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笨蛋。”看不下去了,龙少曙劈头就骂,“拜托,就算你没有在广州迷路,我们也不可能直飞内陆,还是要在中国换交通工具呀,光是中间等待的时间,就不会比现在多,所以,晚两上小时根本没差,知道了吗?”
“嗯,”龙努儿的笑容甜甜的,但是,却掩不住那眼底盛的忧虑。
一座他们赖以屏障的沙丘,转瞬间就失去了踪影,这么高的沙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移位。
狂乱的细砂,遮掩了视线,被上帝的手轻轻一抚,他们再度暴露在满天直冲而来的沙尘中。
“该死的!强尼,发射的讯号还没有得到回应吗?”
“没有!这个沙暴引起磁场混乱全扰乱了讯号,卫星导航没有作用,卫星电话也已经快没电了,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大家好好睡个觉吧!”
叫做强尼的队长,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美国人,他坚毅的脸上带着笑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幽默。
但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遇上狂卷而来的沙暴已经两天了,风速不但不见停缓,反而更为嚣张放肆,他们六个人躲在昂贵的器材之下,现在,也只有这堆已经被风沙磨得不成形的器材和身上那厚厚的布巾,能为他们挡住这些沙暴的侵袭。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没有水或任何粮食了,就连他们的交通工具,骆驼,也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因为牵引绳被沙暴暴磨断,而失去踪影。
刚开始遇上沙暴时,大家以为准备足够,因此,没有注意到沙暴风速的威力,那由沙丘上扬起的沙墙当然威力庞大到能使他们的队伍完全溃散。
就连赖以维生的水,也瞬间流逝在风中。
唯一保住的水和笨重的器材,也在两天后逐渐丧失了功用。
就连他们挤命护住的通讯器材,现在也因为电力不够而渐告寿终。
“这个沙暴看来没有停止的迹象。”
“就算停了,我们要活着走出去也难。”队员之一,年纪最轻的沙法,来自阿拉伯,是这一群人中对沙漠最为熟悉的人,他缓慢而低沉的开口,因为他连口水都不想浪费。“最好的方法是,不动、不说、不想,等人来救我们,或者慢慢渴死。”
“你别开玩笑!”来自法国的修亚特看着沙法,眼神流露着惊恐,这种沙暴过了以后,不是可以靠着罗盘和自然的方位,来找到方向吗?“
听了他的问题,沙法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修亚特转向身旁另一侧的风撤,风撤闭着眼,仿佛在沉睡中,
“你听到他刚刚说的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哼!”风撤眼睛仍是闭着,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经得多了,也知道其中最恐怖的是什么,“沙法不是叫你不要想吗?等就是了。”
“队长!”修亚特沉不住气,忍不住唤着在身后,和他背对背的强尼,他们六个人都在器材的遮掩下,此刻正用一条粗大的麻绳,全都背对背的互捆起来,好抵御这强烈的风沙。
“没关系!卫星处理还有电,等沙暴过了我们会再试,不要再说话了,不然你会熬不住的,修亚特。”
“是。”修亚特颓然的低下头来,狭小的空间里,六个高大的身躯,在十多天没洗澡的情况下,对于那种味道,大家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狂风沙仍不停的吹着,呼啸而过,那声音完全不曾停息,仿佛就要钻开万物的每个间隙,瓦解掉这个大自然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人都在死神的摇篮曲中,沉沉的睡去,唯有风撤,眼睛虽然一直闭着,却不曾睡去。
这样的危险虽然他也曾碰过,但却没有过如此束手无策的感觉,他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等待。
这种等待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真正让他不好受的,反而是龙弩儿那张脸,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不断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某种凌越了理智的冲动,倾听着外面刺耳的风沙声响,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却都是她的声音、她的影像……
在这样生死攸关、慢慢等待上苍的裁决时,他依然记得的是自己的困惑,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有爱人吗?”修亚特的声音嘶哑的传来。
风撤缓缓的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眼中的不屑,仿佛在嘲笑他。
“她是茱丽亚。”
躲也躲不过的,风撤看到了他胸前那嵘金上的照片。
“我爱她!”
这家伙!准备说遗言了吗?风撤不屑的想着,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他,但却关不上耳朵听他的叙述。
“虽然我信上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并不相信上帝与我同在,反而,我可以感觉到茱丽亚在替我加油……”
一个大男人可以这么婆婆妈妈的,难道全都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这种玩意?
风撤又瞄了他一眼,这一次修亚特脸上的某种神情留住了他的目光。
那种神情他似曾相识,凭藉着一个摄影师的眼光发誓,他一定有看过这样的神情,只是,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害怕去想起,这样的神情他曾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他突然开口,修亚特转头看他,一脸疑惑。
“为什么……知道这些……爱!”风撤的声音低沉粗嗄,隐隐浮着一股不安。
“爱?”修亚特脸上那不自觉浮出的笑容让人欣羡,“为什么?很简单呀!就是知道你爱她,你深深的爱着她,所以会想着她,知道她永远会在你身旁支持你。但是……”
修亚特的神情又逐渐的陷入哀伤和惶恐之中,“如果在这种时候,我想到的是,我会不会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天!帮我!我一定得活下去……为了她……我……”
修亚特后面近乎呓语的声音没能再进入风撤的思绪之中,在他脑中留存的,反而是一种与困惑截然不同的平静。
狂暴的风沙,先前困惑时心底的挣扎与犹豫。
答案竟然是这么的简单!
他爱上她了。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起?但是,却是在他面对死神的这一刻,他才发现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呵……可笑!
原来修亚特脸上的那个神情,就是他每天早上面对镜子时的自己……
这么简单的答案……
第七章
风撤等一行人在一个星期后被发现时,全体人员都已经因为极度缺水而陷入昏迷或意识不清的状态之中。
所幸没有人死亡,只是六个人都必须在北京医院的加护病房里观察。而理所当然的,有个超级天兵,就天天在风撤的加护病房外席地而睡。
她是跟着第二批搜救人员到达现场的,刚好看到风撤他们平安的被抬上急救直升机,并逐渐离去,她跟着剩下的人员,用最快的速度在现场搜寻他们留下的纪录,然后赶在那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沙暴之前离去。
当时,光是看到现场,龙弩儿的心几乎都要停了,从现场那几乎被覆盖到十多公尺的沙堆上来看,要不是有现代发达的科技传讯,不断放出他们微弱的求救讯号的话,他们可能到了下一个世纪,都会被掩埋在那十几公尺高的沙堆之下。
而龙曜溪竟然还对她说一切安好?
为了这一点,她坚持要留在北京等风撤康复,甚至跑到加护病房外都在所不惜。
幸运的是,第二天上午,风撤就在她隔着玻璃的注视下,悠悠醒转过来。
“医生、医生,风撤、风撤醒了!他醒了!”她激动的大叫,让一直注意着她那古怪行为,想送她进精神病房的几个护土上立刻通知,一群人涌了进来。
“他没事吧!医生?”
医生是一个头略秃、面目慈善的中年人,他早在昨天就听闻这个像男人一般的女孩的事迹。
他笑笑的对她说:“你也一起进来好了,你是风先生的爱人吧?”
“不是,他不要紧吧?”
得到许可进到加护病房的龙弩儿,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到别人怎么看她的,她本能的回应了一声,踏入了加护病房,看到床上的风撤,比在窗外看来还要憔悴虚弱时,她的心陡然停住,血液霎时凝结,就像被一个冰块梗在胸腔一样,她举步艰难的迈向看着她的风撤。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撒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上苍听到了他在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请求吗?让他再看到龙弩儿一眼,让他再看看她脸上那呆呆的傻笑,让他知道,风撤也有一个可以爱到如此深的人活在世上,而她,现在真的在眼前……
“你……说话会不会痛?”看着他破裂还渗着未干血痕的唇,龙弩儿只觉得心里的冰块顶时成了融雪,再也抑不住的从眼中冒了出来。
她的问题,和脸上那令人怀念的神情,让风撤想笑,他牵动着嘴角,不期然的,一丝血腥味传到口中,“不痛。”
他缓缓的摇了一下头,语气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那溢满在心底的温柔和平静,让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自然的安慰着别人。
“真的?”在周围人有默契的退让下,龙弩儿又靠他更近,她透过还在眼底蒙蒙的泪影,仔细的看着他的唇,“还在流血耶!我好难过哟!”
“傻瓜!”
发现自己想抬起手来为她拭去泪水都有些力不从心时,风撤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轻轻握住她搭在床沿的手,“就算很痛也是我痛,你难过个什么劲呢?”
“可是,可是……”一想到自己在梦里都看到在沙堆下化成一堆白骨的风撤,龙弩儿又忍不住让泪水流了出来。 ‘
“别哭了,傻瓜!看看你……”
啊!风撤在心中赞叹着。
她什么时候变得了这么美丽了?就连在埃及打扮得像个超级模特儿时,有没有发现在这个鼻头红肿、哭的浙沥哗拉的她来得可爱美丽。
他看着坐在床头旁哭泣的她,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已离开,一直到护土又进来帮他换了两瓶点滴时,两个人还是这样默默无语的相对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昏沉,看到龙弩儿哭累了,竟倚着床头旁的柜子睡着了,风撤心中隐隐的担忧也在这一瞬间释放,他相信她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为了他这么哭泣,天呀!他之前为什么会一直抗拒她呢?
她是这么的可爱,又这么的天真甜蜜,上帝保佑!他不要再和她分开了,他想和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他这一生,再也不要经历过去这近两年来的困惑或心烦了。
他只要不放开她就行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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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星期后,历经大难归来的六个人,在休息室开了一次小小的会议,检视那些搜救人员帮他们抢救回来的纪录时,一群人聊着聊着,风撤竟然听到沙法说要带龙弩儿去阿拉伯沙漠玩的消息,他瞪着沙法,要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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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儿说她去过埃及,可是,没有机会去领会沙漠的美。”沙法笑说着,一张黝黑的脸孔上,透着阿拉伯人少见的优雅气质。
“所以我跟她说,等我这次康复以后,就顺便带她再去埃及玩一趟。”
“谁准你这么做的?”
风撤的故意来得连城墙都挡不住,沙法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的,他了解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慢慢的扬起一个微笑,眼中带着光彩。
“怎么?她跟一个朋友去旅行,都要经过老师的许可吗?”
“你……”
这些天来,龙弩儿和整个队员,连队员的家属都混熟了,她可爱得像个少年样的姿态,轻易的撤除了所有人的心防,她除了帮忙照顾风撤,还不时抽空去帮助别人,当被问起她和风撤之间的关系时,她总是坦然的说,她是风撤的学生,仿佛这一句话,她就理所当然的应该这样对风撤付出全心全力来照顾他。
但是,她的全心全意,又似乎不只用在他身上,就连别人要求她帮忙的事,她仿佛也都努力的去达成。
而这看在风撤的眼里,自是吃味不已。不过,他当然一直掩饰得很好,直到现在“不准你碰她,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带她出去,更何况是这么危险的沙漠。
“笑话!‘’沙法哼了一声,”你又不是她的谁?更何况,就是因为这一次她看到我们的遇难吓死了,想要克服对沙漠的恐惧,才会要求我带她去体会一下在沙漠中的生活。“
他站了起来,抓住了一个非常傲然的仰角角度,用眼睛斜看着风撤。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知道她是块宝,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好到无话可说,更何况,你凭什么留她在你身边?像你这种有名的花花公子,配她未免太糟蹋她了,还不如像我这样……” “你敢碰她?”
一句话中,风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了起来,不到一秒,他已勒住沙法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撞到墙壁上。
这一举,引得在房间里讨论或聊天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沙法、撤,你们在干什么?”在一群人中,唯一治得住这两个人,也是唯一敢开口的人。
不料,“不关你的事。”两个傲气斐然的男人,同时回应了这句话。
一说完,两人又互瞪,回到了那个僵持不下的状况。
“沙法,我警告你,不要痴心妄想去接近弩儿,更不准你带着她去冒险,如果让我发现你胆敢背着我去找她的话……”
“撤!”
一声大叫,从休息室的门口传来,去买饮料的龙弩儿看到眼前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沙法,你们到底是……”
“干什么?”沙法看着风撤脸上那不知所措、一副当场被逮到做坏事却又不知如何收场的脸色时,霎时邪笑了起来,“我可爱的弩儿,告诉你,这小子刚才不准我接近……呃!”
风撤瞬间放开他的衣领,紧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顿时弯下身,抱着肚子。
“你不要紧吧?”龙弩儿放下手边的饮料,跑到沙法身边,就在她还没碰到他时,沙法突然起身,对着风撤就是一记左勾拳。
自然,风撒也不会给他好看,他反应更快的再度回击,两个高大的男人霎时在狭小的房间里扭打了起来。
“住手!住手!”龙弩儿急叫着,向旁边求援,却发现旁边每个人都看得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显然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妈的!”知道不会有人帮她后,龙弩儿决定自己来,她一个闪身向前,两手抓住了两个人身上衣衫不同的方向,藉力使力,不到半秒,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她的动作,那两个大男人已经被她摔在地上。
“你们够了没?又不是幼稚园,还打架?”
在她瞪着两个男人骂的同时,她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都用着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她。而跌在地上的风撤,更是在心底大骂自己笨蛋,他竟然忘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就有被她摔出去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