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干吗?"严思洛面色铁青的问她。
这女人现在是在干什么?是起乱还是鬼上身啊?
这时所有老骨头们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掸着身上的灰尘。
水若枫哭丧着一张脸,隔了好久才战战兢兢的开口:"我……我是想多少收集一些骨灰好还给你啊!我……我……对不起啦……"她根本不敢睁开眼,泪花还沿着紧闭的眼脸喷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骨灰坛一定会摔破的,早知道就不要那么鸡婆把它捧出来献宝。
也不会落得……唉……
方才她就要跌倒时,正好瞥见倚在门边打扫灰尘用的小扫把,就顺手抓了过来挥扫,看看能不能多少抢救回一些老总裁的骨灰弥补。
她不用想都能知道严思洛现在的脸,一定是满脸屎加尿吧!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她一口气还不顺,抽油搭搭的。
她愈哭愈大声,而且有愈来愈凄厉的情势,心里一半希望能以此博得他的同情,千万不要被大卸八块啊!阿弥陀佛。
如果这次能逃过一劫,她定当斋戒沐浴茹素三天,以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下你打算怎么赔偿我?"严思洛的声音冷飕飕的在她头顶响起,刮得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我……再送你两次免费葬仪服务好不好?"
她哭着道歉的ㄋㄞ音黏得像蜂蜜一样,让他全身筋骨都酥麻了一半,必须扶着什么东西才站得稳当。他差点就要举白旗投降了,这下就算他真想对她做什么制裁,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这身天赋异秉真让他敬佩不已,有这样甜如蜜汁的声音,她的武功简直比小说中的武林高手还来得厉害万分。
"不要,我短时间内一定用不着。"
干吗?触他霉头啊?
"那……我送你永久八折的会员卡好不好?"
"不好,人活这么一辈子能用得到几次?"
如果可以,他还希望一次都用不到咧!
"那……我送你免费死者造型,让你可以连走时都风风光光的。"
"呸呸呸!"严思洛简直哭笑不得,这女人怎么好像一直在诅咒他活不长命啊?
"那你要什么你自己说啦!"水若枫委屈的低喊,却忽然发现有人正在用力的要拨开她的上眼皮。
她不解,但试着配合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才她抱在怀里那个黑金黑金的骨灰坛。
"没破?"她大喜过望的放掉手上的扫把,快速地从他怀里挣扎出,就要将他手上的坛子抢过来。
严思洛机警的把坛子收到自己的身后,"你还没学乖吗?"
这爷爷的骨灰坛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会走路的凶器给碰到,否则再多十个坛子都不够她砸好玩的。
"喔,对不起。"水若枫不好意思的道歉,刚伸出的小手孤单的停留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尴尬。
严思洛心细的注意到了,察觉到她眼中的泪花似乎又有开始闪动的迹象。
"没关系,"他摇摇头,忽然想到那时她哭墓时的惊天地泣鬼神,不禁背脊一阵寒凉,"什么都好说,只要你别再哭就好了。"
"真的吗?你真是个好人。"水若枫跳起来,高兴的踮起脚尖在他颊遗留下感谢的一吻,一股淡雅的香味暗飘在他的鼻尖。
好人?他在心中苦笑问自己。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用好人来夸赞他的为人。
长年累月在商界打滚,他"金融杀手"的名号早在同业之间流传,用这么软性的称谓来称呼他,倒是还头一遭见识。
不过,水若枫的这一吻却在他的心中发酵起奇妙的泡沫,像摇了摇再开罐的沙士汽水一样。
至少,他还不讨厌。
"冲着这一点,我一定要送给你我们'美芳葬仪服务公司'的特级VIP卡,只要出示本卡,两人同行则享一人免费优惠,连亲朋好友都可一起使用喔!"
水若枫一脸喜洋洋的同严思洛说着,让他原本已经较和缓的面容瞬间又凝重起来。
他再也忍受不住眼前这个白目的女人了,一定要有人好好的"ㄉㄧㄤ"她一顿,否则她一定会以为她自己可爱的脑袋只是纯装饰用而已。
"我说我绝对不要你那该死的贵宾卡或VIP卡的,到底要说几遍你才会懂啊?!真是猪脑袋!"
看来若不是他命真的好,或是爷爷冥冥之中有保佑,不然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触衰,总有一天,她给的VIP卡会真的提早派上用场。
为什么?明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魔鬼才做得出来的,但她却还能顶着一张天使的脸孔来作案呢?
而且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还会觉得这个破坏力强大的天使很可爱,实在是……*#&@%!
难道说,在遇到这女人之后,竟连他自己都被逼疯了吗?
☆ ☆ ☆
水若枫一个人坐在租来的小套房里哀声叹气着。
上回帮严氏集团处理老总裁的后事,已经可以说都"完美"的给它万事OK了,可为什么严氏集团开的那张支票却迟迟都没有下文呢?
她站起来,在小小不到五坪的空间里走过来绕过去,就是百思不得其解,钱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再这样下去,她连这间套房都要退租,搬到葬仪社去睡在那些棺材里头去了。
可恶!这严思洛太可恶了!支票上写着的日期都到期了,怎么都还没有人把钱送来和她兑换?看来她不亲自上他那走一遭是不行的了。
就正当她穿上外套准备要出门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顺手接起:"喂,请问找哪位?"
"是我,于凌。"电话那头传来了低沉的女声。
水若枫一听到来人的声音,就眉开眼笑的又坐了下来,是于凌啊!
她大学时代和她还有萧采律并称T大外文的三朵花,如今毕业都快两年了,三个人却都远离当初四年所学,跑去不务正业了起来。
长得清丽脱俗的于凌跑去当什么煽情罗曼史……还是什么色情小说家,整天满脑子爱情、黄色、SEX。
而超级辣妹萧采律则是继承她老爸依循古法研发出来的大肠面线,穿梭在台北各大有名的观光夜市里吆喝讨生活。
而自己呢?则顶着一张纯洁无害的娃娃脸改行当祭亡魂的,而且还有愈来愈上手的趋势,想来她是天生注定要吃这一行饭的吧!
现在回想起当初刚进大学的雄心壮志,梦想执教鞭当英文老师的于凌、一心只想当赚很多钱的女外交官的采律,和期望出国继续深造的自己,现在的生活虽然都是迫于现实,却也特别、精彩多了。
"好久不见啦!你最近怎么样了?"
"还不就这样,你祖妈我现在正站在大台北的街头,寻找我下本书男主角的灵感。"
哦!也难怪她的电话里传来那么多哗哗叭叭的背景音乐。
不过这就是于凌,一个说话气质永远与她柔美的外表形象不搭轧的人。
"那你找到了吗?"
"拜托,这年头的帅哥不晓得都躲到哪里去了,害我这个新生代的气质文艺美少女烈日当下挥洒着一身香汗,像个白痴一样的等人。"
"是吗?那用凭空幻想的不行吗?"
"当然不行,"于凌义正严辞的否定,"你要知道,眼睛是接受讯息传导最快的感官,就如同吃到辣的东西会直接刺激到我的味蕾,让我流下眼泪来;所以看到帅的面孔,就能第一时间内直接刺激我的脑下垂体,分泌出我所想要的小说灵感来。"
真那么神奇啊?那岂不比蓝色小药丸还厉害?
"那你可以看电视上出现的明星啊!"
"哦,那不行,他们太遥远了,我的天线只接受周围五公尺以内的电波。"
"是吗?那你弟弟呢?"她记得于凌有个长相酷似谢霆锋的帅老弟啊!
"你说他啊!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全身上下的精华都被我吸收再利用,利用再吸收完了,现在就算他全身脱光光站在我面前,都不会勾起我一点一丝的性幻想的。"
哗!光听于凌这样描述,就够她脸红心跳了。
于凌指的应该是说,她老弟从脸到脚的形象都被她笔下的男主角套用过了吧!可是……她干吗讲得这么煽情啊?
"那……那我就帮不上忙了,ヘヘ……等一下。"水若枫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是他,应该能够符合于凌想要的男主角标准吧!
"怎样?"
"我最近有一个客户,就是大名鼎鼎的严氏集团新任总裁,他长得很不错,不输给电影里的那些明星喔!"
"什么'盐酥鸡'团?"于凌听不清楚她说的。
"是严氏集团啦!就是旗下挂有地产、电子业、半导体业、保险业等等的联合企业首脑集团啦。"
"什么?你认识他们的总裁喔?他的年龄不是都可以作你爸爸了,他不会还骚扰你吧?我可不是要写什么黄昏之恋或麦迪逊之桥,你可别'嘎底死勾牵拖厝边'。"
"没有啦!真的是青年才俊,不是什么怪老头啦!"水若枫连忙解释。
应该是除了凶一点、严肃一点之外,严思洛能完全符合于凌想要的,那种拿着一株长硬玫瑰花,让女朋友侧坐在脚蹬车横杠前一起迎着风,骑向斜阳日落的深情美男子形象。
不过现实生活却应该是严思洛开着他的高级黑色宾士轿车,辗毙她们这一群没事就在大马路上喝空气、幻想着要谈恋爱的蠢蛋们。
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禁全身起寒颤。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保证了,嘿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口中的这个青年才俊啊?"于凌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我再跟你联络、我再跟你联络。"水若枫忽然想到这样擅作主张的后果……事情再要这样发展下去,才真的是不堪设想。"我……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我会再跟你联络。"
"ヘ……喂喂……若枫--"
啪一声,她迅速挂上了于凌的电话,瘫在沙发上抚着自己的胸口喘气。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呢?那个严思洛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啊!虽然他好像原谅过她好几次,但她不也都不跟他计较的送给他十张"美芳葬仪服务公司荣誉会员白金卡"了吗?可他这心眼小的家伙却还是不把她应得的钱给她。
算了,她现在就再出发到他那儿去一趟好了,顺便观察看看他对出借身体当色情小说里头的男主角有没有强烈的反弹?
反正他是个好人嘛!
第三章
严思洛心情很好的正准备跨进他的办公室,方才,他才和一个美丽的女模特儿共享完一顿愉快的午餐。这个模特儿是最近才崛起的新秀,高挑的身材和冶艳的脸孔,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数不尽的风情。
其实,他并不特意偏好美女,更何况女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从不是可以驻留在他心底的东西。但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却大多是这种类型的女人。他有钱有势,长的又不错,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他也一直善用这个优势来满足自己与生俱来的男性欲望。
可是,这一直以来的习惯,现在却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是什么小小的问题呢?还不就是为了处理爷爷的后事所引起的。
自从在那家阴森鬼气的葬仪服务公司认识水若枫之后。他整个人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样,不但诸事不顺,就连早就谈好的上亿元case也延宕至今。
而他那个浪迹天涯的死老爸更像是被剪断的风筝一样,失去了联络的音讯,他看这回可能要更深入到亚马逊河里头的部落去寻找了。
这些都还不打紧,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平常自诩为身心健全的好儿郎,进可攻退可守,虽不至于夜夜笙歌,但在性生活方面绝对是强健威猛、游刃有余的。
但是最近每当他温香软玉在抱,正要大展男性雄风的时候,他的心头都会蓦然浮现起一张面孔,一张天使般纯洁无瑕的面孔,正用那样空灵澄澈的大眼盯着他瞧……
真该死!
通常这张天使的脸孔会接上一只黑蝙蝠的身体,顺便还拿着一枝黑色的钉钢,就像电脑中被移花接木的裸女图那样不自然。
而多半在这样之后,他高昂的"性致"也就很快的不见了。
他愈想愈苦恼,这样的问题已经不只出现一次了,害得他空有一身的精力,却苦无管道可以彻底发泄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水若枫呢?
她是这样的没神经、这样的麻烦、这样的衰尾,可是他为什么会在每一个可能的时分又忽然的想到她?
真是他妈的中邪又见鬼到了家!
还好,今天中午他约了之前替子公司的彩妆及保养品作代言的美丽女模特儿Tiffney一同午餐,在她的美丽风情下,他觉得自己的男性精气神似乎一点一滴的又要爆发开来了。
这就是他心情好的原因。
他愉悦的推开门,才一进门,他就看到那个害得他"不举"的瘟神,正和一个黑人大胡子一起坐在沙发上和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立刻退出门,还用力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没错啊!这门牌上斗大烫金的"总裁室"三个字,明明都显示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啊!但,这瘟神和死"阿度仔"是怎么会跑到他办公室里来的?
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瘟神未免也太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的思绪走了吧,怎么现在还大咧咧的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不信邪,难道自己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恶灵给附身了吗?
他在心中暗自默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
他再次用力的把门推开,发现那个瘟神和阿度仔仍旧是一样的表情和动作,跟自己打着招呼,他慌忙地又退了出来。
真是太糟糕了!难道他真的病入膏盲了吗?怎么?这应该是幻觉的东西却愈来愈真实的样子,而月那个黑人大胡子还愈看愈像他老爸。
该不会?他忽然心念一动--
他用力的又推开门,才冲进去,就听见大胡子以爽朗的声音对自己说:"我说儿子啊!你是太久没看到英俊的老爸了吗?怎么?都认不出我来了?"
果然,这个整张脸像被藤蔓给缠住的人,正是他那周游列国、已三年不见的老爸。但他是如何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一副尊容的?真是像人不像样,像鬼却三分样。
难道说这是住在巴西丛林里为了躲避土著所必要的求生易容术?
"你干吗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他对着老爸大吼。
"没办法,从我到丛林的第一天,刮胡刀就被土著抢走了,我就再也没刮过胡子。"
"你--"严思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