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我高兴,可不可以呀?」齐筱涓双手环胸,蹬上了床铺。
「怎么了?才跟人家有说有笑一天,就爱上人家了啊?」邓怡娃故意刺激她地说道。
「谁爱上他了?你少胡说八道!」地死鸭子嘴硬地反驳着。
「没有?耶一屋子酸溜溜的醋酸味,不知从哪里来的喔?」邓怡娃连啧几声。
「不同你说了,我要去冲澡了!」明明就是心事被人揭穿了,她还要佯装迷糊。
随手拿了换冼的衣物,她又用力地甩上了门板。
当莲蓬头的温水从上而下地洒落时,混着的竟是她热泪盈眶的泪水!
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齐筱涓不停地问自己,一种从不曾体验的心酸自心底泛滥,淹没了她的眼眶、她的脸颊、她的心灵、她的思绪,她从不知自己也有心碎难过的一天。过去对别人为了爱情而哭得死去活来的讥嘲,如今终于报应在自己的身上,原来,爱上一个人也会如此难过!
爱?
她爱上他了!一时之间,她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就爱上他?这样的赌注是否太大呢?
今晚来找他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解释,一副轻松自若的态度?是她会错意了吗?他一整天的温柔体贴,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她不相信!
齐筱涓还记得他款款柔情的眼神,还记得他对她细心呵护的样子,她不相信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留给她满怀的遐想和猜忌。
这样不公平!不公平!她在心里吶喊着,而淌在脸颊上的液体,她已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了。
发泄完情绪,眼泪也流尽了,齐筱涓抓了条大浴巾裹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肿着-双眼睛走出了浴室。
迎接的是两双好奇又关怀的眸子。
「筱涓,你不要紧吧?」邓怡娃已不再嘻笑,一脸严谨的表情。
齐筱涓瞇起了眼,挤了个笑容,道:「我很好,没事了。」
「爱情这门学分你还是个初学者,以后我和青芸都是你的爱情顾问,有什么疑难杂症,我们一定帮你解决!」拍拍胸脯,邓怡娃一副老手的模样。
齐筱涓忽地骤笑出来。「我有说我要谈峦爱吗?」
「没有吗?不知道是谁,因为人家有女孩子来找他,就躲到厕所里去哭得死去活来的。」忍没两分钟,邓怡娃又藏不住她喜欢损人的个性。
「有吗?有吗?谁呀?」齐筱涓摆出四处探探的神情。
「还不承认?好!那我打电话叫某某人来看,有人为他哭红了眼眶。」
「你敢!」
说着,齐筱涓已扑了过去,和邓怡娃玩成一团。
通常这种情况,葛青芸都是隔山观虎斗,闪到一边去,免得遭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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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酒店里唯一澄黄昏暗、充满浪漫风味的咖啡馆里,犹仍是客朋满座,一点也不受静谧、安宁的深夜所影响。一桌桌的情侣,朋友,或是商务的旅客,在烛光及音乐的熏陶下,享受着一个清凉、轻松的夜晚。
烛光翦影下,雷宇晨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得刚毅冷峻,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从他的眉宇之间发散开来。
面对昔日曾相爱过的孙亚屏,此刻在雷宇晨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可以看穿他心思的情绪反应。
孙亚屏啜了一口曼特宁咖啡,缓缓地抬起她光华艳丽的脸蛋,抿着笑,开口说道:「我的到来,很令你意外吗?」
「的确。」雷宇晨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或许是因为当初在英国相恋时,就未曾有轰轰烈烈的情爱发生,如今再相遇,才会激不起他的一丝涟漪与惊讶。
再次面对她,雷宇晨终于明白当时为何没有与她继续那一段淡淡的情谊,分隔两岸只是一个小小的借口,如果他真爱她,而她也深爱他的话,那么隔离他们的台湾海峡就不真是那么遥远了。两岸的开放探亲,他们随时可以在香港或大陆碰面的,而他们却选择了分离,事实上,他们的相恋只是两个流落在异乡的同种人惺惺相惜的情感作用罢了!若真要细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恐怕也仅止于朋友间的相互照应吧!
「我很想你,所以就来了。」孙亚屏低垂着眼睫毛,挡住了她明媚的双眸。
这句话让他微微一颤,眉头也因此而深锁了。
「你不是回广州了吗?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他避而不理她的那句话,故意转开了话题。
「我后悔和你分开了,宇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些许的泪光。
雷宇晨没有答腔,只是紧抿着唇。就算他发现了自己从没有真正爱上她之后,他也不想伤害她,毕竟在剑桥三年的岁月里,她曾陪他走过一小段的人生旅途。
只是他不明白,一向倔傲不肯与他妥协的她,为何会突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亚屏,我们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该为自己所说的、所做的事负责。在英国时,我们既然没有办法为了不同的理念而继续交往下去,那么现在,又有何办法在一起呢?」他锐利的眸光直射她的瞳限中。
忽地,她轻泣了起来,问道:「你有其它的女朋友了,是不是?」
印象中的孙亚屏是从不掉泪的,为什么今晚她会轻易地在他的面前流泪呢?难道,她真的爱上了他吗?
他递上了一条手巾,回道:「这和我有没有女朋友都无关。你忘了,你是你父 亲庞大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吗?你能够丢下家乡的一切,陪我回台湾吗?」
「我不能……」她噙着泪。
「那就对了,那存在于我们之间的问题,仍然还在呀!我说过,我是不可能离 开台湾的。」他轻声细语地剖析。
虽然雷宇晨对她隐瞒了他是长扬集团继承人的身分,但他还是对她强调,他绝对不可能离开台湾到其它地方定居的决心。
「我知道,我也想过了,虽然我们不能住在一起,但是我们可以固定一段时间约在香港碰面啊!就算以后我们结了婚,不能离开各自的事业,我们还是可以在香港过我们的婚姻生活;不管是台湾到香港或是广州到香港,都是短短一个多钟头的路程,我们以后见面还是很容易的呀!」她的眼睛突然一阵炯亮有神。
结婚?这两个字在他的内心造成不小的震撼。
孙亚屏竟然开口向他求婚!这是他万万意想不到的事情。
「亚屏,婚姻不是儿戏,就算是我们愿意这么做,家里面的长辈恐怕也不会答应吧!」他不想直接戳破她的梦想,只好采取迂回的方武。
「我不是在开玩笑的!我费尽多少心思、打了多少通电话才知道你在这儿,又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你,你说,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雷宇晨仍以炫惑的目光盯着她。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孙亚屏,她应该是为了理想而放弃爱情的女孩,而不是现在坐在他眼前这个哀声哭泣的模样。
到底是哪里不对?莫非……是她父亲的事业有变卦?
据孙亚屏所说,她父亲在大陆经营的是个体户企业,资本及营业额是华南地区的十大首富之一,财产虽不及长扬集团的十分之-,但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难道,是孙家有难吗?
「亚屏,是不是家里面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瞪大了眼,-副受到委屈与羞辱的模样,道:「你以为我回来找你,是因为家里有变故的关系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这不大像你以往的作风。」
「我承认,过去在爱情与理想之间,我较执着于理想而宁顾拋弃爱情,但是,自从和你分手后回到大陆,我才体会到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生活将会过得多么痛 苦!所以今天,我才拋却了自己的矜持在这儿低声下气地想挽回一段我不该放弃的感情,想不到……你却是以这种眼光来对待我!」她又泪盈满眶。
「亚屏……」他有些失措于她的泪水。
她噙着泪,继续说道:「你放心,我父亲的事业很好,而我也将在最近接管公司的重要业务,不久之后,我的名气也将在大陆地区传扬开来。」
「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他说得非常诚挚。
她却甩甩头,道:「不!我真正想要如愿以偿的事情,是和你破镜重圆。」
她的愿望却教他难以承受,即使今天没有齐筱涓的出现,他也不可能与她再续前缘了。雷宇晨不想给地太大的憧憬,却又不想伤害她,内心矛盾与痛苦的冲击,使他原本刚毅的脸更加地凛冽。
见他不语,她倏地站起身,道:「我不想逼你,宇晨,明天你再给我答复好了,晚安!」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轻声-叹,希望明天会有勇气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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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思着那个性孙的小姐到底是谁,想得让齐筱涓睡不着,而玩了一整天累坏身子的葛青芸和邓怡娃,早早就上床去梦周公了,唯独她,还为了晚上的事烦心而睡不着觉。
怕吵到她们,所以齐筱涓套上了便服,一个人下楼到饭店里的水池花园赏夜景去。踱着、踱着,她选了张白色的石板凳坐了下来,一面赏着月景、一面环视花园的四周;正当她毫无焦点的目光透过黑色玻璃望进饭店附属的咖咖馆时,齐筱涓赫然发现了雷宇晨的踪影,而且,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打扮入时、十分美丽明亮的女人。
虽然有点儿吃味,她还是安慰自己说,那女人可能和他只是商务关系或是同事关系,所以深夜坐谈,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自己别胡思乱想了。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窥别人隐私的,但是理智的情绪却又拉不回她频频窥望的目光。
不对!那女人哭了,而且,他还伸手去安慰地!
她的视线告诉自己,那女人和他的关系绝不可能是生意上往来的客户或是工作上的同事,因为如果只是这样,她不会在他眼前哭泣,还哭得如此柔肠寸断。
那……她是谁?她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落泪?
齐筱涓的心忽地紊乱了起来,一个她不想接触也不想承认的影子,竟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那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吗?
不争气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再也不想再看下去,愤慨而起身,一路沥着泪奔回酒店内。
不料,在回廊转角处-个转身,她撞进了-个高大的胸膛里。
「对不起!」她头也没抬,带着哽咽的嗓音道歉。
岂料对方非但没有让步,还将他的大手缠上了她的腰身。
正当地惊愕之际,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望,果然是他!她负气地低头不语。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不同于孙亚屏的泪水,她的眼泪教他一阵阵的心急与疼借。
擤着泪,她倔强地回答:「我哪有哭!是沙子跑进我的眼睛,才痛得掉眼泪的。」
雷宇晨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但还是心疼地说:「来,我帮你吹吹,眼睛就不会痛了。」
一见他的脸庞真的低俯了下来,她慌乱地推离他的怀抱。「不用了,已经不痛了。」
咖啡馆里的深色玻璃,白天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景色,但是到了晚上,却是只有外面的人才能够看清里面的一举一动,因此,雷宇晨一点也不知道,刚才齐筱涓的一双眼,正把他和孙亚屏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都午夜了,为什么还不去休息呢?一个女孩子在夜里闲逛是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他的关心多于责难。
「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管我?」已经不流泪的她,竟挺起胸膛昂扬地迎视他的目光。
「谁说我不是?」雷宇晨一把擒住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失声大叫。
不给她开口反驳的机会,他的唇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盖上她的,也盖掉了她的尖叫声。
齐筱涓完全无法反应这突然的状况,当他温热而柔暖的唇轻触她的时候,她的身子像掉到万丈深渊般的虚软,而当他的舌尖轻启她的朱唇时,她的灵魂、她的记忆、她的思想、她的理智,更是一下子被抽空,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真空状态。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因他的碰触而灼热、燃烧,她的身体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背叛地迎向他,让她因难耐的狂热而发出梦呓的矫声来。
「这个吻在告诉你,你已经是我的了。」当他的唇一离开她,他以霸道而坚决的口吻说着。
一阵凉风从他们俩脸庞的间隙中吹拂而过,吹散了齐筱涓脸上泛红的云彩,她重重地推开他的胸膛,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说是就是、说要就要?我不要听你的谎言,你是个爱情的大骗子!」
她的话令他惊愕。
「为什么这样批判我?」
雷宇晨以为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分,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下。
「白天和我约会,晚上又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难道我是瞎子,会看不见你在做什么吗?」她重重地嗤鼻道,
「你看到了?」他一脸错愕。
「是的,我看得一清二楚!」齐筱涓咬牙切齿地说道。
「筱涓,你误会了,她不是……」哎呀!他该如何对她介绍孙亚屏呢?
「她不是什么?她不是你女朋友吗?」她替他接了下句。
「她是……可是现在……」他想说,她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但,一切都已成过去了。
未待他说完,她「啪」地挥出了右掌,狠狠地在他的左颊上留下一个五爪印,
「没想到你也是个花心大萝卜,是我错看你了!」
丢下这句话,齐筱涓头也不回地奔回室内,留下一脸错愕、惊讶且无辜的雷宇晨伫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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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戴墨镜的她,为了掩饰哭了-晚因失眠而红肿的眼皮,只好向邓怡娃借了副太阳眼镜来遮丑。
「我不想去吃早餐了,直接到停车场等你们。」齐筱涓推推镜框,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着。
葛青芸脸上浮现关怀的眼神,道:「跟他闹别扭,也没有必要跟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呀!今天早上再问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不就得了,搞不好人家是客户也说不定哦!」
齐筱涓并没有对她们俩道出昨夜遇上雷宇晨的那一幕。
「我真的吃不下,不是因为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