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韩无忧虽然从母姓,却已被杜老头亲口证实,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韩无忧?这名字真好,无忧无虑的,日后只怕也不愁吃穿……”
“一点也不好,他已经死了!”
“为、为什么?”云悠悠僵住了。
“因为他也成了飞升集团的继承人之一,甚至有可能取代杜观潮的地位。”向四方神色不变,冷冷地说。
“你、你是说杜观潮杀了自己的亲兄弟?”云悠悠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颤声道。“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杜爷爷那么有钱,就算再多几个人来分,杜观潮还是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啊!”
向四方笑了起来,却是带着说不出的萧索之意。“傻丫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只有人嫌钱少,没有人嫌钱多的……”
“那你呢?”云悠悠看着他,眼中忽然充满温暖之意。“我最近老听小天抱怨,说有个人老是把钱往外送,自己却穷得净吃咸鱼萝卜干下饭呢!”
“我收的这些徒弟,怎么全是些大嘴巴?”向四方微窘,叹了口长气。“我是个大傻瓜,这世上傻瓜毕竟不多口巴!”
“比起聪明人,我、我倒比较喜欢傻瓜呢!”云悠悠浅浅一笑,低下头来,嗫嚅地说。
“傻瓜欣赏傻瓜,我们这对、这对师徒还真是绝配哩!”向四方眼睛一亮,开怀一笑。
相对默然,两人心中皆感温暖。
“对了,韩无忧被害死,难道警方都不追查?”云悠悠先打破沉默。
“生死之别,相差只在寸息,但是杀死人的方法,却有成千上万种!”向四方起身望着窗外明灭灯火,不知想起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悲愤之色。“要想杀死一个人,而又不要让旁人怀疑,在专家眼中,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专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两个月前,杜老头还声威赫赫、不可一世;两个月后,却一无所有,甚至还背上贩毒走私的罪名而走投无路。你想,杜观潮再神通广大,也终究只是一介平民,有可能办得到吗?”向四方附在云悠悠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云悠悠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贫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的确只有这些人有办法!”
“一点就通,呆姑娘原来不呆。”向四方微微一笑,语带赞赏地说。“比起一些‘大愚若智’的人,你可以算得上‘大智若愚’吧!”
云悠悠也得意起来。“这些人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丝毫把柄。所以你如果想在这里找到他们犯罪的蛛丝马迹,只怕比登天还难!”
“聪明!”向四方大笑,毫无顾忌。“的确,我有一个朋友,能够化身千万,但是就连他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既然找不到线索,就只有让线索来找我们喽!”云悠悠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坏人犯罪,海阔天空,用不着有丝毫顾忌;但是‘好人’做坏事,顾忌就多了,就算没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也会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做的坏事被发现……”
“所以,如果这家公司的机密要地被人侵入,翻得乱七八糟的;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害怕……”
“当然会怕!尤其是‘好人’更会怕。”
“别钓‘好人’或许只能怕在心里,担心所做的坏事被公开;但这些‘好人’不同,他们有方法、有手段,任何人只要威胁到他们,他们是绝不手软,除‘恶’务尽!”
“说得对极了!”云悠悠哈哈大笑,只有最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她双脚不住在发抖。
向四方是细心的人,所以他发现到了;他悄悄握住云悠悠的手,神色自若地说:“所以,我的这一招,就叫‘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喽!”
“既然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自然就用不着刻意隐藏行踪,也用不着有所顾忌了!”云悠悠的手被他握着,心情渐渐回复平稳。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离开,等线索来找我们啦!”向四方大笑,握着云悠悠的手,几个起落,消失在这栋大楼之中。
空气中,只隐隐传来云悠悠颤抖的声音。“师、师父,我、我们是不是玩得太大了啊……”
第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至尊武馆却仍是一如往昔。
“小天,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老爱去这家面店买面?”向四方看着碗中稀稀疏疏的面条,苦着脸说。“吃也吃不饱、饿又饿不死,什么玩意儿嘛!”
“美食本来就要浅尝即止,一大锅一大锅,牛嚼牡丹似的,哪吃得出什么滋味?”小天边说边挟了块牛肉,放入口中。
向四方瞪大了眼睛。“奇怪奇怪真奇怪!为什么我的碗里一块牛肉都没有?你买的究竟是牛肉面,还是阳春面啊?”
“师父喜欢云姐姐,连说话的口气都和她一模一样了。”小天又挟了一块牛肉,顾左右而言他。
向四方哑口无言,瞪了小天一眼,又偷瞥了云悠悠一眼,见她正专心致志地在捞自己碗里的面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佳人如酒,不饮自醉,眼睛都饱了,还在乎肚子吗?”温柔柔冷冰冰的话声响起。
向四方大窘,忙低头吃面,口中含含糊糊地说:“柔柔,你刚才说什么……”
“我又没在跟你说话!”温柔柔冷冷截断他的话。
向四方苦笑,知道自己这个别扭古怪的小徒弟还在生闷气,只得默不作声。
云悠悠好不容易捞到一条面条,得意地大笑起来。“给我逮到了吧?看你往哪里逃!”
“呆子!”向四方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咧!”云悠悠把面条吸进肚子里,没好气地说。“说要请我们吃消夜,却只给小天一碗面的钱,我能从‘五分之一’碗的牛肉面中捞出面条来,算我本事大好不好……”
“胡说八道!我明明给了他五百元……”向四方急忙分辩,继而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对着小天说:“小鬼天!剩下的面钱呢?交出来!”
小天把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口中,摸了摸肚子,慢条斯理地说:“交什么交?我帮你们买消夜,难道不用走路工、跑路费啊?”
向四方闻言,为之气结。“臭小子!土匪也没你这么狠……”
“真正的土匪,可比这狠多了。”杜学勋叹了口气,从碗中挟起绝无仅有的一小块牛肉,对着小天笑了笑。“大师兄,多谢了。”
“别叫我大师兄啦!害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小天摸了摸头,露出纯真的笑容。
“既然要避人耳目,一切还是照规矩的好。”杜学勋看着眼前的一小块牛肉,涩然一笑。“我一辈子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对这一块牛肉特别有感觉呢?”
“我也很有感觉啊!我碗里可是一块都没有。”云悠悠把面汤喝得碗底朝天,咂了咂嘴巴,喃喃抱怨。“早知道就不吃什么消夜了,直接睡大觉还比较好。现在吃了个半饥不饱的,教人家怎么睡得着?”
“云姐姐,你过来。”温柔柔对她招了招手。
“干嘛?有好处不成?”云悠悠一跳一跳地跑过来,搭着温柔柔的肩膀,笑嘻嘻地问。
“是有好处要给你。”温柔柔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包卤味,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两个人‘公家’吃,你说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云悠悠大喜,搬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边吃边说。“小师姐真是女中诸葛、神机妙算,居然事先准备了卤味?”
“我也不是什么诸葛亮,只知道若是让小鬼天一个人去买消夜,大家都别想吃饱了。”温柔柔瞥了向四方一眼,冷冷地说。“偏偏有些笨蛋老是学不乖,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果然奇怪!”云悠悠哈哈大笑。
向四方却装起傻来。“既然是‘公家’,想必有我一份了……”
“连话都不会听,还不是笨蛋?”温柔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云姐姐,我刚刚是不是有说我们‘两个人’公家?你倒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的?”云悠悠摇头晃脑,跟着她一搭一唱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这包卤味是我们两个的,旁人若是‘肖想’染指,嘿嘿!格杀勿论!”
温柔柔忍不住笑了起来。“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云姐姐真聪明。”
向四方眼中也有了笑意,却故意板起脸来。“哼!这年头的小鬼,连尊师重道都不会写了,亏我教了你们这群兔崽子这么久,还比不上什么‘杜爷爷’、‘云姐姐’值钱。”
众人尽皆大笑,连温柔柔脸上也露出笑意。
杜学勋却是笑出泪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
令令令
温柔柔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荧幕,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公主。
“对着一个铁盒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温柔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上电脑,气急败坏地说:“喂!你是小偷啊?都不会敲门……”
“我是你师父,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向四方边说边叹了口气。
“要叹气去别的地方啦!我现在可忙得很。”温柔柔下起逐客令来。
向四方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神色忧郁得有如文艺小说中的男主角。“柔柔,师父对你好不好?”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啦!”温柔柔没好气地说。
“那师父有烦恼,你是不是该帮帮师父?”
“能帮就帮,不能帮就不帮喽!”这个四四方方、死板板的师父居然有事要自己帮忙?温柔柔也不禁好奇起来。
“这个忙你一定帮得上的。”向四方面露喜色。
“那也不一定,说来听听吧!”温柔柔的好奇心虽然被挑起,但脸上印仍是一脸淡漠。
向四方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忸忸怩怩、慢吞吞地说:“我、我跟你说,你、你可不要跟别人讲……”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温柔柔作势欲走。
“说说说!你别急嘛!”向四方忙拉住她,陪着笑说。“你是女孩子……”
“废话!”温柔柔没好气地说。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女孩子,应该、应该比较了解女孩子,你觉得、你觉得……”
“喂!你究竟要不要说啊?”温柔柔眼中玩味之色更浓,她可从来没旨过师父这般张口结舌的模样。
向四方擦了擦汗、定了定神。“你觉得师父、师父对女孩子有没有吸引力……”
“干嘛?想追云姐姐啊?”温柔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向四方的脸,忽然红得像炭火在烧。
温柔柔踱起方步,上上下下打量向四方,嘴巴也没停着。“头发也不剪,比杂草还乱,要性格啊?啧啧啧!你胡子是几天没刮了啊?女孩子最讨厌这种不修边幅、自以为帅气的臭男生了!还有还有,穿这什么衣服,一百块的地摊货,后头还破个大洞,简直是不可救药嘛……”
温柔柔每说一句,向四方的脸就青一分,到最后,只差没哭出来罢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啦!如果我帮一下忙……”
“你有办法?”向四方大喜,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
“谁叫你是我师父呢!”温柔柔忽然笑得像只小狐狸。
令令令
小天和杜学勋蹲在院子里玩弹珠,云悠悠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观战。
“早叫你让我来你不听,你看,又没打中吧?”云悠悠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你烦不烦啊?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没听过啊?”小天没好气地说。
“你们又不是在下棋,而且我是真女人,不是真君子。”云悠悠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地说。“弹珠这东西,我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哪像你这么‘肉脚’。”
“喔?你倒满有自信的嘛!”杜学勋站直身子,活动活动筋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云悠悠也跟着活动活动筋骨,一本正经地说。“比吹牛,我是比不过大师兄;但是比这玩意嘛,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看你吹牛的本事也比我大得多!”小天将弹珠一掷,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来来来!我就和你大战个三百回合,瞧瞧谁在吹牛!”
云悠悠摇了摇头,笑嘻嘻地说:“你已经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了,我就算赢了你,也没多大意思。”
“你、你……”小天被激得面红耳赤。
“大师兄,你先别气,我跟她比比不就知道了?”杜学勋对着小天一笑,慢条斯理地说。
“如果对手是杜爷爷的话,那倒可以接受。”云悠悠眨了眨眼睛,对小天做了个鬼脸。
“气死我了!”小天气得蹦蹦跳,大声说。“杜爷爷,别给我留面子,把这个呆子杀个片甲不留!”
“是!谨遵大师兄教海。”杜学勋躬了躬身子,装模作样地说。“来者何人?杜某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哈!吾乃古墓派嫡传弟子,飞天小龙女云悠悠是也。”云悠悠也跟着作起戏、装腔作势地说。“来者何人?还不报上……”
“你们烦不烦啊?要比快比啦!”小天不耐烦地说。
“啐!这么没耐心。”云悠悠咕哝着蹲下身子,和杜学勋比起了弹珠。
两人棋逢敌手,杀了个难分难解;到了最后关头,杜学勋好不容易胜券在握,谁知一个失手,让出了机会。
“哈!玩弹珠嘛,就是手要稳、心要定,你们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赢得了我这个高手?”云悠悠见状大乐,得意洋洋地说。“杜爷爷已经不错了啦!不过,还是欠了些火候,要是……”
“小人得志!你又还没赢哩!”小天没好气地说。
“十成十啦!我要是这样还输,我给你磕三个头,叫你三声‘师父好’。”云悠悠意气风发地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瞄准弹珠,正要出手,却发现跟前出现一个人影。“谁啊?别挡着阳光行不行……”
云悠悠边说边抬头,却被眼前之人吓得闪了神,“当”的一声,手中的弹珠掉到地上。
“哈!输了!输了!你可要给我磕头、叫我师父……”小天拍手大叫,跟着抬起头来,却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师、师父?”小天终于发出声音,笑得倒在地上乱滚。
杜学勋也忍俊不禁,憋着气说:“新、新造型啊?”
云悠悠张大了嘴巴,死盯着向四方,良久,总算冒出一句话。“师、师父,你、你究竟用了几斤的发油啊?”
“不多、不多,刚好去了半瓶。”温柔柔从向四方身后冒出来,笑得像个纯真的小天使。“师父的头发根根如铁,又硬又直,要弄成这么服服贴贴的,可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的确很服贴,苍蝇要是停在上头,肯定会摔成残废。”杜学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