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她弹跳起来,“我倒想去看看那两个不讲理的泼妇是什么人!茵茵,你在这里等我。过不了几秒我就帮你把那个凯森抓来。”
“我也去……”江芷茵看看那个已经自动坐到沙发上饮酒的肯,慌忙拉住柏乐怡的手。
望着两个匆匆离去的女人,肯笑着低语, “阿凯,看来今晚你又多了一劫。”
本已喧嚣的大厅,现在多了两道尖厉的声音,更显生动。吧台前,对立着两个历史人物——路易十六的皇后“玛丽安”和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这两位名噪一时但最终都不得好死的美艳女人。虽然戴着面具,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势。
“凯森上个周末就答应参加我的Party了!要不是你这个八婆搞鬼,他怎么会不去?”扮作“玛丽安”的女子叫嚷。
“上个周末?上上个月他就说好要跟我一起出海的,下回预约,请早。” “克丽奥佩特拉”摸摸自己的西瓜头,得意地笑。
“你不要脸……”
“到底是谁不要脸……”
气急败坏的声音中,柏乐怡透过两个珠光宝气女人之中的缝隙,看到了她们身后的男子。
不用问,她就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凯森,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富婆愿意为了他不惜一掷千金。从前看《绝代双骄》时,书中有一句,“世上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玉郎江枫的微微一笑”,当时只觉得夸张,现在柏乐怡发现古龙他老人家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只见他臂懒地坐在吧台边,托着一杯金黄的酒,手腕缓缓绕着圈。没有过于华丽的衣服,也没有过于耀眼的饰物,头发略显凌乱,面容也有些疲倦,但就是这样,也足以掠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睛深邃幽蓝,兴趣索然地看着两个为他几乎要大打出手的女人,嘴角带着一丝讽笑。
“那就是凯森?”一旁的江芷茵悄声问: “真的好帅,比我们家阿骏还要帅。”
“你就知道拿你老公来做比较!”柏乐怡回瞪她一段,继而恶笑道,“怎么样,今晚别回家了,让他来陪你。”
“啊?”她张大嘴巴,“就算我肯,他也不肯呀。再说我可是良家妇女……”
“你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拍拍她的后背,柏乐怡信心十足地许诺,“放心,一切有姐姐我在,保证你今晚Happy。”
说着两手一挥,推开人群,挤到战场中央。
“张太太,李小姐,好巧!”她逼尖了嗓子,怪声怪调地朝正准备挥拳的两个女人打招呼。
“你认识我们?”两位艳后顿时静止,看着眼前这只“红狐狸”,听那声音,却没有半点印象。
“我是华美新闻社的小辛啊,上个月才见过面,两位就不记得了?当时我还约了两位做专访哩,不知什么时候有空?择期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翻翻小皮包,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还带了相机来呢,大家摘下面具一起合个影吧,这地方背景很漂亮,灯光也好……”
“等一下——”两个女人顿时同仇敌忾, “我们哪里认识你?不要搞错!”
“怎么我搞错了吗?”柏乐怡故作不解,“张太太的先生我昨天还访问过,说好报纸一出炉就亲自送到他公司去;至于李小姐的父亲嘛,在各类酒会上也是常见的……”
“呸!你认错人了!”张太太、李小姐急忙闪躲,一溜烟地各自避进自己的包厢,再也无暇争夺她们视为宝贝玩具的男人——她们不傻,出来找个乐子而己,可不要把自己的面子赔光才是。若是真在这种地方曝光,一个铁定会被老公休,另一个不被老爸赶出家门都难。
人群见这出好戏戛然而止,虽有点意犹未尽但也只好纷纷散去。整个大厅安静下来,轻快的爵土乐自钢琴中响起。
“你就是凯森?”柏乐怕走到那张慵懒的俊颜前,目光绕过那迷死人的笑容,徘徊在倒挂着的一排酒杯上。
这个男人不能看,多看一眼,她就会舍不得把他让给茵茵了。
“两位是四○三的客人?”凯森挑挑眉。
“呃?你怎么知道?”柏乐怡惊奇地一低眸,正好对上那幽深的瞳。仿佛有道电光在眼波交流中一闪而过。
“我猜的。刚刚玲姐说两位要见我。”他斜靠着身子,“这位红狐小姐,很感谢你替我解围,今晚需要任何服务,我都愿意提供。”
“任何吗?”柏乐怡大喜,一把推过江芷茵,“我这位朋友刚受了男人欺负,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陪她一晚?”
此言一出,江芷茵立刻脸红的反驳,“我才没有被谁欺负……”
凯森脸上有某种微微吃惊的神情瞬间即逝,笑道:“红孤小姐,你可真有舍己为人的精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推给别人。好,既然我说过是‘任何服务’,当然也包括为你的朋友服务。白狐小姐,请——”
他自座位上一跃而起,不期然地将江芷茵搂入怀中,左手移到她臀下一托,惊叫的人儿被他凌空举起,两条小腿不断挣扎。
“四○三,是梦幻丛林;对吧?”他活像是对江芷茵讲的,目光却瞥过柏乐怡,低嘎的嗓音像夜色一般使人迷醉,“放心,美人,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扔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电梯门一开一合,高大的身影不见了,留下柏乐怡余魂未定。
这样就搞定了?这么容易?
接下来的事就让芷茵自己作决定吧,她可是仁至义尽了。
有时候真烦芷茵,觉得她窝囊到家,丢尽女人的脸。有时候,又有一点点……羡慕她。毕竟,她还能为了男人投入感情,不像自己,已经是绝缘的木头人。
轻快的爵士乐换成了忧郁的布鲁斯,一片蓝色悠然地飘起,种种往事也随之在心中苏醒。许久未曾回忆的刺痛,原以为不存在了,谁知还是能够重视的,就像伤痕,血口凝结了,但疤还在,而这疤,或许会残留至永远……
柏乐怡灌下两杯水果酒,热气往上奔腾,直冲脑海,她感到自己要醉了。
醉了好,可以将所有遗忘。
她将车钥匙托领班交给江芷茵,迈出大门——
一只红狐,舔着旧日的伤口,踱入夜的深蓝中。
第二章
“柏乐怡!你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了!不许挂我电话,听到没有,不许挂!”
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如同原子弹爆炸,震得柏乐怡慌忙按下扩音键,用枕头捂住耳朵。
“喂,你还在吗?不许捂上耳朵!否则我就冲进你家,吵到你睡不了回笼觉为止!”
嗯,芷茵发起脾气来总算有了点活力,不像平时哭哭啼啼的,像个半死不活的小媳妇。
“我在听啊。”她悠悠回敬一声,“喂,雷太太,不要那么凶,我老妈就在隔壁,她听了会以为这里来了强盗,吓出心脏病。”
“你说,你昨晚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响就不见人了,还丢了串车钥匙给我,明明知道人家不会开车,你应该守在包厢门口才对,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冲进来救我……”
“守在门口?我有病呀!你们在里面卿卿我我,却叫我守在门口喝西北风?亏你想得出!”她对着电话扮个鬼脸, “再说,就算我不留下钥匙,自然有人会送你。”
“呸,你还敢幸灾乐祸,昨天害我提心吊胆一整晚!”
“有帅哥作陪还提心吊胆?我看是狂欢一整晚才对吧?说说,你们的运动做得开心吗?他技术如何?你们是在‘豹子’身上做的,还是在‘丛林’里做的?”
“呸呸呸,你就知道想这些色情的事!告诉你吧,我们之间可纯洁了,距离起码有两米以上。”
“什么?”柏乐怡一惊而起,“江芷茵,你这个败家女,不要告诉我昨晚砸了那么多钞票,连个巴巴都没有!”
“正确,”江芷茵在那头得意扬扬,“一开始我们听音乐聊天,他看我不敢喝酒还不停地拉衣服的领子,就笑着叫我放轻松。他说,我是客人,我叫他干什么他才会干什么,不用担心。后来快三点钟了,我说我要回家了否则家里人会骂,他就主动送我回家,还满绅士的,嘿嘿。”
“你……”柏乐怡觉得自己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他让给你了。”
“咦,对了,他还问起了你喔!”
“问什么?”她心里莫名的有点紧张。
“他说,你那个朋友挺好玩的,她常到这儿来吗?我说,不常来,因为她说自己没钱,之后他又有意无意地提起你,我猜他是想打听你的底细,但出于职业道德又不方便打听,只能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我都替他难过,后来,就主动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败类!”柏乐怡笑骂一声,奇怪自己为什么心情这样愉快。“你出卖了我什么情报?”
“都是些好话啦,说你自幼丧父,主动挑起全家生活的重相,大学里成绩优异,毕业后很能赚钱,最向往的衣服牌子是香奈儿,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榴链,可惜为了省钱,你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江芷茵,你把我形容得也太寒酸了吧?”
“傻瓜,这样才能挑起男人的保护欲。不过像他那样的男人有没有保护女人的意识就不知道了,一直以来都是女人们在保护他。喂,告诉你一件事喔……”她声音转为神秘,暗藏一丝窃喜,“你这招果然有用。”
“什么有用?”她的思维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转不过来。
“阿骏看到凯森送我回家,吃醋啦!”江芷茵仿佛中了大奖般宣布。
“喔?你们家那位原来还会吃醋呀,嗯,有点人味了。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部机器。”
“我也以为呀,没想到他真的真的吃醋了!我昨晚洗完澡,—出浴室他就审问我那个帅哥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家,而且是由别的男人送,后来……不跟你这个小孩子说了,这是夫妻间的隐私。呵……好困,我被审问了通宵,现在倦意总算上来了,乐乐,下回多安排些类似的活动喔,拜托了——”
电话咔喀一声,挂断了。弄得柏乐怡对着它瞪眼良久。
小孩子?那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人居然叫她小孩子!有点结婚的体验就了不起吗?哼!
下回?撞到这回就幸运得偷笑了,还妄想有下回!
将床头一只玩具熊往电话上一摔,她继续补眠,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不让她睡饱,不一会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翻身,不理。但那声音显然比她还有坚持不懈的毅力,敲个没完,仿佛夏夜的蚊子般扰得人不得安宁。
最后,柏乐怡只好弃械投降,揪着头发大吼一声,“进来!”
“乐乐……吵你睡觉了?”进来一名表情可怜的妇人,战战兢兢地问。
明知故问!柏乐怡懒得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呃……”她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妈,有什么事就快说,补足了眠我还要去见客户哩。”
“你大弟有信来,要看吗?”柏妈妈扬起一张飘飘欲飞的纸。
“下回叫他改发伊媚儿!哼,浪费纸张,邮票又贵。”柏乐怡伸手想抓桌上一杯水,两只枯老的手马上殷勤帮忙。
喝完一口,她扬扬眉。 “他在信里说了些什么?”肯定说了些什么,从老妈那殷勤的态度就可以猜出几分。
“实际上,你大弟他……”
“妈,少支支吾吾的了,他又要多少?”这个弟弟她最清楚,平时听播滚乐、看篮球忙得不亦乐乎,哪会想到给家里写信这么费神的事?一看这封来之不易的“家书”,就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他说他念不下去了,想休学。”
“什么?”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消醒了大半,“他以为自己是谁?亿万富翁继承人?居然有资格说自己念不下去?把他扔进深山里饿上十天半个月,我看他什么都念得下去!是在美国泡妞泡得四肢发达、头脑迟钝了吧?
“当初倾家荡产送他出去的时候,他保证过什么?才几年呀,就得了健忘症,把自己立下的重誓志得一干二净了?告诉他,休学门都没有,除非像他当初所说的,被雷公劈死了,或给车子撞死了,我就同意他休学!”
“可是……他已经退了。”
“什么?哈!这小于居然懂得先斩后奏!我看他脑子其实蛮聪明的嘛。”完全清醒的人发出一声冷笑。
“乐乐,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弟的,”柏妈妈慈母心肠,走过来劝说, “他在信上说,这一科真的好难念:又要写什么论文又要做什么……对了,是叫市场调查的东西。好多从台大、北大、港大这些名校跳过去的高材生都跟不上哩,你知道的,美国教授又喜欢刁难中国学生。不如休学早点出来做事,也挺好的。”
“呸,可怜他?谁来可怜我付的学费!”她一把搂过老妈的肩,“妈,你也不要太宠他,我听说美国好多成绩顶尖的都是华人学生,他学不来,肯定是自己不用功!你以为现在工作好找呀?人家有文凭的都没门路,何况他这个没出息的……算了,先叫他回来再说,我再想想办法,把他弄到澳洲或者英国去混个学位。”
“但是,大弟说他不想回来……”
“不回来?”柏乐怡觉得自己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不回来他待在美国干什么?当幽灵人口?”
“呃……他说想和朋友共同创业,而那朋友也在帮他办绿卡了……”
“妈,你少听他吹牛,美国才被恐怖分子炸了,让他暂住就不错了,还想办绿卡?!”她叹了口气,又是一声讽笑, “我看他写信的目的就是来要钱的。说吧,那个创业基金要多少美金?”
“也不是很多,五六千而已。”柏妈妈满脸难堪。
“不多,是不多,比起我为他付的学费,确实少了很多。”她一边撕下签好的支票,一边说: “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他钱,既然他要自由我就给他自由,不过,将来他横尸纽约街头,我可不出半毛棺材钱!”
柏妈妈一言不发地接了支票,坐在床边,半晌舍不得离去。
“怎么?还有事?”正想躺下的柏乐怡斜了斜眼。
“呃……还有……你二弟说想买套西装。”
“他一个高中生要什么西装!”嘴角一扬,她讽刺的笑了笑。
“毕业典礼呀,他说他们班上的男同学都是一人一套亚曼尼,可他除了校服就只有球衣了,这次毕业典礼,再怎么说,一辈子只有一次,总要隆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