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别出心裁,该是怎样一个用心的花农才会做出这样的设计啊?她的心情连带着浪漫起来,不过这些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一丁点浪漫,却一下子又被她的粗鲁动作给扼杀掉了。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好喜欢这个地方喔。"她猛地站起身,却差点就撞到站在她身后的严思洛的下巴,幸好他早有预感,先是后移了两三步,才没被她的"铁头功"袭击到。
"啊--"她大惊失色,慌乱中还以为自己撞到了他,于是挥出右手要去摸他,没想到竟给结实实一拳击中他的下颔,痛得他又硬生生倒退好几步。
"哇啊!对不起、对不起!"她看到自己造的孽,不禁哭丧起一张脸,原本荔枝般香甜的声音也全部连皮压扁在一块,变得苦苦涩涩的。她想跑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严思洛赶紧先一步阻止她。
"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他一手捣着自己的下巴,一手平举向前把掌心推向她阻止她前进,即使痛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还是得咬紧牙根把泪水往肚子里头吞。 "真的吗?"水若枫小心翼翼的站离他五步之遥,只敢引领狐疑的远远观望他。
"嗯!"严思洛好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当然有事也要说没事,否则让她这一靠近,简直就是拿命和她搏了,他可没这么不怕死。
"那就好,那就好。"她听他这样说总算松了心头一口气,于是一下子就又很愉快的,突破他警戒的眼神和防护跑到他身边,满脸兴奋的拉住他的手摇晃的道谢。"谢谢你带我来这喔!"
光是今天一个晚上,他就不知道带给自己多少的惊喜了。
严思洛张大眼看着她冲向自己,但在安然无事后,一颗心就整个松懈了下来,耳边也又回荡着她已回复新鲜荔枝味的声音。
"你不用和我道谢。"听见她这样一再和自己道谢,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所以他只好撇开眼,假装看向别处。
他就只是想带她来而已。她是第一个让他产生这种冲动的人。
这是否也意味,她是第一个真正踏入他内心世界的人呢?
"对了,你怎么会当上这家葬仪社的负责人?"他忽然提出这长久以来猜不透的疑惑,他老早就想问她了。
为什么好好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会和这种不吉利的行业扯上边?
水若枫笑了笑,双手一摊,"我原先也不愿意,但或许是我看起来太游手好闲了……"
她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接手这家葬仪社的始末都说给他听,过程还唱作俱佳的比手画脚一番,未了她还叹了好大一口气:"就如同我说的,其实你是我接手后的第一个大case,如果过程中有令你不满意的地方,真的对你很不好意思。"说完她还对他深深的一鞠躬。
严思洛这才知道她接手这家葬仪公司的理由,他笑着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安慰她:"至少,你还送给了我十张会员白金卡啊!"
"别安慰我了,我常常造成你的困扰对不对?"水若枫扁着脸苦笑:"希望你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她调皮的吐舌头,并扬扬自己的头。
"我说真的,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他在黑暗中转过脸来,拿发亮的眸子直看进她的心里。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她腼腆的又道谢。
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说他是个好人啦?怎么她就不觉得她自己是个更善良的人呢?严思洛心想。
她有着一颗这样温柔又体贴人意的心--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霍地萌生一种念头,如果能够像这样一直陪伴她的灵魂到终老,那该会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他忽然间懂了,就在这爱倩降临的一瞬间。他和她的未来,在这时候从他眼里隐隐约约地浮现,透着一种剔透的颜色。
而他只是定定凝视着玉雕人儿似的她,一动也不动的。
水若枫也愣住了,在她接收到他眼里所传来的这股浅浅的暧昧讯息后,她忽然整个人不知所措的僵直住。
从以前到现在,她看过太多太多悲惨的例子,有人就只是为了想谈恋爱,就随便去找一个人爱,当然,这样子的爱情在历经各种考验后会逐渐显出它的廉价和贫乏。
于是她选择了一直在芸芸众生之间摆渡,以致于和她的爱情总是错过。
因为她一直相信,爱情的降临总是没有道理的,正如同爱情里没有所谓的绝对或必然,就像科学家总拒绝相信一加一等于二。
所以爱情的开始总是诡谲而难测。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流连在他的心门之外,却始终猜不透他的复杂心思。
在习惯他的存在后,心里的一方田地充实了,却也有更多的孤单荒芜,这样的患得患失,让她因此而变得像悬浮在空气中的粒子,找不到着力点。
但她却也私心寄望,自己能够是他寻觅已久的灰姑娘,穿上那双众所期盼的玻璃鞋,她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高呢?
严思洛盯着水若枫灿美如花的脸颊,心中竟奇异的温暖起来。
有些人愈相处,才会愈发掘他的可爱之处,就如同她一样。
尤其,以她这么容易带衰到旁人的天赋异禀,若他不把她收留起来的话,一定会有更多无辜民众受害的。
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肠,他忽然产生舍我其谁的壮士断腕决心。
忽然想到才年初时,妈妈曾拿他的流年去请算命师批运势,算命师才铁口直断他年轻时会有走不完的桃花运,向来不信神鬼之说的他还嗤之以鼻的,没想到他桃花运还没有交到几个,"桃花劫"倒是先给他碰上了,是否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不过,在遇到水若枫这个扫把星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倒是认栽得挺心甘情愿的,真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啊!
这辈子注定要与水若枫这三个字连在一块了吧!在全想通的这一刻,他却豁然开朗。
这迎向爱情的预感,真是奇妙!"我们走吧!这儿风比较大。"他温柔的拉着她,并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替她披上,深怕她会着凉。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有一个人让你愿意为她付出温暖的关怀和一切,对他而言,是一种新鲜而奇妙的感受。
而他此时正乐在其中。
"谢谢你。"水若枫朝他点头道谢,又再次拉紧他的外套,接受来自上头的他的体温,夹杂着淡淡好闻的气息,让她莫名其妙的眷恋起他的味道来。
但忽然意识到的是他们即将踏上归途,她的心中却不免失落起来。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让她才要分开就开始想念?
她一向都不是心思敏感的人,怎么这回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在心中反复自间。
却隐约已明了最终的答案。
爱情、爱情,总在最不设防的时分悄然的撒进心田,在不知不觉中生根茁壮。
也许她的心早已在初见面的那一刹那,就已漂流到他的身边也说不定……
第五章
严老爸从自己的儿子脸上,就能读出他正陷入美丽恋爱之中的讯息。
从他三不五时就会露出的幸福徽笑中,他就偷偷的察觉到了。
这样也好,思洛这孩子的个性从小就古怪了些,也许是环境的影响使然,让他一直是过于严肃清醒的在窥看这个世界。
有时候这样的正直却会造成一种负担,他得肩负起太多外界所加诸的责任与压力,尽管有很多都是他所不愿意的。
水若枫这个女孩子和他刚好是两种极端,她的单纯和澄净像是一道清新的蓝,足以中和掉他太深太重的颜色,调和出另一种全新的感受。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隐约有那么一种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算了算了,这些年轻人的脑筋手脚都动得很快,哪还需要他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来替他们担心?
"我说儿子啊,最近若枫那个娃子过得如何呀?我也好久没看到她了,还真有点想念咧。"
"你想念她干吗?"严思洛从公事中抬起头,一脸暴戾地问。
光是听到她的名字从别的男人口中被提起,都够叫他不爽很久了。
去!这该死的占有欲!
"哎唷!你该不会是连老爸的醋都要吃吧?嘻嘻,这爱情的魔力真是大呀!"
"你别尽在那说风凉话,我要是真不近女色,才有你好担心的。"严思洛回顶他老爸一句。
放下手中的笔,他将椅子旋到身后一个视野宽阔的角度,试着定下心来想想。
其实,他根本不确定水若枫在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他就只是一股脑的把自己想的硬是塞给她,也许她一点都不想接受他这一些。
一想到这儿,他就颓丧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的经验,就连送玫瑰花这种老掉牙到不行的步数他都没做过,更何况是那害死人不偿命的浪漫?
这样无趣的他,她可会喜欢?
像她一样的女孩子,想必也会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他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要如何让她点头愿意跟他在一起呢?他得好好再研究研究。
严老爸像看穿他的心思一样,起身走到他身后说:"儿子呀!凡事别想得那么多,一句话,就是上了再说,嗯?懂了吗?"
严思洛白了老爸一眼,却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他的建议。
上了再说是指什么上了呢?他不敢自私果断的决断老爸话里头的意思,就怕老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随便唬弄自己一下而已。
"我是说,小手就给她牵下去,小嘴就给她吻下去,你可别自己'呷快弄破碗',还收到反效果喔!"严老爸再出一言点醒他这个不解风情的笨儿子,"咱们若枫可不同你那个什么名模Tiffney喔!"
严思洛白了老爸一眼,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最近,他几乎是每天都会接到Tiffney打来约他的电话,但他却已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的身边有太多像Tiffney这种才约过一次会,就迫不及待想爬上他床的女人,通常,他都是看心情来决定接不接受这种自动送上门的大餐。
对这些女人来说,不论是严氏的继承人或是严氏的总裁,这两个头衔的等号都指向同一座金银矿山。
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们想要的是什么,拜长期在尔虞我诈的商界中打滚,他早就练就一身能看透人心的好本领了。
他绝对不会对这种女人交付真心,却又不排斥这样的交往模式,毕竟,他们双方也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反之,对水若枫而言,她并没有强烈的物质欲望,这是他早就观察出来的,难道是她太懂得隐藏吗?他却无法这样认为。
在她身上,他看不见像其他女人身上的贪婪和势利,更嗅不到丝毫狩猎的气息,很单纯的,他只看到她澄净的心灵。
这就是她最动人之处。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严思洛话锋一转,忽然想到老爸是从哪儿知道那么多关于他的事?
"你别管这么多,反正老爸是关心你就对了,你还是快想想如何掳获佳人芳心吧。"严老爸四两拨千金,聪明的带开话题。
严思洛听老爸这样说,果真偏着头,兀自又沉思起来。
严老爸笑得开怀不已。怎么以前看儿子在和那些交际花周旋时,都不见他这一副呆头鹅似的笨模样?
真是完全的近情情怯啊!那这就是所谓的真爱罗!只有真正陷入爱情里头的人,才会有这种裹足不前和患得患失的心理,他太了解了。
他期待有一天,真能见到他这个冷静惯了的儿子找到他愿意相守一生的女子,到那时,他也才能说是真正了却心中所有的心愿了。
☆ ☆ ☆
严思洛坐在车子里头等待水若枫,心里头小鹿乱撞,让他不得不一直东翻翻西找找的,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昨天,他才听从老爸的建言,从花店订了好大一束花送到她公司去,惟一没有遵照的,就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亲自捧着那束粉红色玫瑰招摇的游街示众,要他那样做,不如杀了他还容易些。
可她会不会嫌弃他的老套啊!毕竟老爸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他出的主意也应该有点年代了,真的是让他有点担心。
"对不起,我好像又迟到了。"水若枫一坐进车子里就不改习惯的又道歉。
"没关系。"他发动车子,反正他也需要时间来调整每次和她见面时,都会波动起伏的情绪。
"对了,谢谢你昨天的玫瑰花,很漂亮。"她头儿低低的说。
"不客气。"
只有很漂亮而已?可是你喜欢吗?严思洛心里头其实是最想这样问的,因为从他的角度,实在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
"不过什么?"一听到她的但书,他好紧张的倒抽口气。
"那么一大束花,应该要花不少钱吧?"水若枫眯着眼,把脸靠近他问。
"还好,怎么了?"严思洛终于松了一口气,微笑地问。如果是钱的问题,那就简单了,区区这笔小钱,他还不会看在眼里。
"下次别再送花了好吗?"水若枫沉默了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的说出口。
严思洛听完她的话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的狼狈,他没想到他才第一次送花就出师不利,然而他更担心的却是,她会不会是因为讨厌他才不想要他继续送花的呢?天啊!
"为什么?"他佯装镇定的问,其实内心早就颤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一般。
千万别是这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拜托!
"其实,这些花都很便宜的,像我们跟大盘商直接切货做成花圈和花篮,通常都只要市价三分之一不到的价钱喔!你可以参考看看,而且--"
"而且什么?"他急着要听她再接下去的话,口气也因此变得很急促。
"而且我们公司什么东西没有,就是花最多了,那些花拆下来的时候都还很新鲜幄!有黄菊花、白菊花、白攻魄、白莲花等,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下次千万别再破费了好吗?"水若枫一口气把话说完,抬着无辜的眼一眨一眨的看他,很怕他会因此而生气。
严思洛听完后趴在方向盘上哭笑不得,只差点没刎颈谢罪。
怎么会有人比他还不浪漫啊?女孩子不是都需要一些烛光、鲜花来打动芳心的吗?她的浪漫基因是都被毒死了吗?
"你生气啦?"水若枫把脸移近他,小小声问。怎么办?她又惹他生气了吗?"对不起嘛!"她的声音听起来又要哭了。
"我没有生气。"他抬起头,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