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刘以若不禁湿了眼眶,这种被父母抛弃、缺乏安全感的心境,她完全可以体会。
「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刘以若试图安抚小茉时,一道冷酷的声音在孤儿院的大门外响起。
两人一起回过头,看到一位身着华服、脸戴墨镜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门口,冷漠的神情就如同高傲的孔雀,左颊上类似胎记的青痕则令人印象深刻。
「云姨!」看见了她,刘以若的心情顿时沉重。
向季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放假为什么不去找我?干嘛浪费时间在这些小鬼身上?」说着,向季云凌厉的目光旋即扫向小茉。
小茉害怕地抓紧刘以若的手,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瞪了回去。
「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所以我回来帮忙一下。」刘以若委婉地解释着。
向季云闷哼一声,目光转回刘以若身上,「以后没事少往这里跑,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以若点了点头,没敢答腔。
「我还有事问你,跟我出来。」抛下这句话,向季云随即转身步出。
刘以若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拍拍小茉的头,「你先进去,姊姊和云姨说几句话,待会儿就过来。」
小茉无奈地道:「我等你哟!」
刘以若点点头,转身追上向季云的脚步。
「云姨,找我有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围墙边站定,向季云依旧背着她,「那个男人是谁?」
「你是说……」
「别跟我装傻。」她冷然道:「我远远地就看到你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他是……」刘以若总算明白她的意思,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事实陈述一遍。
「只是这样?」她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没错。」刘以若大惑不解,为何向季云对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如此紧张?
「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这辈子你注定是齐浩天的人,除非他死,否则你是不可能有其他男人。」向季云斩钉截铁地提醒她。
刘以若苍白着脸说:「我、我没忘。」
「知道就好。」向季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才渐渐柔和下来,「云姨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感情一旦放下是很难收回的,我不希望你到时候痛苦。」
刘以若难过地低下头,她明白这是她的宿命。
十岁以前,她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虽然自幼被遗弃在孤儿院,却从不自怨自艾,对未来依旧充满了希望。
十岁那年,向季云找到了她,告知她的身世,从此她就不曾真正快乐过。
她的心被囚禁在复仇的阴影里。
「还记得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每次见面,向季云总不忘提醒她。
刘以若痛苦地点点头,「是齐浩天害死他们的。」
虽然向季云是她母亲的妹妹,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刘以若却有些害怕见到她。
甚少谈及其他事,每次向季云见了她,就是要她以复仇为重。
「齐浩天害死了你父亲、霸占你母亲,更可恶的是……」如录音带般,向季云再次重复当年的情景。
刘以若只是沉默地聆听这些早已烙印在她脑海中的话语。
是的,光是霸占她母亲还不够,为了不让她影响两人之间的未来,齐浩天还设计了一出绑架撕票的戏码,叫跟随多年的老佣人把她带走杀害;幸亏老佣人一时心软放过她,利用医院丢弃的婴尸搪塞过去,她的母亲因而在失去她的悲痛中抑郁而终。
虽非亲手杀害,她母亲也算是间接死在齐浩天手上。
临死前为求良心的无愧,多年后老佣人竟主动找上向季云向她坦白一切,并把弃置刘以若的地点据实以告。
「为了你的父母,你该怎么做?」向季云再次提出相同的问题。
如同被催眠般,刘以若反射性地喃喃回答:「我要嫁给齐浩天,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后再杀死他。」
「很好。」向季云点了点头,「看来你并没有忘本。」
刘以若低声道:「云姨的话我从来没忘。」
看她一脸黯然,向季云不由得心软,「你还年轻,却要这样牺牲自己,云姨真替你感到心疼。」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云姨。」刘以若红了眼眶。
「如果你想放弃,我不会再逼你,你是云姨唯一的亲人,我不希望你痛苦。」向季云拍了拍她的手,「毕竟二十年都过去了,属于上一代的仇恨似乎不该延续到下一代,你母亲地下有知定然希望你置身事外,好好地活下去。」
「我……」犹豫了半晌,刘以若才咬牙道:「齐浩天害死我父母,毁了我的家,我绝不会放过他。」
是的,她恨透了齐浩天,要不是因为他,她会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爱她的父母,更不必为了复仇,丧失同年龄女孩应有的快乐和幸福。
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是齐浩天让她的世界变成黑白,让她的生命沉沦在复仇的痛苦中。
「你能这么想就好。」向季云感到十分欣慰,却不忘提醒她道:「报仇的日子越来越接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不会功亏一篑。」
刘以若点点头表示明白,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今天救了她的男子那张俊脸。
心头一阵惊颤,她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疑惑不解。
她怎会突然想起了他?对她而言,他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刘以若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确定自己的目标。
大仇未报之前,她什么都不能多想,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得完全奉献给这场复仇的血祭,毫无妥协的空间和选择的余地。
只有除去齐浩天这个恶魔,她长年禁锢的心灵才能得到解放。
第二章
出了捷运站,再换搭公车,刘以若回到家门口已经上七点半。
刚从学校毕业的她在贸易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她并不计较待遇和未来的发展性,毕竟复仇才是她的人生目标。
当她拿出钥匙准备打开一楼人口的铁门时,突地,眼前多了一枝艳红的玫瑰花。
“嗨!”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刘以若惊讶地回过头。
“是你!”她吃惊地小嘴微张。
夏立廷手持一校长茎玫瑰,笑眯眯地望着她,“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他那副俊帅的模样一直在她心头索绕不去,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我是说……因为……”脱口而出的回答令刘以若暗自懊恼,面对一个陌生男子她似乎该矜持些,她慌张地找寻借口,“你救过我,我当然记得。”
看她害羞的模样,夏立廷肚子里暗暗窃笑,“像我这种帅哥,你记得是应该的。”
他毫不掩饰、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对于他的直接,刘以若又气又羞,“哪有人像你这样自己称赞自己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笑嘻嘻地道:“就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任谁看过都不会忘记。”
“你……”见他一脸的逗趣,刘以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我叫夏立廷,这送给你。”打蛇随棍上,他把花递到她手里。
“送、送我?”刘以若心头怦怦跳。
夏立廷微笑,“喜欢吗?”
一阵狂喜的陶醉,刘以著点点头,却不禁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对不对?我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身为孤儿院的主要赞助者,要打听她的消息并不困难。
“原来……”想不到他竟然注意到自己,刘以若不由得暗自窃喜,却平添新愁。
她并未忘记向季云的告诫。
每每想起他,她总带着几分的喜、几分的忧,原以为他只是心中私藏的回忆,怎料到他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凝视着手中的玫瑰,她心乱如麻。
“一起去吃个饭吧?”他提出邀请。
刘以若愣住了。
这个男人打算和她约会?
犹豫了半晌,脑海中闪过向季云的身影,于是她摇了摇头。
“不行?”夏立廷惊讶不已,难道这个看似单纯的女人 也跟他来这套“欲拒还迎”的把戏?
“为什么?”他追问道。
“我……”咬着下唇,她找寻着借口,“我还有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我已经有约会了。”她只得撒谎,希望逼他打退堂鼓,“谢谢你,不过真的不行。”
她故作镇定,却瞒不过夏立廷的双眼,“那好吧,只有改天了。”他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根据他的经验,女人刻意的矜持不会超过三次,因为她们知道过度的拒绝会浇熄男人心中的热情,除非她们真的不要这个男人。
“再见!”刘以若抱歉一笑,就顺手带上门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夏立廷心中颇不是滋味。
这辈子他第一次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女孩家门口等待,却吃了闭门羹。
他并不打算放弃,毕竟这个女人实在太吸引他了。
第二天,他拿了一把紫色郁金香……
刘以若的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第三天,他拿了一束白色桔梗……
如果诚实的话,他必须承认自己的手心不断在冒汗。
当她再次摇头婉拒时,他呆住了。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对他没兴趣。这可是破天荒、有史以来的第一遭,从来就没有女人能够拒绝他。
“再忙也要吃饭。”当刘以若要关起门时,夏立廷急忙把手托在门上阻止了她,“别告诉我你忙到没时间吃饭。”
“我不打算花太多时间在吃饭上。”她随口搪塞。
“无所谓。”他露出笑容,“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们吃路边摊也行。”
“但、但是……”想起向季云的告诫,刘以若不禁踌躇。
看她一脸犹豫,他故作严肃地道:“那天我救了你,你要怎么答谢我?”
“我……”她傻住了。
他俯身将俊脸靠向她,“你就陪我吃一次饭,当作报答好了。”
“报、报答……”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怎么样?”不让她有回避的空间,他再次趋前。
吃个饭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她态度有些软化了。
再怎么说他也救过自己,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好拒绝。
“那好吧广半推半就下,她勉为其难的答应,“今晚我请你吃饭。”
“你请我?”他失笑了。
她正经八百地点点头,“当然,你救了我,我怎么好意思再教你破费?”
“怎样都好?”拉着她的手走到车子旁,夏立廷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这是你的车?”看着眼前宾士双门跑车,她不禁瞪大了眼。
除了一身名仕风格的穿着,再加上一辆百万名车,刘以若几乎可以判定眼前的男人绝非泛泛之辈,不是宜商第二代,就是所谓的电子新贵。
没有一般女孩钓到凯子的愉悦,她反而感到万分不安。
想到自己所提出请客的承诺,她开始后悔了!
现在值正月底,她手头上只剩三千元的现金,薪水要到下个月月初才会人帐。
***
“不是说路边摊吗?”当他的车子开到一家高级餐厅的门口时,她不由得慌张道:“我、我请不起太贵的东西。”
‘你不必担心。”他笑嘻嘻地说,“我不会点太贵的菜。”
夏立廷将车子交给代客泊车的小弟后,不由分说地挽着刘以若的手走进餐厅。
他早已订好位子,甚至不必看菜单就把菜都点好了。
“龙虾、生煎鹅肝、松露牛排……”信口念着,他已点了六、七道菜外加两瓶红酒。
刘以著的眼睛越瞪越大,连忙拿起桌上的菜单打开来看,但还没看清楚价目,菜单已被夏立廷抽走。
“不必再看,我都点好了。”他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
“可、可是……”光听菜名,刘以若就知道价钱不菲,不过既然答应了要请客,怎么好意思再三限制点菜内容?
于是忍痛不再说话,反正她还有信用卡。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夏立廷的问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刘以若从不舍的心痛中回过神来,“是我们院长。”
“以若。”他轻轻念了一声,“嗯,你的名字真好听。”
听见他的称赞,刘以若的俏脸微微泛红。
“谈谈你自己好吗?”夏立廷柔声道。
“谈什么?”她有点紧张。
“什么都好。”他的手抚着下巴,“譬如说你为什么姓刘?”
虽然关于她的一切夏立廷已打探清楚,他却不希望让刘以若知道这件事,那样会显得自己十分在意她,在男女追逐的游戏里,他将会处于劣势。
“那是我养父的姓。”依着向季云为她编造的身分,她 娓娓道来:“十岁那年养父母收养了我,我就跟了他们的姓。”
为了怕她身分曝光影响复仇计划,向季云自己并未出面,特地安排刘姓夫妇前去收刘以若。
“你跟他们住一起?”明知她现在一人独居,他却故意这么问。
她急忙摇头辩解道:“没有,为了工作方便,我搬出来一个人住。”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和刘姓夫妇住在一起过,他们只是拿钱负责供养她而已。
离开孤儿院后,向季云暗中替她租了一间小套房,每个月固定给她一点生活费;所以从十岁起,她就单独一个人过日子。
“那很好!”夏立廷笑意更深,单身居住的女人容易寂寞,而且没有家人在身边干扰。
“为什么?”刘以若反问。
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夏立廷随口找了个理由说:“一个人比较自由自在。”
“是吗?”刘以著笑了,“听你的语气好像被管教得很紧。”
“我看起来像吗?”他故意装得愁眉苦脸。
“你,哈、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一面说笑,一面享受美食,红酒更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夏立廷是有意的,因为半醉的女人最有挂力,也最容易上手。
他直觉地想要她,想将她据为己有。
至于是什么样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
是因为她的美丽?还是她的善良?
是因为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还是她奋救小茉的勇气?
或者爱情并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他只知道自己为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心动。
虽然他不是成天窝在女人堆里的风流种,俊帅和成就却主动替他招来不少条件极佳的交往对象,排队追求他的女人更是下在少数,但他却从未如此心动过。
只可惜他今天似乎打错了算盘。
桌上的空酒瓶已逐渐增加,刘以若非但没有醉相,一双美目却益发明亮。他第一次遇到酒量这么好的女人。
对于自己的酒量,刘以若深具信心。
有一回她和孤儿院的几个同伴偷偷将院长库藏的葡萄酒给喝光,所有人全倒地不起,唯有她还能直挺挺地走出去。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