“驾!”
在李泽的号令下,白虎军又浩浩荡荡地,往山径另一端走去,留下牵着一匹马,拿着火炬的蓝苹儿。
“这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即使人已走远,仍然无法遏制她对地狂妄态度的愤恨。
她还以为他是个威武英挺的勇猛将军,却没想到只不过是个专开人玩笑的大混蛋罢了。
但转念一想,他虽然损了她,不讳言,他仍然帮了她大忙,至少给她一匹马代步,还有一支火炬照明。
只是──
她没有火折子,怎么让火炬点燃?她也不会骑马,这匹马又这么高,她该怎么爬上去呀?
大雨持续下着,下得蓝苹儿一阵心凉,眼看就要天黑了,她恐惧地咽了口唾沫,耳里仍不时传来他深沉有力的嗓音,纵使只有那匆匆一瞥,但他的影像却已经深刻地存在她的脑海中。
若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不知该有多好?
去、去、去!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可是刚开她大玩笑的恶人耶!
她摇摇头,甩开脑海里的荒唐思绪,打算鼓起勇气,挑战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困境──骑马。
与其留在这里让野兽咬死,还不如爬上马背赌一赌,说不定让她赌成功了,可以顺利骑马到北涯城,不一定会沦落到落马摔死的命运。
至于他──
根本不是她该在意的人,况且他的身份,是她高攀不起的“大将军”呀!
李泽的白虎军一回到北涯城,随即受到百姓们夹道欢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如同过年般热闹。
李泽抿唇浅笑,朝着人群微微点头,惹得围观的百姓,又是疯狂又是尖叫,无形中,百姓们早把李泽封为“不败战神”,视他为神明般景仰,尤其女性更为他疯狂,看着他凯旋而归,许多女子无不掩面,喜极而泣。
“将军!破纪录了,这次又破纪录了。”左子京策马,来到李泽的座骑身旁。
“什么?”
“从将军进城门为止,到现在总共经过三条街,属下私下算了算,总共发现一百五十六名女子正在哭泣,可见她们看到将军回来,有多么的兴奋,高兴到痛哭流涕。”
这个人数纪录随着李泽,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出征而增加,而他的统帅能力也在这次剿灭“狄牙”族后,再次获得部将们的信服。
狄牙族向来是乾元皇朝在西北边境的大患,其为擅长马战的游牧民族,个性刚烈,擅于战斗骑射,因常掠夺边境百姓的生活物资,烧杀掳掠更是家常便饭,是北方居民相当恐惧的敌人。
大哉皇帝为了遏制狄牙族的猖狂行径,特地将擅于统帅领兵的第五皇子──李泽,封为靖远王,并分封北方的国土予他,目的就是要他镇压狄牙族。
这次李泽总算在苦等十年后,趁着狄牙族发生争权内哄之际,才有办法一举剿灭这难缠的外患。
但狄牙族的能力也不容小觑,接近三万人的白虎军,伤了近三成,连李泽自己也受了伤,不过总算在众人合力下,解除了这边境的大患。
“你能不能说些有建设性的内容?”
李泽睨了左子京一眼。左子京是他身旁不可或缺的助手,这次一战,要不是有他帮忙挡下那致命的偷袭,他恐怕得马革裹尸,就地掩埋了。
“这可是很有建设性,表示将军深得人心,尤其深得女人心。”左子京依旧是嬉皮笑脸。
他这主子的女人缘之好,真叫他羡慕不已,想顺道沾沾他的光,可就是没人搭理他,怎么不叫他泄气呢?
李泽无奈地摇摇头。“你快回去疗伤吧,你为我挡下那一刀,够你受的。”他摸了摸左子京肩胛包裹的伤处,左子京当场疼得哇哇叫。
“别碰那,属下可不想再痛得摔下马,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左子京恭敬地打个揖,随即掉转马头,往另一条街奔去。
李泽眯起黑眸,目送他的离去,在众人的簇拥下,总算回到睽违一年半的靖远王府,而管家蓝庆早已在门边候着。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小的已经差人备妥热水,伤药也准备妥当,要不要请阳大夫过来?”
随侍北皇府十多年的蓝庆,早已熟知李泽的生活习惯。
“嗯!这次不用麻烦他了,只不过是小伤而已,你去交代阳大夫,到子京那瞧瞧,他伤得不轻。”李泽吩咐妥当后,迈开步伐走进府内。
“是!”蓝庆低下头恭送李泽离开,并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门外探头探脑,似乎正等着什么人。奇怪!苹儿那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一个月前已经接到她的信了呀?该不会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佛祖保佑,可别让苹儿出什么事才好。
第二章
两天后
“靖远王府?”怎么没有北皇府?
蓝苹儿站在写着靖远王府,四个大金字的匾额下,思忖着。
打从她好不容易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北涯城后,足足在这儿热闹的大城里,绕了两三个时辰,就是没看见什劳什子北皇府,整个北涯城最大的宅子,好像就是这靖远王府。
而她也问了不少人,只要她跟人说要到北皇府,大家指点她的方向,总是左拐右绕来到这间宅子。
奇怪!她应该没认错字呀,上头明明写的是“靖远”二字,怎么也不可能错认为“北皇”啊!
正当她站在王府门前,左思右想、上下打量时,门前的侍卫提着长刀就往她这儿走来。
“小叫化子,滚一边去,别在王爷府前散晦气。”
小叫化子?她低头看一看自己,发现连日来的狼狈,让她惨不忍睹,不仅有骑马摔伤的青紫痕迹,衣衫上沾满泥水干涸的硬块,浑身脏透了,蓬头垢面,活像几百年不曾洗澡一般,难怪她会由小公子的称号,下降到小叫化子。
“这位侍卫大哥,不知道能不能耽搁你一点时间,我想找北皇府的蓝总管,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不介意侍卫方才的恶言,她仍然带着浅笑。
“你要找蓝总管?蓝总管可是我们将军府里的大总管,哪是你这种叫化子高攀起的人,别开玩笑了,滚一边去,别让我们看了碍眼。”
“你!”被挑起了怒火,她咬着唇,不愿离开。
这里的官都有这么大的官威吗?
之前碰上的那个什么大将军也是,连这小小的门前侍卫竟也这般。
咦?那人叫什么将军来着?好像……是靖什么的……
忽然,紧闭的大门开启,里头走出一位穿着不凡的中年男子,侍卫客气地向他打招呼。“蓝总管!你要出门?”
蓝总管?
她心中大喜,连忙迎上去。“蓝总管,我……”
“小叫化子,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侍卫抽出长刀,阻挡在蓝苹儿和蓝庆之间。
“大伯!我是蓝苹儿呀,你忘了吗?”
好不容易寻到了蓝庆,她不顾形象地扯开喉咙大喊。
“苹儿?李侍卫,不碍事,她是我亲人。”蓝庆笑着隔开侍卫的长刀,将蓝苹儿拉到一边去,提了好几天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是呀,蓝总管可是我这小叫化子的大伯。”
她挑舋似的在侍卫面前,努努嘴,扮扮鬼脸。
“好了,别这么无礼,我们到旁边聊去。”蓝庆拉着她躲到一边去。
“大伯,原来你在靖远王府,你在信里怎么会写你在北皇府?害我找北皇府找了两三个时辰。”“苹儿,没想到十多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靖远王府就是北皇府,靖远王就是敕封在北方的五皇子李泽,明白了吗?对了,你爹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我明白了,爹的后事也处理好了,大伯,爹要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蓝苹儿从包袱里拿出一封残破的信笺,上头的墨字早已让泥水晕开。“大伯,抱歉,来这儿的路上,包袱让泥水打湿了。”
“不要紧,我想你爹信里写的,无非是希望我多多关照你,你在家乡一个姑娘家,没亲没戚的,我实在也放不下心,来这儿也好,至少我还能多照顾你一些。”
“谢谢大伯!”她开心地绽开笑靥。庆幸蓝庆如她所想的一样亲切,总算能让人生地不熟的她,暂时有个依靠。
“可是大伯,如果我留在这里,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万一那北皇主子不喜欢我在这儿,那可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我是府里的总管,帮你安排一个下人的位子,还不成问题,不过可能就要委屈苹儿做些下人的工作。”
“呵呵,大伯客气了,只要能挣口饭吃,做什么工作,苹儿都无所谓,只要不让大伯添麻烦,苹儿就很开心了。”
“你爹把你教得真好,冰雪聪慧,又温顺乖巧,我想韶生应该瞑目了。”
“大伯夸奖了!”听到夸赞之词,蓝苹儿红了脸。
而当蓝庆要将她带进府里时,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来人正是趁着闲暇,与三五好友一同到郊外狩猎的李泽。
“王爷!您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蓝庆恭敬地低下头,站在他身旁的蓝苹儿,也跟著有模有样地低下头。
“蓝总管,这人是?”李泽跃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下人,步至蓝苹儿面前。
“是这样的,他是小的……”
听到熟悉的嗓音,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他的声音好似前些日子,捉弄她的恶棍。
眼前一身轻便打扮的李泽,身形挺拔昂扬,剑眉星目,那一双黑如夜色的犀利眼眸,透著令人胆寒的威严,抿成一直线的薄唇,挟着一抹淡笑,软化了眼眸里的寒意,令人情不自禁跌进那黑色的漩涡中。
略黯的肤色,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象征,高挺的鼻梁,犀利的眸光,深刻的五官线条,散发出一股统帅才具备的领导气质,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信服与敬重。
那天雨大,她没机会瞧见他的模样,今日一见,瞬时让蓝苹儿噤了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用说话表明自个儿身份,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已足够说服人,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还是个天生贵气的皇主子,那股气势,是寻常人怎么学也学不来的呀!
“放肆,苹儿不得无理。”蓝庆惊呼一声,吓出满身的冷汗。“别你啊你的乱喊,他可是威赫北方的靖远大将军,也是这间宅子的皇主子。”
蓝庆借机提醒蓝苹儿,李泽崇高的身份,就怕她娃儿一个嘴快,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那一身瘦弱的骨架子,浑身泥味,尤其那双颇精神的大眼,霎时就唤起他的记忆。
李泽忽然扬唇浅笑。“小子,看来你平安到北涯城了,应该没让山林鬼魅吓得尿裤子吧?”
“你!!”蓝苹儿气得鼓起脸颊,明亮的双眸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没错,听这口气,眼前这个身份高到吓死人的,绝对是当天开她玩笑的家伙。
“天啊!别你了,快叫一声大将军吧!”
蓝庆冷汗涔涔。原以为他私自将她留在府里,只要他请示李泽就行了,不过看眼前这个情况,情况似乎失控了,他的侄女好似早已和他认识,恐怕还结了梁子,这下就算他磕头,可能李泽都不会答应这事儿了。
“蓝总管!这小子是你什么人?我记得他曾跟我说过,要来北涯城依亲,原来你是他亲戚?”
“是!启禀将军,他是小人的侄儿,这孩子娘死的早,他爹也在前些日子病死了,家乡闹灾,这孩子不得不北上来依亲,望将军能让小的将他留在将军府。”
他似乎将苹儿当成男儿身,蓝庆不敢随意点破,只好顺着他的口气接话。
“哦?家乡闹灾,难怪身体干瘦得像是个女孩儿样,不过无妨,庆幸你是男儿身,还能做些下人的粗活,若是个女人恐怕就不成了,府里的丫环已经多到让我心烦。”
李泽话说完,蓝苹儿与蓝庆不约而同,同时咽了口唾沫。
幸好,她一直是男装扮相,而他也没有说破。
“是!听将军这么说,小的就放心了,多谢将军大恩,还不快磕头!”
蓝庆心虚地干笑几声,押着蓝苹儿磕头,眼前的情势,她也不得不低头,只好勉为其难地,向她的大仇人磕头。
“多谢将军大恩!”语调呆板无奈,脸上虽挂着笑意,却怎么掩饰不了那圆亮大眼散发出来的熊熊怒火。
李泽笑了笑,特意忽略她的怒意。“对了,蓝总管,这瘦小子叫什么名字?!刚刚好像听你喊他平儿?多准备一些吃食给他,看能不能养壮一点,万一让人知道将军府里的下人,这么弱不禁风,我可脸上无光。”
他继续激她,他就是停不下来想捉弄她的念头,蓝苹儿至此,强压抑着急欲爆发的怒火,牙关咬得嗄嗄作响。
“多谢将军关心,小的会注意自个儿身体。”
恨死他了,如果有一天她不能撕烂他那一张嘴,她就不姓蓝。
“将军,阿平这孩子个性倔了点,若先前有得罪将军的地方,望将军不要记在心上。”蓝庆巧妙地将苹儿转为平儿。
“是!小的叫做蓝平,小的保证会好好跟着蓝总管做事。”
为了挣一口饭吃,她也得顺着大伯的势接话,既然他已经表明他不喜欢丫环,她还是当个“小子”安全些。
“嗯!很好,阿平从今开始,你进了将军府,可别以为有蓝总管当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我翻脸可是六亲不认。”
“是,阿平明白。”
“对了,蓝总管,我和左子京猎一批山禽回来,叫那小子去把那些皮毛扒了,再将肉送到厨房去,这工作应该不重吧?”
“呃……是,听到了没?还不快回话!”蓝庆推了发愣的蓝苹儿一把。
“是!将军放心,阿平会把工作做好。”目送李泽的背影离开,她总算放松装了许久的笑脸,连忙揉揉快要僵化的脸部肌肉。
“大伯!这就是你皇主子?”惨了,真不知道她留在这里,是福还是祸。
“苹儿啊!你刚刚对将军实在太无礼了,他随时都可以你冒犯长上为由,差人砍了你呀,你若想留在这儿,就别惹麻烦,不然我也会跟着完蛋。”
蓝庆辛苦抹着汗。他好想收回刚刚赞美她冰雪聪明、乖巧柔顺那些鬼话。
“是!大伯,你放心,只要他不要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惹怒地。”
蓝苹儿甜甜地笑着保证,但若他来惹她,她可不是没脾性的木娃娃,她也会翻脸。
“对了,大伯,刚刚他要我去做什么?我怎么没听懂他吩咐的事?”
他说什么山禽来着?还要扒什么皮毛?
“就是那些 !”蓝庆招招手,召来下人将停在外头的板车给解了下来,下人们熟练地将板车上,一头头中箭的山禽给搬进府内。
啧!真残忍,瞧这儿血还淅沥直流呢;瞧那头山鹿,两眼瞪的老大,就知道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