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娘!蓝姑娘!”左子京用力地拍着门,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他还是别再刺激她的情绪。
他该怎么跟李泽解释呢?是要告诉他,她有喜了,还是她在亲眼目睹他的空棺木后,伤心欲绝?说不定还有可能会带着孩子自杀。
呃!好像有点伤脑筋,这可真的难倒他了。
“苹儿!别这样!这样对孩子不好。”
从过去的五个月以来,蓝庆已经从蓝苹儿口中,知晓了他们之间,暧昧流动的情愫,也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李泽的,而他也只能默默地支持着她。
“大伯!李泽死了,我该怎么办?他死了,我怎么办?”
在意识消失前,她口中不停反复念着这句话。
对于李泽,这一次竟也残忍地毁去她对他的奢望,难道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恨不得以死来拒绝她的靠近,他连一点希望都吝于给她吗?
“唉!”蓝庆叹了口气,究竟当初他要她来依靠他,是对还是错?
他真的不知道!
两年后 南方 燕子村
这座小村落是蓝苹儿的家乡,她终究选择回来老家,在北方的那段日子,是伤她最深、也最令她眷恋与不舍的,但是所有的一切,在她亲耳听见李泽的死讯后,跟着结束了。
当天,他的棺木送回靖远王府后,隔日,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她,度过失去他的日子,因此她上了之,辞别了大伯蓝庆,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带着六个月的身孕,回到燕子村。
惟有如此,她才能稍稍忘却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
回到燕子村的日子,虽然孤单、寂寥,但她并不寂寞,即使必须忍受三姑六婆的闲言闲语,她依然咬紧牙根,亲手将他和她的孩子带大,回到这儿不久,她顺利产下一名男婴,男婴哭声宏亮,面如冠玉,像极了他。
每每午夜梦回,她望着她的孩子,在她的臂弯中沉睡,她总会不自觉忆起,那一段与他共有的回忆,让她一次又一次,放纵地让泪迷 她的双眼,更希冀能在梦里,与他相见,道一声再见也好,可他终究没来她的梦中……
“娘!抱抱……”一名圆圆胖胖的小孩儿,拉拉蓝苹儿的裙摆,撒娇着。
“靖儿!”她擦掉眼泪,将孩子抱在怀中,李子靖,是她和李泽共有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在靖远王府拥有的,所以她叫他子靖。
看着宝贝儿子手中拿的小竹弓,她禁不住笑出声,猛然想起那一天,他教她拉弓射箭的模样……
“靖儿!娘射箭给你瞧瞧,你可别小看娘,当年娘可不简单……”他曾夸她,心思聪慧,反应灵敏。
忍着落泪的冲动,蓝苹儿拿起搁在屋子边的软弓,这张弓是她惟一从靖远王府里,带出来的东西。
她拉满弓,安上羽箭,眯起左眼,仔细瞄准正前方的树干中心,上头的一个小黑点,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劲,羽箭从她眼前飞过,直直插在树干上,不过细看之后,还是距离那小黑点有一段距离。
箭射了出去,小娃儿开心地猛拍手。
“靖儿!别笑娘,如果你爹还在,他一定会说娘又没好好练习了,已经练了那么久,还是没有一点精进。”
蓝苹儿自我解嘲,夹带着浓浓的伤感,她持续将弓拉满,再一次瞄准目标……
忽然,地上的人影多了一道,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际。
那温暖的感觉,是如此鲜明,他温热的胸膛正贴紧她的背心,他的热息喷吹在她耳后。
她的耳畔传来一道沉郁、熟悉的嗓音。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你的左手要压低一点,不要举得太高,不然就会影响准确度。”
“嗄?”是他吗?是他回来见她了吗?
她心中倏地一惊,迟迟不敢回头,深怕那近乎真实的感觉,会再次凭空消失,她宁愿用这种方式感觉他。
她强忍泪水,身子颤抖着,怎么也无法冒然射出手中的羽箭,就怕她手一放,他就消失了。
“怎么不放箭?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李泽强忍着大笑的冲动。分别的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她,尤其当他知悉,蓝苹儿撞见他的空棺时,那几欲崩溃的情绪反应,更让他心疼与不舍,要不是为了战事着想,他早就从战场奔回靖远王府,亲自跟她好好解释这一切。
无奈等他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好不容易彻底歼灭反叛军,和沃云深率领的主和派,签订互惠友好条约后,他迫不及待自个儿先骑快马赶回王府,没想到她早已在战事开启的前五个月离开了王府,独自一人回到南方老家。
而从左子京口中,让他知道更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她可能怀有身孕的事实,为了怕她真会想不开,他又带着几名随从,疾奔回国都,亲自和皇帝父亲商讨成亲的事。
得到允诺后,他又立即南下,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找到这燕子村,也总算寻到了她,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我不想松手,我担心箭射了,你就会离开了。”蓝苹儿嘶哑着说。
“呵呵!怎会?你要不要转过身来,看看我?”
“李泽!你还是走吧!虽然我很想留你,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闻言,笑容自李泽嘴角隐去,他的身躯同样在发颤着。他真的失去她了吗?
“不!苹儿!这一次我绝对不放手!”
揽住她身子的大掌,收得更紧了,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似的。
她的泪流的更凶了。他愿意来见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猛然转过身来,扯住他劲瘦的臂膀。“李泽!你一定要走!现在虽然没有日光,但终究是白天,你现在出来,万一让阳光照到,你会化成飞烟的,若你真舍不得我,夜里到我梦里好吗?”
他死了,不是吗?可又为何如此真实?
她担忧的眼泪,心焦的口气,如同之前一般,即使他早已伤她如此深,她依然惦记着他的安危,自始至终,她总是这么为他着想,为他牺牲,而他却什么都没为她做。
不过──啧!她究竟当他什么了?鬼吗?能化成飞烟?也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苹儿!我没这么虚弱,怎么可能一晒到阳光,就化成飞烟,我可还没有这等本事。”
他搔搔头,尴尬地笑着,猛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忆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你……”蓝苹儿止住了泪,狐疑地望着眼前近乎真实的人,她摸摸他的脸,搓搓他的胸膛,探探他的鼻息。
啊!都是热的,鼻子还有气,那……
对唷!他都忘了,他在她心中,已经是个死人。“苹儿,抱歉,事情的经过我会跟你解释清楚,若你还不信,我可以证明我还活着。”
他突然欺身向前,一口吻住那微张的檀口,亲自用行动证明,不就得了!
熟悉的唇舌,熟悉的吻法,再度让她的泪水决提,而她的小手却握成拳,陡不其然,狠狠朝他的胸口揍去。
“李泽!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捉弄我,我就真的死给你看。”
她激动地落泪,大声怒吼,像是要将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一举轻泄而出,只不过她的心,却兴奋地拧痛了。
原来他还活着,而他还记着她,原以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
“天啊!疼死我了。”李泽捧着伤处哀嚎。她什么地方不打,偏偏打中他未愈的伤处,这伤可差点要了他的命,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李泽!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被吓到了。”
她心慌地泪涟涟,捱近他身边,探查他的伤势,却让他一个手快,再度揽近怀中,再结实地吻上一记。
“苹儿!嫁给我好吗?至于事情的经过,回府的路上,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啊!我?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啊!
“苹儿,难道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堂堂狄牙族的二公主,何况圣上也已经赐婚 ,为了两国的和平,你就委屈一点吧。”
指腹轻点她的鼻尖,举止间充满无限宠溺。他发誓,真的是为了两国的和平,绝无私心地想将她藏在身边喔!
原来还是沃云深帮了她一把,让她多了公主的头衔,这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能嫁给李泽这五皇子,不然怎么也不可能过得了皇帝老爹那一关。
“李泽!你真要娶我?你不后悔?”
看着他如墨的黑瞳,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她的脸颊早已染红一片,热烫烫的。
“对你,我从来就不曾后悔,苹儿,嫁给我。”
他对她的伤害,惟有用一生来弥补,这一辈子,他只想好好爱她。
双眼一闭,他再度吻住她,只是这次他们拥得更紧,抱得更牢些,就怕一个眨眼,对方又会消失不见。
“哈……嗯!”
左子京打了个超级大哈欠,眼角还滴出泪来。这一趟路,李泽领着他们,一路从靖远王府,赶回国都面见圣上请求赐婚,一下子又风尘仆仆从北方,赶来南方,李泽不累,他都快累瘫了。
“马副官!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天快黑了,再不找个地方投宿,今晚就要睡野地了。”小兵小声地抱怨着。
“急什么!来,快把这娃儿哄睡,别让他哭了吵人,你没瞧见王爷吻的正尽兴呢,依我看,可能还要再吻个两、三个时辰吧。”
左子京将手中快要爆出哭声的娃儿,交给身旁的小兵。这娃儿可是他趁着他的爹娘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抱来的,就怕这娃儿不识相,大哭大闹,打扰王爷和蓝苹儿叙旧,他的皮可就得绷紧点了。
“是!”小兵抱起娃儿,认命地哄着。“宝宝乖!乖乖睡!叔叔给糖吃……”
春风袭人,漫天飞舞的花瓣,坠洒在有情人身上,这次,他们互许衷心,一生不离不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