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梦然摸摸她的前额,澄亮的眼眸写满关心。
芊颜黑瞳转了转,咬了咬唇,眼泪一股脑儿倾泄而出。“梦然,对不起……我搞砸了,对不起。”
憋了几天,她终究瞒不下去了,她真的不愿意见到,姐妹们因她一时疏忽,而身陷险境。
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梦然也慌了手脚。“芊颜,你先别哭,有话慢慢说,别急。”
“呜呜……我上当了,我被他拐了。”
“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庞澈欺负你?”京梦然全身绷紧。若他真有胆欺负芊颜,她绝对有办法让他悔不当初。
芊颜吸了吸哭红的鼻子,抽抽噎噎地说出实情。
“他突然邀我喝茶吃莲心糕,谁知,吃着吃着,话题突然转到玉大哥身上,我不小心说溜了嘴,说出你费心医治他的事,接着他就猜出玉大哥的身份。”
歌芊颜沮丧地垮着双肩,恨不得一刀了结自己。
等了半晌,京梦然没有半句回应,芊颜停住眼泪,抬起头,以眼角余光偷觑着她,别见她的眉心越拧越紧,她更是愧疚心虚,连忙开口道“梦然,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对不起,这个祸是我闯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说罢,芊颜握住挂在腰际的剑柄,转身离开,颇有“荆轲刺秦王”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芊颜,你上哪去?”梦然猛一回神,发现她急着去送死,连忙追上去将人逮回来。
“如果……我现在去杀了庞澈,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会死,这样就不会连累你和凤丝。”
“胡说!”梦然涨红了脸,大声斥喝。“说这什么鬼话,你若白白送死,我和凤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芊颜睁大了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不敢置信一向温和的京梦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对、对不住!”
“唉。”京梦然吐出一口长气,看着一脸愧疚的好姐妹,实在不忍苛责。“算了,你别自责,这件事交给我来想办法,你就暂时别回相府了,省得自寻死路。”
“那怎么行?庞澈是我们惟一的希望,难道就这样放弃他这条线索?”
京梦然摆出个“祸都闯了,又能如何”的表情,原本稍稍释怀的芊颜,小脸再度皱成一团。
“那……不如,还是让我去监视他,若他敢做出伤害玉大哥的举动来,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芊颜拍着胸脯,豪气千云。
“唉,这根本不是谁死谁活的问题,庞澈体内还有黑心蛊,他还是必须受制于我们,谅他也没本事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想他暂时应该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他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和五大哥的关系,万一他向柴贼告密,玉大哥的处境恐怕危险。”
京梦然点点头,深表认同。玉冷霄的安危,正是她最在意的,他是恩人之子,为保他周全在所不惜,但就这么放过庞澈——她绝对不甘心!
思忖了半晌,京梦然抿了抿唇,俨然有了决定。
“梦然,我知道你一定想到办法了,快告诉我吧,这一次我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误事。”芊颜急着将功折罪,跃跃欲试。
京梦然唇角掠上一抹淡笑。“芊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吧,我也该尽一份心力,总不能老是躲在你和风丝身后,眼睁睁看着你们出生入死,我却什么也没做。”
“天啊,难道你要自己人相府谋刺庞澈?不行,我绝不答应,你连一把剑都提不动了,更遑论杀人,没有剑,你如何护身?更别说置敌人于死地。”
芊颜一双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水眸,一改先前双眼无神的萎靡状,陡地睁大放亮。
“呵呵,谁说杀人只能用剑?”京梦然神秘地笑了笑。
已经有人吃过苦头了,因此,她对自己的银针杀人更有信心了,也相信小小的银针,能让敌人轻忽,她就能乘其不备,攻其要害,轻松取胜。
“不成,我不答应,这太危险了。”
京梦然步至芊颜的跟前,主动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芊颜,相信我,我有我自己的方法,我也绝对不会去送死。”
眼看拗不过她,芊颜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我不阻止你,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要如何做?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万一你出了个什么意外,我也好救你。”
“嗯,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
既然庞澈这条线索断了,她只好另寻良策,恰巧某人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究竟是什么事?你尽管交代,我一定会做到。”
芊颜迫不及待想知道,连忙出声催促。
京梦然顿了顿,表情转趋严肃,沉声说道,“我希望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别来插手——”
不等她说完,芊颜急急打断她。“这怎么可能!”
“我是认真的,这次我真的不希望你插手,这是扳倒庞澈惟一的机会。”不管她是否听得进去,她执意把话说完。
“可……可我……”
“芊颜,什么都别说了,这回你什么忙也帮不上。”
抛下这句话,京梦然便头也不回地往后堂走去。
忽然,她又停下脚步,决定再多唠叨一句:“虽然我们立誓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我认为无谓的牺牲是不必要的。”
“梦然……”
芊颜望着她逐渐隐没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心中隐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胸口更像哽了一口气,逼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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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开始不上早朝,渐渐地,若群臣有要事请奏,不再像个傻子站在宫外听传,而是主动到相府找柴仲仑议事,柴仲仑的嘴已经和龙口不相上下,这个言而不宣布的事实也成为群臣之间特有的默契,大伙儿巧妙地不予以戳破,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柴仲仑日渐坐大,权倾半边天。
今日算来,已经是皇上连续第三个月没上早朝,群臣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就算想见上皇上一面,没有透过柴相穿针引线,根本是不可能,久而久之,宫里甚少朝臣走动,仅剩柴仲仑来回出入罢了。这些传闻,京梦然也耳闻了。
“李尚书,你确定你能让我见到皇上吗?”
“当然行,京大夫,你就安心等待吧。”
为了在美人面前有所表现,李尚书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各种手段,也要让她进宫面圣一趟。“事成之后,你答应我要搬入尚书府,应该会做到吧。”
“嗯,我说话算话。”梦然赶紧转开视线,就怕一接触到那恶心的目光,会令她作呕。
断了庞澈那条线索,不得已,她只好另谋方法,而李尚书就是最佳人选,既然他敢夸下海口,可以让她见到皇上,她乐得利用这难得的机会。
说不定她还能乘机揭露当年上官家的灭门惨案,正是柴贼所主导的,她相信皇上一定是被柴贼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才会放任他为非作歹。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李尚书难掩淫色,搓着双手,眼巴巴地望着清丽出尘的梦然。
就怕他那一双色眼,直盯着自己,梦然赶紧转个话题。“李尚书,你之前说皇上病了,为什么都好些时候了,宫里的御医还治不好地?”
“宫里尽是些脓包大夫,根本比不上京大夫的一根指头,更别说能治好皇上的龙体。”
“李尚书谬赞了。”京梦然冷冷一笑,极力压抑住反胃的恶心感。
“哈哈哈,京大夫太谦虚了,只要你这回能治好皇上,我包准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一份。”
“现在说这些都言之过早,或许根本见不到皇上。”
京梦然挑眉仰望着头顶的烈日。他们已经站在太阳底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前去通报的小太监,至今尚未出现。“李尚书,我看还是得劳驾柴相,才有机会见到皇上。”
明显嗅出她话语中的讥讽,李尚书涨红了肥脸,拼命抹着汗。“不需要,我好歹也是个礼部尚书,皇上没理由不见我。”
为免让李尚书下不了台,惹恼了他,到时候惟一的机会都泡汤了,京梦然选择闭嘴,内心则是在盘算着,万一真让她见着了皇上,她该说些什么让皇上相信她。
“李尚书,你知道皇上究竟生了什么病吗?”梦然避开敏感话题,决定先了解目前的状况。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皇上的一切,都是柴相转述的,关于皇上的状况,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那李尚书又如何知晓,皇上重病之事?”直觉地,梦然脱口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
他哪能坦承,他之所以知道,完全是意外偷听到柴仲仑与庞澈的对话,为了向美人邀功,这才一个冲动泄了密。
正因为是偷听来的,万不可惊动柴相,他还特地挑了一天,绝对不会撞见柴相的日子,才敢放大胆子进宫试试运气,反正只要他做到带她进宫面圣,就算完成她交代的事,他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
“因为?”
“哈哈,别管那么多,皇上的身体状况,自然是每一位臣子都该关心的事,再说——”
李尚书猛地住嘴。只见他双眼圆凸,瞪着长廊的另一端,脸色青煞,全身肥肉抖的一颤一颤的。
眯起眼来看,还真像一头撞鬼的肥猪。
“李尚书?”京梦然强忍住发笑的冲动。
“再说……再再……再……”
他就像中邪般,眼神盯着她身后某一点,一句话重复了老半天还没说完。
嗯?还再抖?难不成大白天真撞鬼了?
压根儿不信邪的京梦然转过头去,当她瞧清楚是什么鬼东西后,唇上的笑痕也跟着消失了,她同样睁大双眼,小脸满是惊愕。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尚书,今个儿怎么有闲情逸致进宫来?”
“柴柴柴柴……柴相!”李尚书费了一番功夫,才吐出这两个字,冷汗早已像瀑布窜流而下。
“咦,这位可不足鼎鼎大名的京大夫吗?她怎么也会在这里?”柴仲仑眯起老眼,打量着京梦然。
“属属属……下马上离……”
警觉李尚书要打退堂鼓了,梦然赶紧接话。“柴相,因为李尚书告诉我,皇上重病,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法子,所以我才跟着他进宫瞧瞧。”
“哦,原来如此,李尚书你还‘真有心’呐。”柴仲仑特意强调那三个字,吓的李尚书差点腿软,直接跪在他面前求饶。
“柴相,事实上,属下只是……只是……”
“很不巧,最近朝事繁重,老夫正要进宫面圣议事,等处理完这些琐事,皇上恐怕还要休息个几天,届时再请京大夫入宫瞧瞧,你看如何?”
“当、当然,一切就随柴相安排。”
“京大夫,抱歉。”
“无妨。”她虚假浅笑回应。
“对了,京大夫,老夫人身体近日有些不适,可能得麻烦大夫过府看看。”柴仲仑不等梦然回应,又继续接着道:“庞澈,你先陪京大夫回相府,别忘了好好招待客人。”
“是,相爷。”
什么跟什么!“等等”京梦然急嚷。
“京大夫,请!”
庞澈的薄唇衔着一抹玩味性的浅笑,瞧得梦然浑身发毛。
眼前的情况诡异到了极点,她直觉一旦进了相府,恐怕难以脱身,何况还有一个庞澈在,他恨她入骨,恨不得找机会报复她,她这就不是自找死路?
不!打死她都不跟他有独处的机会。“等等,不如——”让她先回解心居,等柴仲仑需要她,她再到相府去。
“京大夫,请。”
京梦然话还来不及说完,庞澈就直接打断她,加重语气说了第二次。这回他直接走到她身后,趁着她慌乱无措之际,大掌扣住她的纤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耳后低声道:“想活命就跟我走。”
“啊——”
来不及有所反应,京梦然已经被庞澈强推着离开,临走前,她只来得及狠狠睨了李尚书几眼。
在柴仲仑面前,他不过是只惟惟诺诺的应声虫,早知道,根本不该将最后的希望押在他身上。
第七章
不知道那道墙她能不能爬得出去?如果她从那扇窗翻出去,说不定能发现相府后门所在,又或许她也可以趁夜摸出去……
忽然一股拉力,将她往左拉。“啊——”
当京梦然回神时,她已经在某人的怀中,男性的阳刚味瞬间充斥在她的鼻端。
“放手!不要碰我。”她涨红了脸,狼狈地站起,身。
庞澈双手一摊,耸耸肩。“好好好,不碰你。”
“你干嘛拉我?”她厉声质问。原本鲜少动怒的她,一碰上他,总会发火。
“若我没及时拉住你,你可能就一头撞上梁柱了,你是相爷的重要客人,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如他所说,再三步,她的额头一定命中柱子。
自知理亏的梦然,索性转开视线,闷闷开口。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用想了,没有相爷的允许,你是不可能离开相府。”
“为什么?”
猛地抬起头来,恰巧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眸暗不见底,幽深无情,但不知是否为她的错觉,她竟然在他的眸里,瞥见几许柔光,而没有她以为会瞧见的仇恨与复仇。
照理说,她把他整得这么惨,他应该……
“他很怕死,相府里里外外满重兵,加一加起码有百余人,轮值守卫全天候看守,在他身边还有四大金刀护卫,想近他的身,根本是难如登天,别说外头的宵小有机会闯入,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庞澈微弯的唇角,似笑非笑。
他……指的是柴仲仑吗?
京梦然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你何必告诉我这些?”
“呵呵,你当真听不明白?”庞澈唇上的笑意更深了。“讲白一点,若你想要爬墙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墙外每三步就站了一名卫士,只要有人不是从大门出去,被他们撞见,一律格杀勿论,再者,相府没有后门这玩意儿,夜里只会防守的更加严密……”
“你、你、你——”梦然惊愕地涨红了脸,不敢置信,退了一大步,离他远远的,就怕他还有什么吓死人的邪术。
吓!他有练猜心术吗?不然怎么全让他猜着了?
“呵呵!”从刚刚他就发现,她老是左右张望,四处窥探,轻易就猜出她的小脑袋瓜在打什么主意,而瞥见一向冷静自持的她,被吓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更有报仇后的快感。
“谁说我要逃了,再说我想走,你们未必拦得住我。”他的从容太过刺眼,她急忙澄清。
“哦,是吗?”
“当然,解心居还有很多病人等我回去医治,我没有间功夫耗在相府,柴相也说了,他还有事情必须面圣商议,等他回相府,我再来医治老夫人也不迟,我是不可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