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小子毛病特多,外强中干!”几个姐姐一提起宠溺的小弟,就滔滔不绝,“比如,他一沾到羊毛衣,就会打喷嚏。”
糟糕,我还打算耶诞节织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给他当礼物呢。
“比如,他一吃海鲜,浑身就会肿起来。”
啊?每次我提议吃海鲜时,他为什么都老老实实地订了位子?
“他还习惯吃牛肉时喝红酒,吃鸡肉时喝白酒。”
唔……我们每次吃肉时好像什么酒都乱喝,他从没说过自己的讲究。
“还有,还有……”
“等等,”我摸出一个笔记本,“让我记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还要记下来这么认真!”熟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在身后。
“亦凡……”我像做了亏心事,顿时红了脸。
“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个魔鬼般的姐姐欺负你了?”亦凡从背后楼住我的腰,俯下身子贴住我的脸,“喂,老姐们,不准吓唬我的洋娃娃。”
“哟——”姐姐们吹起子口哨,“好肉麻哟!小凡,你是不是看见老姐们的婚姻不幸福,想故意气我们啊?”
“你们幸不幸福关我啥事!”热乎乎的男性气息吹在我颈后,“我只要我的小新娘幸福就行了。”
“听不下去了!”六个姐姐拍案而起,“简直不是人话!走,我们走!让他们两个肉麻去!”
于是女人们一哄而散,留下一地花花绿绿的小册子。
“她们跟你胡扯了些什么?”冷亦凡转过来,蹲下身子,抵住我的前额。
“说了一些你的生活习惯……”
“我才没什么习惯呢!你是什么习惯我就是什么习惯,别听外人胡说八道。”晶亮的笑眼在我面前忽闪忽闪,害得我忍不住楼上他的脖子,
“喂,太大,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热情,让夫君我受宠若惊。”他扑上前,咬住我的唇瓣。
“不要……”我想起这是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
“有这棵老树挡着,怕什么?这老树从前烦我灌了他那么多水,现在报答一下,也是应该。”他不退,仍在我唇上轻吮。
老树在风中婆娑,金色的光斑从绿叶的间隙透露下来,像一个个璀璨的小铃铛,叮叮叮在我周围响个不停,摇得我的脑子甜蜜而晕眩。
“亦凡,啊——”我嘤咛一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不自觉中换了角度,骑坐在他的身上,暧昧的姿势引人想入非非。
“怎么了?”他紧紧圈着我的腰,依然陶醉。
“我们要送给爷爷的礼物……你准备了吧?”我听见远处已起了喧哗,大概是“进贡”仪式到了。
“你老公办事,你就放心吧。”他继续品尝我的口红,巧妙地将舌头探入我的齿内。
“别闹了!一会儿他们找不到我们,又要笑话了。”我努力抵抗。
他叹了一口气,只得应允,牵着我的手回到露天餐桌。
此时,得意扬扬的六姐夫正把一匹据说是千辛万苦才搜刮而来的唐三彩宝马抬到爷爷面前,期待四下的喝采。大家应酬似的给了几个掌声。我向一边瞧去,嘿,“贡品”都已摆上了——景泰蓝花瓶、白玉观音、印度金佛、琥珀鼻烟壶……外加一幅高东的肥胖裸女画,所有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的礼物都在阳光下如士兵般整齐排列,等待检阅。
“没创意!”冷亦凡鄙夷地斜了斜眼,“怎么我的姐姐们都嫁了这么呆头呆脑的丈夫?难怪整天哭诉婚姻不幸福。”
“你自己又很有创意吗?”我反而笑他。
“当然!”他弯身低语道,“比如那间包子店,就是当窥探了爷爷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后,我不动声色送他的生日礼物。”
“晤……的确很有创意。”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搞笑。
“哈!小凡,轮到你了。”五姐眼尖,一看我俩出现就不放过。
“我还用得着途吗?”他搂了搂我的肩,“今年娶了媳妇,冷家传宗接代有了希望,岂非大礼哉?”
众姐妹一片嘘声。“小凡!耍赖!”
“不过——”冷亦凡像领袖般挥了挥手,按住骚动的人群,”我老婆有礼物要送给爷爷,货真价实的礼物哟!”
“我?”此语一出,我目瞪口呆,“我哪有……”
“这里!”他掏出一只棕红色的织锦小盒子,“恋恋,快把礼物送给爷爷。”
我莫名其妙地接过小盒子,茫然地递到爷爷手中。
枯老的手在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不住地颤抖,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老人家有了心脏病复发的迹象?
盒中还有一小张卡片,爷爷看了卡片,更是激动。
“谢谢你,恋恋……”爷爷用一种看待救命恩人的目光看着我,“这是我一生中收到最好的礼物!”
四周又是一片嘘声,众姐妹强烈不满,也强烈地好奇。
不止她们,我也很想知道小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过来。”我拉着冷亦凡走到角落,“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那只土土的、不值什么钱的雪花玉镯子呀。”他悠然回答。
“啊?”
原来那天,他买回一种超滑的洗手液,一边柔声地哄我不要怕疼,一边慢慢替我褪下玉镯,再替我戴上一只钻石镯子,就是为了骗我的财产讨好爷爷呀!我还以为他是嫌我的首饰土,丢了他的脸呢。
“那,小卡片上又写了些什么?”我继续追问。
“爷爷,奶奶曾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人世了,她的魂会住在这只镯子里。”冷亦凡像在背抒情诗似的朗诵。
胡址!奶奶怎么会说出这种酸酸的文艺腔?冷亦凡这家伙想撒谎煽情也太没文学水准了吧!
但我没有骂他,我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亦凡,谢谢你。”先前兴师问罪的眼神已经转为温柔。
“谢我什么?”他满脸不在乎。
“谢谢你……体谅我没钱买贵重的礼物。”后半句声音如细蚊。
“我哪有!”他翻翻眼皮,“我只是为了排解爷爷那个可怜老头的思想之苦罢了。”
然后,不等我再说什么,他便窜到场中,与六个姐姐、六个姐夫嬉笑漫骂打成一片,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狂喜。
第七章
有时候需要一些第三者。
“恋恋,你是不是虐待了我们家姑爷!”大姐一见我就劈头盖脸地骂。
“大姐,先问清楚嘛,好多人在看着你呢。”二姐从旁劝解。
“你们在说什么呀。”我点了饮料,支开服务生,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在桌旁,
今天难得大姐二姐均有空,好心请她们出来喝下午茶,没想到才进咖啡屋就遭遇痛骂,真让我摸不着头绪。
“我来问,我来问。”二姐展开温柔攻势,对我笑,“恋恋,你和亦凡,唔……夜生活过得如何?”
“很好呀,”我吮着吸管不放,尽量让话语模糊不清,转过头去不让她们看清我的眼睛。
“怎么个好法?”二姐循循善诱。
“一起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喝杯小酒什么的……喔,对了,有时还听电台的节目,你们知道有个节目叫‘浪漫情怀声声诉’吗?那主持人超级逗趣,还经常放好听的歌曲……”
“他妈的,苏恋恋,你少东扯西拉的!”大姐差点没把桌子拍翻,“说!你到底把亦凡怎么了?”
天呵,到底我是她们的妹妹,还是冷亦凡是她们的妹妹,这两个女人怎么胳臂往外拐?
“实在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故作无辜地摊开双手。
“唉,恋恋,不要怪二姐事先没给你坦白的机会,”二姐摇头感叹之余也目露凶光,“你,是不是不让亦凡回家?”
我哪有不让他回家?只不过自从新婚之夜他遭到我拒绝之后,就自动不回家而已。
“嘻嘻,你们……怎么知道的?”东窗事发,我只好讨好地朝两只母老虎笑。
“终于承认了!哼,好吧,就让你死得瞑目。某一日,你二姐正巧遇上昔日村友,在酒巴兴奋地聊天至深夜,待打烊时,你二姐猛然发现角落里孤寂地坐着一个熟悉身影,郁郁寡欢地自斟自饮,情景好不凄凉,定睛一看,竟是我们那人见人管的妹夫冷亦凡!
“据酒保转述,我们这可怜的妹夫几乎夜夜如此,在角落里独饮苦酒,坐至天亮,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说,我们听到这样悲伤的故事,心中是什么感觉?告诉你——是气愤!因为这幕后的黑手,竟是我们不肖的妹妹,能不气愤吗?说!为什么要做这种可耻的事?让自己的老公流落在外,你于心何忍;”大姐越说越气愤,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一把刀,定会做出一些惊动警方的疯狂举动。
我无话可说,承认自己是万恶的黑手。只是,我没想到,告诉我他公务繁忙的那个人,原来夜夜流落街头,有家不能回……想到这些,我的心又开始抽痛了。
“你是笨蛋呀!”听了我的解释,二姐也骂起来,“加班?他说加班你就信?也不想想,你们在蜜月期,冷老太爷哪会让他回公司上班。真不知道亦凡这一个多月都是在哪里过的!”
“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他碰我。”低下眉,等待另一场痛骂。
两个姐姐设骂我,只是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语气缓了下来,“恋恋,要不要借几本浪漫爱情小说给你看,看了你就会知道……有人碰,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我还没有爱上他呀。”我冲口而出。
交换的眼神更古怪了,“你怎么知道你没有爱上他?也许早就爱上了,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没发现?”瞪了瞪两个老姐,独自嘀咕,“反正,我想他时的感觉,跟想孟大哥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两双尖耳朵居然听见了!
“唔……想他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想孟大哥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很甜。”拨弄着手指,我说出答案。
“那你又怎么知道……”大姐正想反驳,忽然玻璃一开,她无意瞥见……顿时噤声。
“怎么不说了……”二姐刚想插话,也煞车般收住声音。
我一脸茫然,顺着两人脖子转动的角度循视过去,双眼立即回瞪,火苗从心底窜出来,呼呼燃烧。
冷亦凡,那头猪正笑嘻嘻的和他那号称最受宠的情妇桑柔娜肩并肩,旁若无人的走进来。
“小妹,别看!”
“小妹,别气!”
大姐二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挡在我面前,轻拍我的背给予安慰。
靠窗的桌子边顿时多了——个泪人,一边愣怔地盯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帅哥美女,一边用哭腔说:“他……骗我,说什么早就跟以前的女人断光了,原来…—是在骗我……”
话语未成完整便化为低低的呜咽,害得两个年约三十的老姐姐手足无措。
“谁叫你不让他碰,他可是男人耶,现在好了吧,他找别的女人解决去了。”
哼,这叫安慰吗?
心下大怒,差点一蹦而起,踢倒桌子。
一左一右的女人,见状连忙眼疾手快地按住我,有的抓手,有的抓脚,硬是让我动弹不得。
“公共场所,恋恋,你要忍住呀。”
“冷亦凡……这王八蛋!还说……中午有事,不让我去公司找他,原来……原来办的就是这件事!”呜咽压抑不住,渐渐变得慷慨激昂。
“不对不对,恋恋,快看,那个女人怎么跟你一样,也哭了起来?”两个脑袋侧开一条裂缝,让我看那叫人疑惑的画面。
奇怪,那个女人正拿出一条手帕,凄凄凉凉地抹着眼睛,比我哭得还惨,而冷亦凡那家伙则伸出长手,轻拍她的肩,似在柔声劝慰。
“这样子,不像偷情呀,对了,”二姐发挥想象,“定是那女人缠着亦凡不放,亦凡好心不想伤了她,只得请她吃顿诀别大餐。”
“对对对,恋恋,定是这样,唉,看来我们都误会了。”大姐舒了口气。
我也情愿如此,但又见那女人紧握住冷亦凡的手,急急诉说了什么,要冷亦凡应允,冷亦凡先是默不作声,最后终于点头,掏出支票本,刷刷刷签了自己的名,撕给他昔日也许现在还是的情妇。
“他居然给她钱!”我叫嚷,“好像还是一大笔钱!呜……一定是那样,我没猜错。”
“是哪样呀?”两个姐姐反问。
“她……怀孕了,他叫她……去堕胎。”我哭。
大姐二姐没有反驳,她们定也有此怀疑,而且恐怕比我的怀疑更糟糕——也许,他给的钱不是叫那女人堕胎,而是叫她安胎。即使叫她堕胎,说不定那女人也有可能阳奉阴违,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二十年后再杀回来索要遗产。这种事,书上、电视上,到处是。
“事情没有搞清楚,不要乱猜。”大姐二姐沉住气,命令。
别瞎猜?我都已经猜到二十年以后去了,哪止得住?
“听着,恋恋,不论那个女人找亦凡是为了什么事,她都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亦凡娶了你,而不是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对待亦凡,把他的心管得严严的,不让任何女人闯进去。懂吗?”大姐毕竟是走过婚姻的人,经验老道。
“呸,”我嘴硬,“我才没精神管他呢,我又不爱他!”
“哈哈哈,”两个女人同时笑,“如果刚才你说你不爱他,我们还信;现在看到你的眼泪之后,你说,我们还会信吗?”
“跟孟大哥分手的时候,我也有哭呀。”我继续驳斥。
“但你只是偷偷地哭呀,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情不自禁,对不对?你也没有暴跳如雷,像要杀人一样。从小到大,你的情绪最最失控的,要数今天。恋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爱亦凡,也许很久以前,你就爱上他了。”
“不跟你们罗嗦!”我提起包包追出咖啡屋,因为这个时候冷亦凡这家伙和他那娇滴滴的小情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出去了,好奇的我,要追上前看个究竟。
身后,两个姐姐又开始懒懒地展开爱情大讨论。
“唉,惜惜,我说得没错吧,当男女主角对自己的感情不明确时,出现一个第三者是很有必要的。”
“太正确了,大姐,快把它写进你的‘恋爱十大定律’里。”
“早写过了,第七条就是……”
街边的男人,正挥手向他昔日的情妇告别,两辆车分道扬镳,留我站在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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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郑秘书的报告来了。幸好我曾在天建做过,跟这个超级间谍颇有几分交情,前些日子还买了礼物回公司探望老同事,更是增添了与她的友谊。嘿嘿,现在,我的长线投资派上用场了。
“喂喂,恋恋,帮你调查过了,”郑秘书高深莫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个桑柔娜,你放心啦,不会对你造成危害的。听说她是因为服装店资金周转不灵才找总经理帮忙的,总经理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才帮她,没发生什么恐怖的事。这个桑柔娜一有事就会求总经理撕支票,不过也只是撕支票而已,她干不出惊天动地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