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脸上的伤……?”他实在不想预测,她自毁是为了弥补他,那根本不关她的事呀。
“她是用簪子自残,她好似存心自毁般,每一刻都很用力,几乎深可见骨,况且疤痕歪歪扭扭的,就算能好,也好不完全,多少都会看到一些痕迹,那张脸可说是毁了,真可惜了卿姑娘那张绝代脸蛋。”阙言非一边喟叹着,一边瞪着身旁的始作俑者。
“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可能会治不好?”着急的语气转为愤怒,他的心好痛、好痛。
“神医也是人啊,何况那不单是皮肉伤,我看她的心也伤了,刚刚在帮她止血的时候,她有稍微清醒过来,可当我看着她时,她的眼瞳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感觉就像完全不相熟的陌生人一样,我担心她在自责与愧疚的压力下,情绪上可能崩溃丁,因而迷失了自己。”
“等等——”他拎住他的衣襟。“阙言非,说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干脆说个明白好了,她一直对你的伤很自责,认为是她害了你,况且就算她皮肉伤痊愈了,在她的心病还没好之前,她可能会处于封闭自己的状态,就跟你当初受伤的样子一样,至于什么时候会清醒复原,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对了,她手上一直握着这条手绢,里头还夹了一封信,应该是给你的,我先回药铺拿药,等会儿再过来。”
善求恨接过他递来的红色手绢,颤抖地揭开绢帕,那是一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帕子,然不同于其他,这帕子上的鸳鸯,仅剩下公鸳,而母鸯却消失了,依照那清晰的针洞,显然是被拆线的。
鸳鸯本该相偎,如今却成单!
他忐忑地摊开帕子里来的信笺,信上写了几行字:
红颜情泪偿君恩,鸳鸯相依独留卿。情灭容毁未曾恋,只愿妾影藏君心。
不过是短短的二十八个字,却让善求恨整个心彻底拧痛起来,若只看每句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起来便是,卿、恋、恩、心。
意思已经相当清楚了,卿浯根本不在乎他的容貌为何,她在意的始终只有他的心,他却一再忽视她的绵绵情意,执意复仇,如今她不仅为他所累,自己动手毁去那如花娇颜,亦未曾眷恋,只为了平息他胸中的复仇怒火,
如今漠老爷病倒了,卿语的脸毁了,他该复仇了,可他为何却是如此悲伤?胸中梗塞着无穷的哀伤,仿佛亲手毁去至亲的人—般痛苦,他残喘活到现在,难道就为了等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不——卿卿啊……卿卿啊……”
善求恨颓败地跪倒在地,对着阴沉的天际,狂喊着那令他痛彻心扉的名儿。
直到他声嘶力竭,大地为之撼动悲呜,依然无法止住他无尽的伤痛情绪。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情愿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不要她为他伤心落泪……
* * *
两个月后
烫金的双喜宁,喜房里贴满了喜字,窗框外部漆上了朱红色,窗的四角也绘上象征“福”字的蝙蝠图样。门框上贴上了喜联,一切净是喜气洋洋。
屋内龙凤花烛燃着,桌上摆着几碟象征早生贵子的吉祥糕点。
喜床上坐着娇艳的新娘子,新郎拿起喜秤掀开了红稍巾,巾下是一张美丽绝伦的脸蛋,若没有那两道细长的白色疤痕,新娘子将会更加完美,不过无妨,这一点也没有影响新郎倌的好心情。
“卿卿,我们成亲了,你外心吗?”善求恨将妻子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
卿语脸上的伤好了,但她的心却封闭了,她成了面无表情的木娃娃,只能两眼无神的望着远方。
言非要他允诺当初他答应他的条件,而他开出的条件,就是要善求恨娶地以示负责,终生不得再另娶,就算他不这么要求仙,他也会娶地,她本来就是他惟—所爱的女人,不论她成了什么模样,他还是会爱她,就如同当初她对他那般。
“卿卿,虽然我们没睡鸳鸯枕,不过你放心,等你痊愈的那天,我们再一起同眠,到时候就可成为名副其实的真夫妻,现在我们还必须分离一段时间,三年后,我一定会去接你。
这回我自己也做了一个竹筒,每想你一次,我就存一枚铜钱,等我存满的那一天,你就会回到找身边了,这次真的只要三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善求恨俯低身躯,密实地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
“求恩,时辰差不多了,该让她服药了。”这时阙言非捧着药碗走进喜房。
“我知道了。”善求恨小心吹凉药汁。只要让她服下去,她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他私自以为如此—来,她会快乐一些,这药可是他特地拜托阙言非调制的。
“求恩,你确定要让卿姑娘喝药?那药的疗效我只知道,可以忘却某些病者不想再忆起的事,但说不定她喝下去后会把你忘的一千二净,你真要冒这个风险?”
“嗯,卿卿今日会这样,我要负上全责,让地把关于我的不愉快记忆全忘了也好,三年后,我会重新带她回来的。”
就算是冒险,也值得一试,绝对强过现在不言不语的模样。
“那好吧!”阙言非也不再劝了。
善求恨将卿语扶躺回榻上,小心吹凉了药汤,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再哺进她的嘴里,直到她咽下,才离开她的唇,就这样反复地做着,直到喝完那碗药荡为止,药一喝完,她立即陷入昏睡状态,至于她清醒后,她记得什么,忘了什么,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善求恨忽然跪在阙言非跟前,语气极为恳切。“大哥。求求你再帮我一次,我想冶好我的伤疤,我希望下次重逢,我和卿语之间,已经没有那段过往的仇恨。”
大哥……呜!好感动,嘴硬十多年的善求恩,竟然主动喊他大哥,虽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但也值得啦。“那条件呢?这回你答应我什么?”
善求恨偏头想了想。“我不是叫你大哥了,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奢望,这个条件应陔绰绰有余了。”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咳,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算了,不跟他计较,反正他现在龙心大悦,什么都好谈,“好、好、好,自个儿兄弟,我当然会帮,不过治愈时间不—定,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十年都有可能,况且……”
善求恨脸部表情忽然阴沉起来。“三年,我最多只给三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和卿卿分开,若你做不到,你这阙家神医的招牌可以拆了,”
不到—刻,善求恨又恢复本性,阙言非还是只能摇头叹息。他就知道,他不是爽心喊他大哥的,这臭小子。
“子萧。卿姑娘醒来后,小心护送她回漠府,不得有半点闪失,明白吗?”
“是,属下绝对不负主爷托付。”朝子萧恭敬地日送善求恨与阙言非离去。
这次出远门,他什么都不需要带,只要带着对她的眷恋就行了。
希冀下次重逢,他们已有新的开始……卿卿,等我!
* * *
三年后
听说京城里开了间乐心绣铺,其绣法堪称天下第一绝,京城许多达官贵人也都慕名前来,尤其绣品价格低廉,许多小老百姓也纷纷的来采贷,铺子开张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排了——道长长的人龙
滂沱的雨势来的突然,排队的人潮—哄而散,队伍中—抹娇小的人影,同样狼狈地在两间疾跑着,乌溜大眼四处溜转着,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忽然见到前方的街巾,有一小排矮屋檐,连忙跑丁过去。
“呼,呼,都淋湿了。”女子拍拍身上的水珠,再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条红色锦帕、“呼,幸好这帕子没湿,不然可惨了。”
女子极其宝贝地审视帕子的每一角,确定无任何损伤才松了—口气。这帕于是缝在她枕上的枕套,也不知道这帕子怎么回事,她左看右看就是不对劲,前几天她才发现,原来帕子上少了一只鸯鸟,鸳鸯就该成双成对,怎么能成单呢?
所以一听到京城开了间绣铺,她连忙赶来一探,无非希望手巧的绣娘,能帮她绣上—只鸯鸟,没想到队伍排的老长就算了,还让她淋了一身湿,真够气人。
忽然 把油伞山现在地的而前 “姑娘,你是要到乐心绣铺去吗?”
”啥”女子顺那声音的来源望去,瞥见撑伞的人是—一名俊帅的男子,红颊悄悄飞上两朵红云。“呃……你怎么知道?我这帕子少了只鸯鸟,正想找个绣娘帮找绣上呢,你不觉得只有一只鸳鸟,很孤单吗?”眼前的男子,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莫名地让她有股熟悉感。
“我与绣铺的老板相熟,如果你不介意,愿意让在下效劳,不妨让我直接带你进去绣铺,既不用排队,也不用在这儿淋雨,你以为呢?”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女子开心地欢呼,今天她实在太好运了,一出门就遇上贵人相助。
“当然,我撑你过去吧。”男子将伞的大部分都给了她,言行举止间,尽是呵宠。“姑娘成亲了吗?呃……抱歉,若有唐突之处,请见谅。”
“没关系,反正我是个没人爱的丑丫头,之前我娘说我曾被皇帝点召为秀女,后来我不小心受伤,脸上多了道疤,那李公公就直接把我除名丫,不过这样也好,进宫去,我铁定闷死。”女子开心地说着,丝毫没有因为脸上的缺陷而自卑。
“嗯。那皇帝还真是没眼福,放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要。”
“我漂亮?你别哄我开心了,我是个丑丫头,我知道的。”她朝他努努嘴,扮个鬼脸。
你很美,在他心中永远都是这么美的。男子悄悄在心中下了注解。
“喂,我总觉得你很眼熟耶,我叫漠卿语,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你真想知道?”见地兴奋地点点头,他缓缓开口道:“我叫善求恩。”
“善求恩?呃……没听过,不认识,不过无所谓,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她朝他嫣然一笑。
走到对街的乐心绣铺,善求恩报了名号,马上就进去绣铺里头,漠卿语对于新交上的朋友,有这等能耐感到惊讶不已。“你好厉害唷,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小老百姓而已。”他笑着。开玩笑,他可是把整批的酒货交给苍炎运送,他不当他是贵客才怪。
”老板,请帮我在这绢帖上多绣一只鸯鸟,这要多少钱?”
“五十两。”
“五十两?”一听到这数字,卿语两眼瞪大。“惨了,我只有二十两……”
“这竹筒的钱先借你,拉开底部的竹片,铜钱就会滚下来了。”善求恨从手上提的木箱里,拿出个竹筒交给她。
卿语兴奋地尝试着.果然竹片一拉开,铜钱旋即如流水般滚厂出来。“天啊,好多铜钱啊,你怎么有这么多铜钱?”
善求恨没有回答,只以深情的眸光注视着,眼前再度恢复欢笑的心爱小女人。
这些数不尽的铜板,每一枚代表的都是他对她无尽的思念,庆幸,上天总算让他再遇见她,给他一个泥补罪过的机会。
善求恨悄悄地伸出大掌,轻搂住那纤细的腰际。
鸳鸯自是多情甚,枕上同眠一处栖。
他们总算再次重逢了,而他见到她,只想说——卿卿,我爱你。
这句,早该在—百万年前就该说的话!
他们的未来,才刚开始……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