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的无以回报,蓦然,让苍炎想起一抹俪影,她也说要回报他几个月以来的照顾恩泽,所以她为他的新嫁娘绣了件独一无二的嫁衣。
该死,他怎么老是会想起她……她已走出他的生命,跟他再也毫无关系了。
苍炎抚着额际诅咒着。
“苍爷,明天就要成亲了,你还是安歇吧。”冷亦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识相地退出书房,留给苍炎独处的空间。
他无法回答苍炎方才问他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让苍炎信任,尤其在他做了“那些事”以后。
“唔……”苦儿眨眨眼睫,慢慢睁开眼眸。
“醒了吗?”阙言非端着姜汤,来到苦儿榻前。
“你……”苦儿的眼眨了眨,发现眼前过分逼近的俊颜是真实存在的,她怎么会在男人的家里,她不是……
“你…叶?我……要走了。”她吓得慌忙坐起身,水眸盈满恐惧,担心他是像苍书行之流的禽兽。
苦儿才刚弯身,拿起绣鞋要穿之际,脑袋又是一阵晕眩,逼得她不得不暂时坐下来哨口气。
“姑娘别慌,我阙某并非贪色之徒,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家仆发现你昏倒在雪地上,眼看你就要冻坏了,我才遣人将你送来我的住处歇一歇,若姑娘痊愈后,要走要留,阙某绝对不会干涉。”
刷一声,阙言非扬开扇面轻摇着,一派潇洒自若。
“原来是这样,抱歉,误会阙公子了”苦儿羞愧地低下头。
“无妨,你已经昏迷两三天了,好不容易醒了,身子还虚得很,还是在我偃月庄歇歇,再做打算,如何?”
“啊!我昏迷两三天了?那苍府……”
苦儿猛然咬住舌头,她怎么跟外人说起这些事来,真丢人。
“苍府两天前,办了苍二少爷的弱冠礼,也办了苍大少爷的婚事,不知姑媳问的是哪桩?”
他终究成亲了……
“是呀,他本来就要成亲了。我为什么要昏睡那么久……”她低喃着,小脸微皱着,埋怨自己错过了苍炎的婚典,若她在现场,至少还可以让她再多看他一眼,他成为新郎官的喜气模样吧!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姑娘认识苍府的人?”
“不、不是,我、我不过是苍府的绣娘。”她忙不迭摇头否认,简略说出她的身份。
她是以绣娘的身份待在苍府,这点她相当清楚。
“姑娘,别慌,在下并非要探寻些什么,只是因为见姑娘就昏倒在离苍府不过百步的街上,才会有此一问,若姑娘想回苍府,在下也可马上派人送姑娘回去。”
“不、不用了,我已经离开那里了,自然就不会回去。”就算她想回去,她又能以什么身份驻足呢?
“无妨,那姑娘就安心待在偃月庄调养,到时姑娘想去哪,在下再遣人送你过去便是,对了,尚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方便与否?”
苦儿望着潇洒从容的阙言非几眼,横看竖看,都不觉得他是坏人,何况还是他救了她一条小命。
“我姓乐,名苦儿,阙公子喊我苦儿便是。”
“乐苦儿?这名字好耳熟啊。”阙言非思索着。“啊,我想到了,乐姑娘想必就是乐心绣铺的千金吧?”
苦儿一听到他正确无误说出她的身份,她心头倏地一惊,也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嗯,是我。”
“果然如此,那为何乐姑娘会在苍府当绣娘?”
“……”阙言非的问题,再次勾起她心底的伤痕,她咬紧唇,撇开脸。不愿回答。
阙言非仔细观察着苦儿的表情,没有丝毫遗漏,而是在心中细细推敲着可能的结果。听说苍炎曾南下江南一趟,不过行程过于保密,无人知晓他去江南做了些什么,而如今南方绣技堪称第一的乐苦儿,却突然出现在北方,还昏倒在距离苍府,不到百步的距离,这其中显然有着某种关联。
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阙肓非望着苦儿清丽的侧脸,心中隐然有了打算,不知是否有方法可以一举抱回没娇娘,又可以借机一扫三年前,生意被夺之恨呢?
“呵,既然苦兑姑娘不愿说,在下也不会勉强,苦儿姑娘身子尚虚,还请多多歇息,在下就先告退了。”
正当阙言非要离去之际,苦儿忽然喊住他。
“阙公子,你说我想去哪里,你都会送我去,是吗?”
南方乐家,她已经不能回去了,北方苍府,她更是不能去,久住偃月庄,更非良策,天下之大,眼看就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容身了。
“当然,乐姑娘说了便是。”
“其实我的身子已无大碍,明一早,你能不能请人送我到终恨山。”
“终恨山?”阙言非大感意外。
“是的,终恨山有个恨情湖,那个湖很美,我希望我的下半辈子,都能住在那里。”苦儿咬紧唇,努力撑住眼泪。
她还记得,她在恨情湖有个美好的回忆,在还没有到楠狙别庄前,她真的认为她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那里是她入梦的开始,只要继续待在那,她就能够继续待在那美丽的梦境里,梦里有温柔的苍炎陪伴,还有他温热的深吻,就算一辈子醉死在梦里,她也不在乎。
梦醒的日子,太苦大涩,她几乎快要活不下去
了,况且她也没地方可去了,她更相信,这辈子要她再爱上另一个男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的灵魂、躯体,全给了苍炎,如今他离开了,也连带将她的灵魂抽离,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在,她怕是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吧。
“是吗?既然乐姑娘,如此坚持,阙某自然照办。”
“那就麻烦阙公子了。”
“那就请乐姑娘好好安歇,在下告退了。”
阙言非才刚合上房门,悬在苦儿眼框边的泪水,随即滚落。
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无法记住苍炎曾经对她的残忍,反倒是念念不忘对他的誊恋,她更坚信,苍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必须造择这种方式伤害她。
因为她亲眼目睹,苍府里的人是如何对待他,在那样环境中成长的他,椎有以利刺保护自己,才能免于受到伤害啊!
苦儿啊,到现在你还是在替他找借口吗?他都说他不爱你了啊!
这世间的女子,有人爱得像她这般盲目吗?
哭得泪眼汪汪的苦儿,丝毫没有注意,阙言非并没有走远,而是贴在门边,仔细倾听她的一举一动。
苦儿究竟和苍炎,有没有关系?
这点着实伤透了他的脑筋,可说不定这次他真捡了个宝。
苍炎,或许我们两人之间,可以再有一次机会,一并将新仗旧恨给算个清楚。
第九章
隔天,苦儿便在阙言非坚持同行下,一路往南行,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再过几个时履,就可以抵达恨情湖了。
苦儿虽然对于他的同行,感到相当意外,不过她也没资格说些什么,至少阙公子是好意护送她,不然她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到得了恨情湖,还是个问题。
一路上阙言非对她礼遇备至,不仅对她嘘寒问暖,还相当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些恩泽速都让苦儿点滴在心,她不会忘记,曾有这么—个人,在她生命最脆弱的时候,伸出握手拉了她一把。
若她能力许可,她也希望她是能拉苍炎意把的人……
“乐儿?”阙言非唤了声出神许久的苦儿。
听见他亲呢地喊她乐儿,她有些错愕。“乐儿?阙公子你……”
“请乐姑娘原谅在下的鲁莽,阙某以为苦儿这名字,实在不适合乐姑娘,这种拥有清丽姿妍的女子,所以才会唤你乐儿,乐姑娘不认为,乐儿比苦儿听起来,有朝气许多?不知乐姑娘是否会介意在下如此称呼你?”阙言非轻摇着折扇,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意。
他的客气,让苦儿也无法断然拒绝他的提议,只好傻傻地点点头。“没关系,阙公子喊仟么都无所谓。”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与他的距离,他过于亲切、客气,总让人觉得不要在,尤其隐藏在他笑容底下的,不知又是些什么心思,由于领教过苍炎的双面性格,对于这种笑容亲切的人,她总会不自觉多了些戒心。
“那真的太好了,再转一个弯就到恨情湖了,你想下车去看看湖光山色吗?”
“嗯。”想,她好想再见到那湖。
苦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阙言非打量的眸光,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马车停在通往恨情湖的小径入口,由于小径是穿梭在竹林间,因此惟有步行,才能抵达湖边。
在阙言非的协助下,苦儿小心下了车,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停放在稍远处,有一辆马车就停在竹林附近,而阙言非却颇富深意地,瞥了马车一眼。
“这里荒凉,人烟稀少,如果乐儿不介意的话,请让阙某作陪。”
“嗯,当然。”苦儿望着阙言非,过于自信的眼睛,总觉得他似乎是特意一路跟来的,心里隐约多出抹不祥的预感。
苦儿跟在阙言非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通住湖边的小径走,好不容易穿过层层竹林,波光潋滟的湖水就近在眼前了。
倏地,阙言非停下步伐,苦儿一个不留神,差
点也撞了上去。“阙公子,怎么回事?”
来不及搞清楚状况,苦儿就听见阙言非朗声向苍炎打招呼的声音。
“苍公子,真巧。别来无恙?”果然如他所料,他来了。
苍公子?苦儿心中大惊,往前望去,果然在湖边发现意抹伫立的身影,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他转过身望着她,刹那间两人视线交会。
不!不可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又让她再度遇见他?
苦儿慌忙别开视线,强忍落泪的冲动,因为在他身旁,她看到了骆家小姐的身影。
这个湖是她和他共有的回忆,如今他又亲手摧毁她的希望,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在他心中,真的什么也不是,她真是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了。
而苍炎同样讶异会在此处,看见苦儿的芳踪,更令他惊愕的是,苦儿竟然跟着鹿鸣城里。赫赫有名的风流大少阙言非在一块。
难道他们在一起?苍炎捏紧拳心,无法理解他的胸口,怎会突生一股郁闷,尤其在瞥见苦儿闪避他的视线后,他更感到不快。
“甚好,阙公子,近来可好?”
苍炎皮笑肉不笑地与阙言非客套着,除非他先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才会选择要不要撕破脸。
阙言非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尤其当他发现苍炎的双眼,都盯着缩在他背后的小女人身上时,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尚可,没想到大忙人苍公子还有闲情逸致,陪夫人在这儿赏湖。”
阙言非不着痕迹轻扣着苦儿的肩头,苦儿想要
挣脱,他却先一步在她耳旁低语着。“乐儿,别挣
炸,向苍炎证明,没有他,你依然活的很好。”
听到他的用意,苦儿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就没提过,她与苍炎之间的事,阙言非他怎么会知悉?
不过她确实不想让苍炎知道,她是多么眷恋他,那只会显露她的脆弱与幼稚,于是她点头答应配合。
“那阙公子又怎么会突然来这荒山野岭?据我所知,这终恨山一带,应该没有珍贵的药草可采。”苍炎冷嗤着。
三年前,阙言非是鹿鸣城内赫赫有名的药铺老板,不过终究敌不过他的手段,虽在他的手下,提供阙言非药铺药材的商行,敌不过他的威胁与利诱下,全投靠了苍龙药铺,因此他垄断了所有的药材生意,逼得阙言非名下的药铺,一间间倒闭。
苍炎知道,阙言非一直在等待撂倒他的机会,但三年后的今天,他一样可以打败他。
“苍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阙某名下的药铺,都已全给你收了,我又何必采草药?”
阙言非言词讥讽着,直到这一刻,苦儿这才弄清楚,眼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她一听见,阙言非主动和苍炎打招呼,她就猜测他们可能是认识的,但一听到阙言非的铺子,全让苍炎给收了,她更是讶异。
眼前诡异的景况,就像两个仇人见面般,谁也不让谁,暗中较劲着,在这种情绪紧绷的时候,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她一方面不希望阙言非出事,更不希望见到苍炎有什么意外。
但目前的状况,似乎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夫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得茫茫然的骆霏,一头雾水,完全不能了解眼前的情况。
夫君……她喊他夫君……
苦儿痛苦地敛下眸,小手揪着胸口,感觉全身都要烧起来般难受,为什么要让她亲眼撞见,他和另一名女子亲昵的样子?
苦儿这才清楚感受到,原来她还是会忌妒,那紧紧攀住苍炎臂膀的女子,纵使她们无冤无仇,可她就是直觉排斥她。
意识到自己诡异的情绪反应。苦儿下意识偎近阙言非。她不想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即使她从头到尾都是输家,至少在苍炎面前,她还想维持仅有的一点尊严。
苍炎漠然地看着苦儿与阙言非的一举一动,心头窜过一丝痛楚,他甚至有股冲动想上前去,将他们俩拉开,但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这么做。
明知阙言非亦非老实之人,说不定城府同他一般深,可他却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最后,苍炎只能选择放弃,他不能再干涉她什么,只要她快乐就行了。
“阙公子,苍某尚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慢走。”阙育非客套地作揖。
“我们走。”
他牵起骆霏,故作镇定地走过苦儿身旁,就在两人错身之际,回眸望着她,而她也凑巧正瞧着他,视线交会就在一瞬间,苦儿却被当场震慑住了……
他为什么用责备的跟神,看着她?
她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讨厌她吗?
一离开阙言非与苦儿的视线范围,苍炎旋即松开紧握骆霏的大掌。既然没了观众,他也不用再做戏了。
他的情绪还处在乍见到苦儿与阙言非出双入时的惊愕,他一直无法想透,他们两人究竟是怎么在一起的?难道从她离开苍府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在一起了?
该死——
苍炎愤咒着。一方面恼怒,他为何还会对苦儿,产生情绪反应?一方面又担忧阙言非之所以接近苦儿,是怀着不轨企图。
他深切了解,阙言非苦心计划多年,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他,只怕苦儿会在无辜的情况下。成了他复仇的一颗棋子。
后时,万一他拿她要挟他,那他该怎么办?
该死——这又什么好犹豫的,对她,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感觉……
苍炎如此说服自己,却仍然无法压抑内心深处的某些渴望,他知道,一旦那些渴望被挑起后,他将会一败涂地,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