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但书引来东方族人有能力者的跃跃欲试,每个人都磨拳擦掌地想在大夫人面前大展手脚,好博得大夫人的赏诚。可稍一比较之下,强弱就立见分晓,有资格者的就是那么几位而已。
这当中最为焦急愤恨又感窝囊的莫过于二夫人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能力不算很好,可他们有兄弟二人啊,两个人互相扶持不行吗?究竟他们也是老爷的亲生血脉,他们才有资格继位,其他人全该闪一边儿去才对。可恨老爷却如此漠视他们,将他们该有的份全摊开来教大伙儿一块儿眼红,真是教人又气又急!.
而其他虎视眈眈的尚有东方磊的堂叔东方胜的儿子东方羽,以血缘来说,他们够亲近了。而以能力来说,东方羽绝对是所有人选中最有资格的一位。
东方羽和父亲一向负责巡视东方世家在各地的产业生意,查帐、收帐兼而有之。除了过年过节外,几乎都是在外头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除了查、收帐外,哪儿有麻烦就上哪儿,而只要他们一到问题就公立刻迎刃而解,他的能力与手腕实在令人不得不叹服。
其实,东方羽并不真是有心觊觎那张大椅子,他只是认为与其教其他无能之辈来毁了东方世家数代以来的辉煌成就,倒不如让他这个有能力的人来维持并更进一步地扩展发扬。
真正有心的倒是他的父亲东方胜,当年若不是东方磊的父亲有先见之明,特意请来开封府尹作证将大权转交给大夫人,他早就趁乱起而抢权夺位了。现在,能够光明正大的把权柄拿过来,当然要积极布署了。
其实,若是真有万一,大夫人心中最属意的人还也是束方羽。他的处事能力与经营手腕,虽称不上天才,却也是万中选一的商业高手了。
东方啸天,东方磊的远房堂兄,专门负责西方和北方的关市兴边贸。兴女真、鞑靼、畏兀儿来往打交道是他最为擅长之事,一身的横练功夫舆豪爽个性令他在兰州、宁夏等地的马市建立起不小的名声。
他自幼父母双亡,教老太爷给携来抚养。大夫人视若亲子般疼吸、及长后更依着他的性子将边贸交与他负责。事实证明大夫人的眼光没错,他确是搞得有声有色。大夫人既安慰又欣喜,过年过节皆强制他回府来让她瞧瞧。
而负责行船海外贸易的东方威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人物,无人能探知他实力的深浅如何,能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的,大概也只有他肚子里的蛔虫了。但是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载满瓮器、铜器、漆器、金、银、印花布和贵重的丝织品的大船队,在他的带领下循着郑和的行船路线历经占城、爪哇、苏门答腊、锡兰等地,以所带之货换取当地的特产,如香料、染料、珍宝、异兽等。
满载而归的大船,为东方世家的事业开启另一条宽广的道路,也为永乐年间才开放的海禁与起一股海外买易的热潮。
虽然趁郑和下南洋之机会扩展海外贸易是东方磊的建议,但众人所见到的却是大夫人果断英明的下令广建大船队和东方威的成就。
因为一向都在外头走动,风险较大,所以东方胜、东方羽、东方威和东方胜天都各自有一身深浅不同的武学造谐。
“那个东方羽,哼!”梦巧轻蔑不屑地冷哼一声。
东方磊诧异地间道:“怎么,你见过他了吗?”
“是啊,见过了,”她又哼了声。“顶顶令人讨厌的人!”
他更诧异了。“你确定你见到的是羽堂哥?”
“他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啊,身边还跟个叫于洁的漂亮大姑娘。”
“于洁?那好像是他的未婚妻吧?可是……”东方磊迷惑地眨着眼。“娘说他是家族中最出色的人物啊,听说他受到好多姑娘的青睐,还主动向他提亲呢,这其中还有不少官家小姐、世家千金,你……怎么会觉得他讨厌呢?”
“最出色?”梦巧嘲讽地哈了一声。“拜托,那是没拿他来跟你比,他要是跟你一比,就只配去扫街!”
他欢欣的笑了,“是么?你真这么认为吗?”他喜孜孜地问道。
“就是!”她重重点头,“你不知道,磊哥,他那人刚一见着,还觉得挺人模人样的,可那两只眼睛就不对了,直勾勾的盯着人瞧,一点儿礼貌也不懂。我外公都说了,看人看眼睛,那人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他心术不正,而且啊……”梦巧一副恶心的样子。“还摆出一副自以为挺萧洒的样子,我看了都快吐出来了,真想叫他来瞧瞧你,那时他可就要羞愧死了!”
东方磊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他……盯着你看?““是啊,直勾勾的,眨也不眨呢!”梦巧挺不高兴地噘着小嘴。“怎么东方家的亲戚都这么讨厌哪,我以为大户人家至少该懂点礼貌,怎么我在这儿见到的每个人都喜欢盯着我瞧啊?”
因为你太美了!东方磊想道。”以前就没人盯着你看吗?”
“有啊,可是那又不同,以前我是跟着外公到处跑,碰到的都是些粗人,那些人不懂得礼数,只要是女人家又不太老也不太丑,他们都当是天仙般瞧个不停。可东方世家不同啊,大户人家耶,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吧?”她嗤笑一声。
“结果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一样是直着眼看人!”她冷笑数声。“横竖啊,所有那样子看我的人,我都一律排入混蛋之列,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我呢?我也喜欢看你啊!”
梦巧甜甜一笑。“你是我家相公嘛,当然是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喽。再说我也喜欢看你,只要你没注意,我就偷偷的看你,”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咱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东方家最出色的人物在她眼里都只配去扫街,惟有他东方磊才是她眼神流连驻足之处,他欣慰又满足地将她搂在自己胸口,轻抚着她柔顺黑亮的发丝。
“巧巧,娘子,东方磊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今世能得你为妻,只盼老天能怜我、悯我,让我能与你共偕白首。则东方磊此生足矣。”
梦巧在他胸膛上闷声轻笑。“啊,相公,妾身没念过多少书,请别在妾身耳边跩文,妾身有听没有懂。简单说一句吧,妾身与相公生死与共;生,妾身相随;
死,妾身亦不弃;无论是阳路或是黄泉道,咱俩都一瑰儿走吧!”
抬起她的下颚,东方磊深情无限地凝规着她。“我爱你,巧巧吾妻。”
梦巧妩媚一笑。“我也爱你,相公。”
两颗脑袋又凑拢了来,四唇密密贴合,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章
回竹园必经的梅亭里,东方羽、东方蓉和两位与东方羽同样健朗英挺的男人,一高大、一结实,四人围坐石桌旁,桌上两壶酒、几盘小菜。
高大俊秀、浓眉朗目的余慕麟蹙眉看着东方羽盯着通往竹园的梅花廊始终不移视线,手上的酒则一杯一杯往嘴里倒。
“我说老哥哪,你最近是怎么了?不是就要跟于姑娘订亲了吗?怎么把她给气跑了?而且听说你最近老是待在这梅亭里喝闷酒,怎么,不知道该怎么把于姑娘求回来吗?”
不言不语,东方羽双唇抿得紧紧的。
余慕怜朝身旁结实魁梧的夏垣希使个眼色,他会意地轻咳一声然后开口道:“姑娘家嘛,不就哄两句、说些甜言蜜语就行了,哪用得着想那么多心思?要不,我们俩去帮你做个说客如何?”
见东方羽依然毫无反应,两人相觑一眼,余慕麟正想再开口,东方蓉已先轻哼一声,接着便冷冷说道:“羽堂哥早忘了于洁是何许人也,你们提她有什么用?羽堂哥跟这府里所有的男人一样都犯了同一个毛病了!”
“哦,是什么毛病这么厉害连咱们东方兄也犯上了?”夏垣希以十分好奇的眼光询问她。
“女祸。”东方蓉冷笑。“道东方府里所有的男人一见到那个女人后就会像羽堂哥一样患这痴呆病。下人们不说了,就说我大哥好了,我大哥已经将近半年没进我嫂子房里了,我三哥就成天缠着我娘要新寡变新妇,而羽堂哥呢,就成天守在这儿等着再见她一面。你们看这毛病厉不厉害?”
“女人?”余慕麟迷惑地问道:“什么女人啊?你们这府里年轻女人除了婢女外就是你和你大嫂了,还有别的女人吗?不会是……”他皱眉。“哪个婢女吧?”
东方蓉刚一扬眉,随即又轻啊一声。“对了,我倒忘了,那阵子你们保一趟镖到广东去,好像也去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吧?”
“你是说半年前那一趟吗?”余蒜怜想了想。“那一趟挺久的,来回将近三个月吧。”
“对啊,就在那段时间裹,大娘替二哥娶了老婆。”
“东方磊?娶老婆?“余慕怜和夏垣希惊诧地对规一眼。“他不是快要……呃,那个……”
“快要死啦!所有的大夫都这么说,连御医也没反对意见。”东方蓉不客气地说。“可就是那可恶的奶娘提的馊主意,说什么要替二哥冲喜,结果大娘真的就替二哥把媳妇儿娶进来了。”
夏垣希轻哦。“你说的女人就是你二嫂?”
“就是!”东方蓉忿忿应道。
“你二嫂……”瞟东方羽一眼,“真那么漂充吗?”余慕怜问。
东方羽终于开了金口。“美得不可方物!”
“就算是,那也是别人的老婆了啊,你这样又算什么呢?”夏垣希满脸的不以为然。
只那么一句,东方羽又没了声音,东方蓉又是一声冷笑。
“算什么?不就跟我两位哥哥一样的心思,希望二哥早点玩完了之后好接收过来啊!”
“不会吧?”余慕怜失声叫道。“老哥,你……你不是那么想吧?那可是你堂弟啊,你不会真希望你堂弟早日归天好接收他的妻子吧?”
东方羽把脸别过一边去,余慕怜和夏垣希愕然的面面相觑。
良久,余慕怜咽了口唾沫,退疑地问:“她真有那么美?美得让你能昧着良心……”
“住口!”东方羽怒喝。“你没见过她就不要随便评轮!二堂弟根本不配得到她,她麻该有人呵护她、怜惜她、不应该让她为了一个药罐子赔上终身幸福!”
余慕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儿的,你曾经说过……”
“我知道我曾经说过什么,“东方羽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是真的同情二堂弟,我也希望他能好起来,可是每个大夫都说他好不了了,为什么他还要去害人家姑娘家一辈子呢?”
夏垣希双日大睁。“你疯了!东方兄,不管他对不对,你都不该……”
“什么叫做该不该?”东方羽怒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放了她呢?他根本不能给她幸福,只会拖累她。”他猛然站起来开始踱步。
“我就不同,我会疼爱她、守护她,我能给她二堂弟所不能给她的一切。女人家要的不就是疼惜她的丈夫和乖巧的儿女,而以二堂弟虚弱的身子,不但无法呵护爱惜她,甚至无法和她圆房,又哪来乖巧的儿女?不能圆房就根本不能算是个男人嘛!可这一切我都能给……”他倏地转身面对三位背对梅花廊的听众,话声也嘎然而止。
两男一女下意识地顺着东方羽心虚的视线望过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脸色更是铁青震怒万分的梦巧提着一个食盒立在梅亭前。
“二嫂!”东方蓉惊呼。、“她就是你二嫂?”余慕麟喃喃道。“难怪……老天,她真的好美!”
夏垣希更是双目发直。“太美了,太美了!”
“二弟妹,我……”东方羽惊喘道。“我只是……”
“住口!”梦巧怒喝。“你是个畜生,你说的根本不是人话!亏得磊哥还说你是东方家最出色的人物,你根本就连去添磊哥的鞋底都不配!”
东方羽咬牙。“难道你都没有想过,二堂弟他……他若是有了万一……”
“生同裘、死同穴,磊哥的死期便是我的忌日,他前脚走、我后腿便跟,绝不会让他多等我半刻。”梦巧神情坚决凛然。
东方蓉倏现惊容,一向轻视的眼神头一次有了钦佩的光芒,余慕怜和夏垣希更是面露叹赏敬服之色。
只有东方羽惊呼一声。“你不能……”
“你去死!”梦巧又是一声娇斥。“我是磊哥的妻,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说我能不能如何?”
东方羽急道:“但是我能给你……”
轻蔑地冷哼一声,她谙气不屑地说:“你不过是只彻头彻尾的畜生,你又能干么?告诉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少来让我瞧见,否则我见你一次骂一次,看你能让我臭骂几次出气!”话落她转身便走,不再理会他的连声呼唤。
束方蓉神情赞服仰慕地目送气冲冲的二嫂离去。她一向认为二嫂虽然极好看但也只不过是个贪募虚荣、寡廉鲜耻的女人而已,否则谁会甘心来嫁个将死的男人呢?她也不愿意哪!
二嫂不是原来该嫁过来的人。准是贪图那份再嫁的嫁妆才代嫁过来的,照常理是该这么解释的不是吗?
没料到这位美若天仙的二嫂却是抱定了夫死我也亡的心理,伺候着奄奄一息的二哥,这……或许她该重新审视这位贞烈的二嫂才是。
当一支威力十足的钢箭射进书斋里来时,正是东方磊端着茶未饮之际,他诧异地看着妻子怒气冲冲地跑进来放下食盒,然后开始在书桌前踱步。
他放下茶杯。“怎么了,巧巧,谁惹你不高与了?这么火大。”
随意瞟他一眼,梦巧继续踱步。
打量妻子好半晌,东方磊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与的事?告诉我,巧巧,我一定改。”
“乱说一气!”梦巧斥道,随即定住了脚步侧头思索着,片刻之后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搭上了他的腕脉。
“巧巧……”
“别说话,待合儿再告诉你。”
“喔。“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东方磊便端起茶杯慢慢吸饮边继续看他的书。
须臾片刻之后,她面露喜色地放下他的手。“好,可以了,我们圆房吧!”
“噗!”东方磊将嘴裹的茶全喷了出来,书桌上所有的书籍无一不被波及,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呛咳。
梦巧忙轻拍他的背部,边咕囔着:“怎么了?连喝个茶都会呛到,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涨红了脸,他捂着胸口呛咳着边还断断续续地问:“你……咳咳……你刚刚说……咳咳、咳……说什么?”
“圆房啊,有什么不对吗?”她换成揉搓着他的胸口。“好点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