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嫒玉动了动嘴唇但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龙飞还算得上是个老点火人,为人倘称中规中矩,否则当年欧阳彻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可他生平还是做了两件亏心事,一件是骗了梦巧她娘作小老婆,另一件是骗了梦巧代嫁出去。
做的当儿他不觉得有亏,可等事情做下手后,良心总会在暗里折磨他、质问他。他开始后悔,想去探探梦巧过得如何,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东方家与梦巧的责问,于是,他选择当儒夫,缩在自己的龟壳里,暗自承受良心的谴责。
“我倒是有到东方家开设的绸缎牙行去探过。”龙云瑞突然说道。
众人诧异的眼都对准了她,她不安地垂下眼。
“虽是不同娘,总也是我妹妹啊。绍涵对我好,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四妹,她……好冤哪!”她抬眼。“所以我就偷偷去探听了下,那伙计说她那夫婿还没过世,现在还是大夫人在掌管事务,详细情形他们也不知晓。”
沉默了会儿,龙雪云才道:“也不就是多拖那么两三年罢了,连御医看了都摇头,还能有什么希望?当年他们派人过大礼时不都说清楚了,过门就只为了冲喜,十成有九成九要做进门寡,谁愿意啊?你们还不都不愿意!”
龙云瑞低下头。是啊,当年她不也死都不肯代嫁,现在哪有资格说别人。
十四岁的龙雪莲这时怯怯地开了口。“可是不找四姊帮忙,我们还能找谁啊?”
已经站在厅口听了好一阵子的梦巧这才迈步跨进来,边还问道:”找我帮什么忙啊?“刹那闪的错愕后是连串的惊呼。
“梦巧!”
“四妹?”
“四姊!”
“你怎么回来了?”
梦巧笑嘻嘻的说:“都没人来接我回门,我只好自个儿回来喽!”
众人不安的转眼,梦巧倒是不在意地耸耸肩。“大概你们忘了吧?没关系,我自己也找得到路回来。你们大家都好吧?“她环顾众人。“你们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四妹,”龙雪瑞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妹婿他……还好吧?”
“好啊,怎么不好?”
“那你怎么回来了?”龙雪瑞诧异地看着她。
“回来看你们嘛。”梦巧斜睨他们。“说吧,刚刚你们说要我帮什么忙来着?”
众人正在踌躇着,听口又传来一声呼唤。
“少奶奶。”
梦巧循声望去。“咦,小云,你进来干么?”
“少奶奶,少爷说他累了,他想睡会儿。““喔,那……”
龙飞闻言一惊,”梦巧!”他骤然大叫一声。“外头还有谁?”
梦巧无辜地眨眨眼。“不就您的女婿,我的夫婿,磊哥啊。”
惊喘声此起彼落,大太太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怎么能……”
“大娘,”梦巧叫唤一声。“他没出过远门嘛,所以我就顺便带他出来玩玩喽!”
“那你怎么让他待在外头?”龙飞急道。
梦巧翻了翻眼。“拜托,两年多了,都没见人来探过我,连个讯息也没有,我怎么知道你们欢不欢迎我回来。他一下车就得躺下休息,当然是我先进来探探你们的心意喽!”
“你!”龙飞气急败坏地猛踩了下脚,随即对厅口的小云吩咐道:“快请你家少爷进来,天文,你一起去……媛玉,快叫人去整理客房,多点人手,动作要快,人家立刻要休息的。雪荷,去让厨房弄点吃的啦的什么的,要好的,别随随便便的弄,快去!”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没这么紧张。
“爹呀,我们还带有两个丫头、四个护卫耶,住得下吗?”梦巧提醒道。
龙飞愣了愣。随即道:“没问题,天生,四个护卫由你去招呼,小心点,别怠慢了!”
二姨娘忍不住问道:”梦巧,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他怎么能……”
梦巧没回她,反倒瞟了龙飞一眼。“爹应该记得吧?外公是大夫啊,他老人家的医术全传给我了,刚好用来治疗磊哥。“啊””真的忘了!龙飞征愣地望着梦巧。
她兀自说着,“他的病可真叫重啊,我费了不少工夫才将他调理好了七八分,外公说最好常带他出来走走,所以我就带他出来了。”
几句话之间,厅口缓步走来一个欣长俊逸的男人,神情疲惫,脸色略显苍白。
小云和小燕随侍在两侧,龙天文跟在后头。
梦巧见了立即迎向前去扶着他。“怎么,磊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东方磊微微一笑。“没有,只是很累。”
梦巧还未来得及开口,龙飞便已急步靠过来连声道:“累了就赶紧进去躺下歇息一会儿,客房都准备好了,来,梦巧,快带他进去!”
东方磊看到龙飞立即拱手为礼。“岳父,小婿特来拜见。”
“行了,这礼以后再见,你先进去歇会儿吧!”
随着梦巧扶着东方磊进去,后头跟着小云、小燕、龙飞和龙天文,剩下的人犹自留在原地发愣。
“他不是快要……怎么会……”大太太喃喃自语。
龙雪云依然痴望着东方磊消失的方向。“早知道他这么出色,我就……”
“早知道他会没事,就让雪瑞代……”二姨娘也说。
能雪瑞摇头。“可是我和大姊都没有四妹的医术。”
“也就是说他们才是有缘人,”马绍涵感叹地说。“配上别个都不行。”
而彭尚廷则不高与地瞪着龙雪云懊恼的神情。
“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表示……”龙雪莲再度怯怯地开口。“姊会愿意帮我们的忙了?”
直睡到翌日晌午前,东方磊才幽幽醒转过来,他轻眨两下眼睛,这才看清正笑咪咪地望着他的梦巧。
“睡饱了?”梦巧边问边扶着他坐起来。
束方磊点点头。“你都陪着我?”
“是啊,”她起身为他取来长衫。“你睡得好熟喔,我偷吃你多少豆腐你都不知道。”
东方磊接过来穿上,“没关系,“他轻笑。“娘子肯吃我豆腐,表示我还有娘子中意的地方,这我反而放心了。娘子,以后请你尽量多吃一点。”
梦巧轻啐一口。“油嘴!”她蹲下身为他穿鞋。“男人天生就会甜言蜜语,根本不用学,这一点我可清楚得很,别以为我会上当!”
“你冤枉我了,娘子。”东方磊委屈地说。“我这可都是心里话,哪是什么甜言蜜语!”
梦巧起身斜瞟他一眼,随即走去角落盆架上拧干毛巾,“你瞧见你的前任未婚妻了吗?”她将毛巾递给他。“你觉得她如何?”女人天生便有妒忌的基因存在,即使像她这般豁达的女孩子也一样。
“嗄?”东方磊茫然以对。
她翻翻眼。“我大姊啊!”“喔。”他刚应一声,旋即又疑惑地问她。“哪一个是她?”
梦巧受不了地轻叫,“最漂亮那个。”
东方磊一愣,脱口道:“不就是你吗?”
心中欢喜得很,她脸上却仍是毫无表情。“有身孕那个。”
他又喔了一声,旋即又问:“她长得怎么样?”
梦巧扬扬眉。“你没注意到吗?那我二姊呢?”
东方磊搔搔脑袋。
她不信地瞪了他半晌始问:“你昨天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人?”
“有啊。”
“谁?”
“不就你吗?……啊,还有岳父。”
“那其他人呢?”
梦巧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磊居然攒眉苦思起来。
“嗯””我想想,好像有很多人对吧?有男的,也……有女的,有年纪大的,好像……也有几个年轻的,然后……然后……好像就这样了。”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娘子,我实在没注意那么多,是不是有什么我应该注意的?你告诉我,下一次见着他们,我一定会特别注意。”
盯了他好一会儿,梦巧突然发现自己妒忌得实在太没意义了,这男人眼里除了她以外根本就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存在。
于是,她伸臂揽住他的头项拉下他的头来,“不必,你只要注意我就行了,其他人嘛……”她在他唇边低喃,香舌微吐在他唇上轻舔,他倒抽一口气,“就当他们是一颗颗大白菜就行啦!”
他低呼一声,情不自禁地覆上那无尽诱惑的红唇热切的吮吻。而随着呼吸的逐渐急促,激情热度也快速上升,两人不自觉地往床边移过去,梦巧的腿一碰到床沿便倒了下去,与她紧紧相拥的东方磊当然就压在她身上了。
他喘息着拉开她的衣襟,扯开肚兜,双唇贪婪地在雪白的颈项、胸脯上游移,然后……“砰!”
两扇房门摹地大开,一个稚嫩的童音跟着进来。
“怎么可能现在还在睡嘛,一定早就……”
门外,目瞪口呆的龙雪云和龙雪瑞伫立着,门内则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脸的调皮兴好奇。
满面通红的东方磊是起也不是””一起来,梦巧的胸前春光便会尽泄无遗,可不起也不是,这姿势……能见人吗?
龙雪瑞首先回过神来,她迅速伸手拉回正想往前看个仔细的小女孩,再双手猛一拉房门,“砰!”一声门又的上了。
接着是她嗫嚅尴尬的声音。“对……对不起,四妹,爹要我……呃……来通知你,可……可以用午膳了。”
紧接华是好奇的童音,”二姊,四姊夫在干什么啊?他在吃奶吗?他……唔,唔……”
长吁一口气,满怀歉意的东方磊将目光从门上缓缓向梦巧移去,“对不起,娘子,是我不好,我无……“他倏地住嘴,愕然望着梦巧紧咬着下唇,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娘子,你……你……”
终于禁不住,梦巧埋在他怀里纵声大笑。
“天哪!她、她说你、你在吃、吃奶……你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还在……吃奶……”她浑身震颤不已。“磊哥……你这次……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东方磊尴尬至极地抱怨道:“娘子,你还笑我,为夫的丢人你也不好意思吧?“梦巧抓住他的衣襟猛擦笑出来的眼泪,可是怎么也止不住笑意。
东方磊不由喃喃道:“小云她们真该死,不该她们守着门的吗?这会儿跑到哪里野去了?”
梦巧闷声笑道:“我……我让……她们跟着……四位护卫……逛街玩儿去了。“看她还笑着,东方磊叹息一声,侧躺过来抱着她。“娘子,还没笑够吗?他们还等着我们用膳呢!”
“这么急啊?”她终于抬起头来,虽是此住了笑,脸上却犹是笑意盎然。“我那小妹雪红最是活泼好奇,包准她一见着你就会缠着你追问,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在吃奶啊?““啊?!”他张口结舌。“不、不会吧?”
“一定会!”
东方磊吞了口唾沫。“娘子,我、我想……我不太饿,或许,呃,我需要再睡一会儿……”
梦巧睨着他。“你不饿?”
“不、不饿,事实上,我想,我至少三天不会饿……也可能四、五天……甚至十天……”
东方磊睡着后已经两餐没吃了,梦巧当然不可能让他继续做个拒绝吃饭的小孩,软硬兼施的将他哄去用膳,在龙雪红好奇眼光的长程盯视下,他扭捏不安地吞下那一顿有史以来最难下咽的饭。
饭后,一家人聚在大厅裹喝茶。这些白子来,因为龙家出事,因此出嫁的龙雪云与龙雪瑞都日日偕夫回娘家来共商应对的策略。
“四妹,妹夫身子看起来不错,你们不打算赶紧生个孩子吗?”龙雪瑞关心地问道。
“生啦!”梦巧端起茶来喝了口,无视于四周错愕的视线。“去年九月生的,一对双生儿子,老大跟磊哥有同样的毛病,所以教外公抱去照顾了,老二就让婆婆给看上了,二话不说的也抱走了,结果只留下这个……“她指指东方磊。“给我。”
怔愣半晌,龙飞才回过神来。“真……真没想到,那……过些日子,贤婿也能接下东方家的事务吗?”
“接啦!”
“噗!”正喝茶的大太太茶水喷了一地“大娘没事吧?”梦巧体贴地问道。
呛咳着,大太太却仍挣扎着问:“接……接了?”
“接啦,去年七月的事了,可婆婆不舍得让磊哥太过劳累,才将大部分事务仍揽在身上,其实早就通告各地掌柜们,主儿换人啦!”
大太太望同龙雪瑞,她嗫嚅道:“我、我没问那么多。”
“那……你不就成了东方世家的……夫人了!”二姨娘心有不甘地嘟囔道。
梦巧耸耸肩。“那又如何?也不过就是东方磊的妻子而已嘛!他们还不一样叫我少奶奶。也没多大改变呀!”
龙雪云喃喃道:“你当然这么说。”
梦巧装作没听到。“爹,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店被砸的事了吧?”
龙飞未语先叹。“新任官牙批下来的米比以前贵一倍还多的价钱,说是要以前的价格就得将雪荷嫁给他作五姨太。我当然不允,就让天文上邻县牙行去买米,结果他们就来砸店了!”
“什么官儿?”东方磊插嘴问。
“判官。”龙飞回道。“当然知州也是明白的。”
梦巧望向东方磊,“磊哥,有官介入都比较麻烦些,不过以你的身分应该不难摆平吧?”
“话是没错,但是治得了一时,治不了永远,何况就算他放过了龙家,别的粮行怎么办?不管了吗?”东方磊蹙眉。“要解决就得一劳水逸的解决,不要解一时之困,济不了长久的。”
“那怎么办?”
“这个嘛……”
束方磊陷入沉思,无人敢打扰,俱是沉默无声,就连呼吸也不敢太重,就怕扰了这惟一能为他们解困的人。
片刻后,东方磊忽唤,“娘子……”
“干么?”
他沉吟道:“记得天都峰上那个书生吗?”
梦巧轻呼。“啊?那个神经病?”
啼笑皆非地,东方磊辩驳道:“什么神经病?他可是……”
“知道,知道,酸儒书生嘛!”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爹啊,您不知道,磊哥在天都峰上碰见了一个人,跟磊哥差不多年岁的书生;两个人一般又酸又臭,便一见如故地聊起天来了。”她夸张地大叹一声。“这一聊就聊上了四、五天,每天吟诗饮茶、谈天论地、说国家评大事,听得我耳朵都长茧。要不是看磊哥难得聊得如此尽兴痛快、我早拎着磊哥的耳朵走人了!”
束方磊直摇头。
梦巧却仍不罢休。“最有毛病的是,那个人居然劝磊哥若是身子禁得住,让磊哥快快上京比试,他保磊哥殿阁大学士之位。他有神经病啊!这殿阁大学士是什么位子,哪能说有就有啊,再说……”
“娘子,”东方磊忙唤了声。“那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孙朱瞻基哪!”
几声惊呼,梦巧说了一半的嘴兀自张着,良久,她才惊诧莫名地呐呐道:“皇……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