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伤脑筋,在这里又没人可以帮她,而他更不会帮她,因为这个耻辱是她自己讨来的。
“没关系,一定有办法的。”她拍拍自己泄气的颊,鼓励自己一定要振作。
她其实是怀有私心的,会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骆霏缝嫁衣,纯粹是为了自己,原本她以为她有机会,为自己缝制一件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凤勾绣嫁衣,但这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虽然嫁衣她不能穿,但她仍会一针一线仔细缝着,将她的心意与心思全缝进嫁衣里,她往后也没机会为他缝制衣衫,惟一能送他的,也只有这件嫁衣,若他的新嫁娘,因为穿上这件嫁衣,而受到众人舶称赞,那她也会与有荣焉,至少这件嫁衣能陪着他拜堂……
苦儿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如此苦涩、如此盲目,明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但依然还学不会死心与放弃,虽然她的人不能嫁给他,但她奢望她的心能嫁给他,纵使她多么希望,能和他拜堂的是她,但……终究是奢望呵。
喀——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惊醒了苦儿飘忽的意志,她抹了抹泪,惊慌地站起身。
由于她是以绣娘的身份留下来,因此不能住在苍炎的别院里,只能窝在苍府一般下人住的空房里。
喀——
同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苦儿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她端起烛台,步往门边。“有人在外面吗?”
等了半响,没有任何人回应,苦儿只好当作她过于紧张,才会听到怪声,她只好端着烛台又走回桌边,正当要抬起绣线时——
砰一声,她的房门忽然被撞开了,有人闻了进来,来人竟是苍府二少爷——苍书行。
“二、二少爷!这、这么晚……你……”
苦儿一抬眸,就瞥见苍书行猥琐的目光,如苍蝇盯肉般,直往她身上瞧,瞧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苦儿?听大哥喊你苦儿是吗?”苍书行阉上门,淫邪地逼近苦儿。
“二少爷……你……”苦儿吓白了脸,身子抵住墙角,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的好苦儿,你就别躲了,大哥就要娶妻了,你盼一辈子,也绝对不可能嫁给他,那不如跟着我吧,我苍书行保证会疼你一辈子。”
苍书行伸长手臂,想将苦儿抓人怀。
“不可能,二少爷请别这样,万一让人撞见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苦儿惊慌失措地闪躲着,压根儿不敢相信苍府二少爷,竟是这种德性。
“嘿嘿,无所谓,让人撞见了更好,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把你收为偏房。”
“不要……我不要……”
“嘿嘿,小美人儿,让爷好好疼你吧。”
苦儿总缩在墙角,恐惧至极,眼看苍书行就要扑了过来,她只能绝望地紧闭双眼,若他真要来侵犯她,她也已经做好咬舌自尽的打算。
“啊……”
她的唇都还没咬紧,一记杀猪般的惨叫声已经先传了过来,她讶异地睁开眸,瞥见苍炎一脸杀气地擒住苍书行,他将苍书行的手狠狠扭在背上,顿时让他疼得哭爹喊娘。
“苍书行,你娘有救你这样对待客人吗?”苍炎怒火中烧,瞪着苍书行一双不规矩的手,只差没气得将它当场折断。
“大哥!误会啊!这全是误会,我只是过来看看苦儿姑娘,住得习不习惯,绝对不是要对她不轨,你就放了我吧。”
苍炎改拎住他的猪耳朵,低声威吓着:“苍书行,再让我发现你一次不规矩,我会很乐意为你办丧礼,滚——”
“是、是,我马上走。”就算他再怎么不将苍炎放在眼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少惹他为妙。
苍炎一松手,苍书行马上溜得不见人影,不敢再多耽搁一刻,小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苦儿也站起身,朝苍炎福身道谢。
“多谢苍公子救命之恩。”她眼眶濡湿了,他终究是赶来救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奢望,他真的有一些在乎她呢?
她抬眸望着他,泛着水气的眸尽是感谢,苍炎脸颊一热,不自在地别开脸。
“别多想,我只是昕到这里有些声音,才过来看看,苍府住的都是些禽兽,你自个儿要提防些。”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冷漠与疏离,但他怎么也忘了不了,方才他冲进来,一见到苍书行正打算侵犯她时,一颗心吊得老高,恨不得剁了他的双手泄愤,他更庆幸自己来得早,不然后果可就难以想象,而他更听见在确定她平安无事后?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是的,我……”在她心中,他根本不是禽兽,不然他不会出手救她。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冷然打断她的话,不想听那些同情心作祟的鬼话。
“嫁衣进度到哪里了?你确定你真能在十天内绣好?”他冷哼着。一个连颜色都分不清的女人,会绣东西,这还真是天下奇闻。
“我……颜色……因为……”她心虚地低下头,根本连线的颜色都还没分好、如何开始?
苍炎眯起黑眸,瞥了瞥堆满一桌子的绣线,又看她一脸的心虚,随即了然她的困难所在。
“柜子里有笔墨,把它拿过来。”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啊?”她瞪大眼,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仍是乖乖照他嘱咐,将笔墨准备好。
苍炎挽起袖子,将各色绣线分成一束束,在拿起纸张,顺着绣线的顺序;依序写下红,橙、黄等色。
苦儿总算看明白他的用意。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她的心却大幅震荡着。
他、他竟然在帮她辨色?
这……
泪水濡湿了苦儿的眼,她望着那专心写下各种颜色的身影,他拿笔的姿势很优雅,字也相当漂亮,而他一头混着银发的黑长发,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她记得,初见他时,她也是让他一头银亮的发,给吸引住目光——
“颜色我都帮你写好了,绣线也帮你分好了,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啊……”不知何时,他突然站在她跟前,她吓了一大跳,不经意对上他深邃的眸,再次羞红了颊。
瞥见她红艳艳的颊,苍炎咽了口唾沫,他还没有忘记,她的身子是如何诱人,而她的馨香味儿,是如何让他印象深刻,还让他破了规矩,沾了她的身子,或许是因为碰了她,他才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来,不然以他过去的规矩,为免没用的人坏事,他一定亲手解决掉。
而他不仅没杀了她,还一再不由自主出手帮了她,该死的,他还真没用。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红着脸问道。
苍炎吸了一口气,藏起眸中不轻易显露的心软。“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早一点把嫁衣完成,那就可以滚离苍府,我也不用强迫自己必须面对你。”
他只能选择以言词伤害她,他已经是罪恶之身,没有必要再多牵扯一个人,陪他一起沉沦地狱,至少无辜的她不行。
“苍……”她想在开口说些什么,无奈他已经远去。
心头还是让他刺伤了,苦儿身子一软,瘫坐在圆椅上,她以手掩眸,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溢流而出,沾湿了搁在桌上的宣纸,墨晕开了,如同她的情也散了……
她一定要把嫁衣绣好。
苦儿抹掉泪,拿起金色绣线穿过针眼,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捧着虹色的绸布,顺着布料的接缝处缝下第一针。
她回眸望着宣纸上那苍劲的笔迹,想象他就坐在她身旁,陪着她绣着,而她的嘴角,慢慢绽出一抹浅笑。
苦恨年年压全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为他,她甘愿呵。
第八章
“呼!呼!”
苦儿搓搓双手,围在嘴边哈着热气,才让快冻僵的双手灵活些。
明天是苍炎迎娶骆家姑娘的日子,经过几天几夜的赶工,总算赶在十天内将嫁衣绣安,也合该是她离去的时候了。
她将绣妥的嫁衣,小心翼翼地叠好,她知道他会去她的房间拿,也顺便将他当初送给她,当作定情物的碧绿玉石,一并还给他。
她对他的眷恋,随着一针一针地缝着,全都缝进了嫁衣里,如今嫁衣完成了,她的心也跟着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剖没有灵魂的躯体。
趁着苍府今日忙于布置时,她乘隙稿出,她不知道她能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在鹿鸣城里间晃。
咕噜、咕噜噜!
“好饿!”她摸着响个不停的肚子,为了赶工,她有好几餐没有好好吃,早知道,她该吃饱一点才是。
此时,天际飘下几枚雪花,苦儿仰起头,望着一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颊上、身上。
“苦儿,你还适应不了北方严寒的天气,多穿些衣服,夜间我全差人送热炉炉给你。”
“我、我们不同眠吗?”
一想到要独自成眠,她惊慌地扯住他的衣袖。从南方启程后,她只剩下他可以依靠,若他不在身边,她会心慌。
只要看见飘雪,她就会想起和他过去相处的种种,第一次到北方,第一次碰到雪,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雪一碰到她的掌心,就融了,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雪。
苦儿闭起双眼,眨掉眼泪,张开双臂,在原地开始绕着圈,尽情享受雪花扑面的冰冷触感,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忘记还淌着血的心伤啊!
蓦然,脑袋一阵晕眩,而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身子一软,就这么昏了过去,随即引来众人的注目。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苦儿怪异的行径,众人惟一的结论就是:她疯了。
众人围着苦儿,在街上形成一幕突兀的景致。
在街的另一端,有一名摇着玉扇的华衣男子,眼看聚集的群众几乎挡去了他们的去路,他只好遣家仆去一探究竟。
“绍兴!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是!”家仆领命,钻进人群里,问明原由后,又赶紧回到主子身旁。“回少爷,有一名女子昏倒在雪地里,听他们说;她好像是疯子。”
“疯子?这倒有趣了。”
“让开!让开!阙少爷来了,快让开。”
阙言非轻摇玉柄扇,在家仆的开路下,顺利见到昏倒在地的苦儿,只见人儿的发梢、衣衫上,皆沾满雪花片片,而他一见到苦儿覆盖在白雪下的清丽姿妍,他蓦地眯迷双眸。
好个水蒙人儿,撇开她让雪给冻得发红的脸颊,五官就像江南春水般柔媚,不过若再拖延下去,她恐恰就要冻坏了,就算春水也会变成一摊死水。
阙言非合起玉扇,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绍兴,将姑娘送回偃月庄,怠慢远来的客人,可就是我们的不对了。”瞧她匀称的骨架子,就知道是南方来的姑娘。
“啊?客人?”绍兴摸摸头,一脸讶异,不明白主子干吗没事捡个人回庄。
“照做就是了,啰嗦什么。”阙言非以扇柄敲了多嘴的下人一记。
一听到阙言非要将苦儿给带回去,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大伙儿搞不清楚的是,以风流闻名的阙言非,竟会看上一名女疯子?
微弱的烛光,在昏暗的书房里摇曳着,显得有些诡谲。
“她走了是吗?”苍炎把玩着让他握热的玉石,他记得,这枚玉石她都贴身戴着,而现在她亲手将玉石送回,是否表示她总算对他死心了?
傍晚他遣冷亦去瞧瞧她的状况,没想到他却抱回一件精致的嫁衣,以及一枚玉石。
“嗯!”看着主子过于静默的表情。冷亦有些担心。
“是吗?她终究死心了,走了也好。”
要她对他死心,本来就是他既定的目标,因此他才会不停以言词刺伤她,目的也正是在此,可为何在知骁她真的死心后,反而感到怅然,而无一丝喜悦?
情绪更像是被人夺走最珍贵的东西般,闷闷不乐。
他是不是病了?不然为何会对于她的离去,而感到后悔?
“苍爷……”冷亦担忧地惊呼。
“冷亦,你从来不质疑我要你做的事,难道你不担心,我计划的大事可能会失败?而你可能会受了我的连累,跟着丧命?”
冷亦让苍炎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出一身冷
汗,他望着追随多年的主子,心情格外沉重。
“怎么不说话了?”苍炎回眸望着冷汗涔涔的冷亦,犀利的眸光似在搜寻些什么,忽然他放声大笑。
“你是在担心我娶了骆氏,她会对我不利吗?”苍炎忽然站起身,来到冷亦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冷亦,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到必须杀了我才能活命的情况下,请不要手下留情。”
“啊!苍爷!”冷亦惊惶地望着苍炎。
“呵呵,别紧张,没什么用意。”
“张氏特地将骆氏安排在我身边,想必还在担心,我会不会将苍龙商号交出,我当然会交出去,但只是个仅剩空壳的苍龙商号,届时她哭天喊地都没用了,她绝对想不到,我竟然会以另外的名义,成立钱铺、绣坊、马场、商队,张氏还会开心地以为拿到赚大钱的苍龙商号,殊不知那不过是假账做得漂亮罢了。”
眼看大计将成,苍炎兴奋地拧紧拳心。
他绝对不甘心,看着努力十年的心血,就这么落入张氏和苍书行的口袋,因此他想出以偷天换日的计策,将原本属于苍龙商号的产业,全部纳入他私人的名下。
不过目前他还不方便亲自管理,因此全交由冷亦去打点一切,只要过了一段时日,他就可以大方公开他是新商号的主子,而张氏母子,拿到的不过是空无一物的苍龙商号罢了。
“苍爷,那该如何柯处置骆姑娘,有她在,总不好做事。”
“骆霏,我一成亲后,就会以处理商务为由,将她带至楠犽别庄软禁,我绝对不会给她与张氏互通消息的机会,她一辈子只能注定老死在那,谁叫她活该成了我苍某人的妻子,要怨就去怨将她推来我身边的张氏。”
“是!”
“冷亦,你跟了我十多年,老实说,过去知道你是老头派来我身边的人,我怀疑你根本是老头的眼线,我日夜防着你,防着、防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真把你当心腹了,我应该可以相信你吧?”苍炎笑问着。
当他十三岁时,冷亦来到他身边,不管他如何羞辱他,凌虐他,他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赶也赶不走,后来他烦了,索性就让他跟着,没想到一跟就是十多年,一直到现在,而他对他的信赖也是与日俱增。
“冷亦感谢苍爷的知遇之恩,苍爷恩泽,冷亦这一生无以回报。”纵使他真的有难言之隐不可说,也确实打从心底尊敬苍炎这个主事,以他的风范,绝对是能成大事之人,要不是让偏激的仇恨蒙蔽他的心志,他今天该不只有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