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他。」她转过头,假装不认识他。
「怎么会不认识?妳刚刚明明亲过我了。」方忌威故意说。
「你」」」傅小柳又羞又气。
「你们真的是夫妻吗?」几名官差开始打量眼前这俊朗不凡,神情却是傻里傻气的方忌威,不禁笑了起来,「啧啧﹗那就可惜了,原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居然嫁给一个傻子呵﹗」
可恶﹗竟敢说他是个傻子:要不是他现在真的就是在装一个傻子,他早就亮出方家十四少的名号,让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呵﹗
不过,就在方忌威为了不能发作而觉得很闷时,傅小柳已抢先开口低喝:「喂﹗你们几个说谁是傻子了?」
「小娘子,心疼妳这傻瓜相公啦?」官差们调笑。
「才……才没有咧﹗我只是替他打抱不平﹗」
她为他打抱不平?她的话令方忌威原来冰冷的心湖,轻拂过一道温暖的春风。
「哦?我们可都是堂堂广东省城的官差大爷,妳想怎么替妳的傻瓜相公打抱不平啊﹖」说完,几名官差全都大笑不止,模样令人气愤。
「我……」不知怎地,她竟有些心虚了。
「等等﹗」突然,官差们止住了笑,满脸狐疑地审视着傅小柳的娇颜,问:「咦?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小姑娘挺面熟的?」
「是啊﹗好象在哪里见过耶﹗」
「你……你们认错人了啦﹗认错人了啦﹗」傅小柳急忙垂下头,避开众人打量的视线。
「是吗?」官差不解地搓着下巴,这时又瞥到一旁的方忌威,竟也同样觉得面熟极了。「咦?这个男的也一样很面熟,好象是……啊﹗」
岂知,傅小柳和力思威趁着那名官差就要想起什么之时,同时往他的脸上挥了个结实的拳头,惹来他一声哀号。
「快跑﹗」正当傅小柳还想多扁他几拳时,方忌威已拉着她的手迅速闪人。
「哇﹗好痛喔﹗混蛋,别跑﹗给我追﹗」
*****
方忌威拉着傅小柳跑了一大段路后,才在人群中停下脚步。
「好险。」傅小柳轻喘着气。抬起头,这才发现方忌威那双诱人的深眸正直定定地凝望着她。「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老婆,妳刚才的正义感让我好欣赏喔﹗」
没想到,这个向来没有任何正义感、又因为她过多的正义感和他结下梁子的方忌威,竟然说他欣赏她的正义感﹖﹗傅小柳怔然凝望着地含笑的俊脸,心里竟宛如浪涛拍岸般猛烈撞击着。
可笑﹗瞧她,竟然还会脸红呵﹗虽然他真的是被她刚刚保护他的样子小小的感动了一下,但还不至于佩服到五体投地,只是,他明白赞美人时,总得夸张些才行,而傅小柳竟当真似的认真了起来。看着她双颊上蓦然飞来的醉人红霞,方忌威忍不住在心里闷笑着。
回过神,她连忙摇摇头,心想,呵﹗他真的是被打笨了,才会脑子秀逗到赞美他向来厌恶的她和正义感﹗如此回答自己,傅小柳不想再理会他,转过头就发现周遭汹涌的人潮。
「咦﹗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热闹?」她问。
「是啊是啊﹗大概是他们家的母猪生了吧﹗」方忌威随便敷衍。
「怎么可能?」傅小柳环顾四周,「这里每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又贺礼不断,看来反倒像是有什么庆典耶﹗」
「哦?是吗?那大概就是嫁女儿了吧﹗」他耸肩笑道,话语里满是暗示。
嫁女儿?被他的话一提醒,她不禁一震,连忙挤向前去一探究竟,果然就见被人潮包围的府邸大门前挂着一块金字匾额,写着三一个大字」」
提督府
「天﹗找了这么久,提督府就在这了﹗」她低呼。
「这里就是提督府?」方忌威故意装傻。
「你忘了吗?这里就是你今天本该来迎亲的地方……等等﹗婚礼好象还继续办,难道,柳炎文还不知道你逃婚的事。」
「老婆,妳来这什么『踢肚府』的,想要做什么啊?」方忌威百思不解,难道这和她说的杀人凶手有关?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要趁着今天来看看那个害死我义父母的凶手,究竟长得是什么嘴脸﹖」想到义父母的深仇大恨,傅小柳不禁愤然地握紧双拳。
「妳想看那个杀死妳义父母的凶手?」方忌威虽早有预料,却在她亲口说出时感到无比的震撼。
「没错。」
「在这里?」
「没错。」
「等等﹗这里可是广东提督柳炎文的府邸,怎么可能会有杀人凶手?」
「你……的脑子好象还满清楚的……」傅小柳疑惑地审视着他深沉若海的黑眸。
闻言,方忌威差点呛着了气,连忙清清嗓,俊笑道:「没……没有,我笨得很,妳不是还叫我什么方傻威吗?」
「要我跟你说几百遍,是方忌威,才不是什么方傻威哩﹗」她没好气地摇摇头,「我看,你的脑子真的是没救了。」
「是吗﹖」方忌威搔搔头,继续追问:「妳还没告诉我,妳怎么知道凶手就在这府里?」
顿了一会儿,傅小柳才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仅知道凶手就在提督府里,而且我还知道凶手就是提督大人,柳炎文﹗」
凶手是提督大人?
这怎么可能﹗柳炎文可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呢?这之间恐怕有什么误会?又或者,这分明是傅家兄妹为了洗脱罪名,所以故意栽赃?
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方忌威在心里想着。
「柳炎文本是你未来的岳父,又和你们方家是世交,你应该会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吧?」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方忌威故意不说。
「你……算了﹗我自己去找﹗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回来,别乱跑﹗」说完,她便身手敏捷地没入人群里。
「老婆……」
方忌威正想阻止老是闯祸的傅小柳,却发现到人群里的方来福。
「来福﹗来福﹗」
叫了好几声,方来福终于注意列在人潮里浮沉的方忌威。「十四……」
「嘘﹗别吵﹗」他正想开口,却被方忌威一个箭步捂住了他的嘴。
「十四叔,你究竟跑哪里去了?爷爷派人找了你一晚都找不到,气得他差点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方来福又急又担心地问。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陪爷爷来这里向柳大人赔不是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我的事啰﹗」
「是……啊﹗不是﹗十四叔,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进去跟提督大人赔不是啊﹗」
「我有说我要回去了吗?」
「十四叔,难道你还不回去?」方来福很吃惊。
「回去是一定会回去,只要爹不再逼我娶柳元元,我自然就会回去。」方忌威笃定地拍拍胸口保证。顿了顿,他冷笑着又对方来福道:「不过,此时此刻,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你帮我﹗」
要他帮他?顿时,方来福的心里疾闪过一丝不安……
*****
柳家花厅外,挤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凑热闹的群众及方、柳两府的奴仆,各个惊疑地看着前来迎亲的……竟然不是方忌威,而是一脸焦急而歉疚的方得天。
「方兄。」
「柳兄。」
方得天向柳炎文拱手招呼,礼尚往来后,一旁身着艳红嫁衣的柳元元也自椅子上站起,恭敬地曲膝喊了声:「世伯。」
话完,她羞涩地偷偷望向方得天的身后,企图寻找方忌威的身影,却一无发现,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有些失望。
同样打扮得一身喜气的惠芸娘,推推女儿笑着提醒,「元元,妳都快要嫁过去了,怎么还叫世伯呢?应该改口才是。」
「是,娘。」这话正合柳元元的心意,她立刻就要故口:「公……」却被方得天急忙制止。
「等等,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非得亲自上门赔罪不可。」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的方得天,这次为了儿子逃婚一事,也不得不放下身段。
赔罪?话语再出,不仅让柳炎文、惠芸娘和柳元元满脸惊疑,就连在场围观的所有人也是错愕不已。
「方兄,我们两家就要成亲家了,凡事皆可以好好商量,怎么还说是赔罪呢?」
柳炎文不解。
「唉﹗你有所不知,这……这……」想起方忌威,方得天又是气愤、又是感慨。
「方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无妨。」
「这婚里恐怕得取消了﹗」事到如此,方得天索性一挥袖,就大声地说了出来。
取消婚礼﹗
闻言,在场所有的人无不震愕万分。
「方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惠芸娘率先回绅,急忙问道。
方得天歉疚不已,叹了声说:「这全都要怪我那不肖子,他……他……」
「世伯,忌威哥哥怎么了?」柳元元担忧地问。
「他……」
就在方得天不知如何为自己的儿子,因逃婚而失踪一事说出口时,方来福猛然从花厅外冲了进来,及时替他接口:「各位,这全是因为我十四叔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他一把将一脸茫然、还故意吐着舌头作出发傻状的方忌威拉了进来,震惊了所有人。
天﹗看他一副俊里傻气的怪模样……难道……他是被人打坏了脑袋?方得天、柳炎文、惠芸娘和柳元元同时在心底暗忖。
静默了片刻,厅里、厅外围观的人群才从怔忡中回神,开始窃窃私语」」
「天﹗方忌威变白痴了﹗」
「是啊﹗这真是现世报,全是因为他平常做恶太多,才会引来仇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的呵﹗」
「没想到,向来聪明绝顶、善于雄辩的天才状师方忌威,竟然变了个大傻瓜﹗如果广东第一美人柳元元嫁给他,那就可惜啰﹗」
「没错﹗没错﹗」
方得天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虽然平常被他气得半死,但是见他被打成这样,也忍不住难过而感慨。
「他……他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爷爷,这我也不知道。我在人群里发现十四叔时,他就这副傻样子了。」方来福昧着良心回答。
柳元元走向方忌威,不安地问:「忌威哥哥,你还认得我吗?」
怎知,他竟不暇思索的摇摇头,「不知道﹗」
「你连我是谁也忘了?」柳元元难以置信,方忌威竟然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可以忘了。
「大姊,妳是谁啊?」他抢来一旁围观看戏的群众手里的香蕉,啃了起来,还不客气地反问。
「十四叔,柳姑娘是你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也是你即将迎娶过门的妻子啊﹗」
方来福话语甫落,惠芸娘立刻斥道:「你先别胡说﹗这堂还没拜,一切就还没成定数﹗依我看,忌威伤得这么重,就得先好好休息,一切等他康复后再说﹗方老爷,你认为如何?」
「芸娘,这怎么行?」柳炎文不满惠芸娘的决定,急忙为方得天开口。
「老爷,我说错了吗?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元元的终身幸福啊﹗」
「妳……」
为免柳家为了方忌威而闹得夫妻失和,方得天连忙苦笑抢道:「嫂子说得对,婚礼就等我们家忌威伤愈后,再择日举行了。」
「方老爷果然深明事理。」接着,她不等柳炎文做主,就对着一旁的哑巴嬷嬷交代,「哑婆,快带小姐回房。」
哑婆欠身后,便扶住柳元元想要将她带回闺房里。
柳元元虽然一度因无法嫁做方忌威的妻子而难过,但,如今她更不想嫁给发傻了的他。于是,她经过一番心理交战,最后才在不舍地看了方忌威一眼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咦?未来的十四婶﹗未来的十四婶……」方来福望着柳元元离去的身影,仍想要替方忌威留住什么似的呼唤着。
「喂,她才不是你未来的十四婶咧﹗」方忌威双手环胸,猛然出声抗议。
「那……我未来的十四婶是谁?」呵﹗这可和刚才十四叔安排的台辞不同啊﹗
方来福一时之间也迷糊了。
不仅他,就连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屏息等待着他的答案。
方忌威笑了笑,丢开手里的香蕉皮,冲到人群里一把抓住早就被他盯住了的女子,喊着,「就是她﹗」
「哇﹗」傅小柳被他硬拖了出来,不由得低呼了声。
「老婆,原来妳在这啊﹗我找了妳很久耶﹗还以为妳迷路了呵﹗」方忌威拚命抓开她紧捂着脸的双手。
「你……你认错人了﹗」傅小柳不想承认,深怕曾在众目睽睽下,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忌威,你做什么?」方得天不悦地吼。
「她才是我的老婆啊﹗」方忌威硬抓着她不放。
「你胡说什么?」傅小柳又羞又气。
「姑娘,实在很抱歉,这都得怪我方得天教子无方……」
方得天﹗这就是方忌威的父亲,也就是广东第一状师方得天﹗
不等他说完,傅小柳已睁大晶眸,激动地低喊:「您就是鼎鼎大名的方得天,方状师?」
「是的。」方得天疑惑地看着她,问:「姑娘,妳是……」
「太好了﹗我的义父临终前嘱咐我,有两件事必须请你帮忙……」傅小柳正想要对他有所请求时,突然瞥见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柳炎文,一股奇异的暖流就这么不经意地自心底升起。
她不禁开口问:「请问,这位是……」
「姑娘,妳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方得天为她介绍,「他就是广东提督柳炎文,柳大人。」
「你就是柳炎文﹗」傅小柳眼里的温和立刻转为愠怒。
「正是下官。」对视间,柳炎文也同样震撼着这女子的熟悉感。「听妳的语气,妳似乎早就听过我的名字?」
她握紧双拳,咬紧下唇低喊:「岂止认得,我还知道你就是……」
来不及说完,方忌威已一把抓住她,喊着,「老婆,这里好闷﹐妳快陪我去外面玩﹗」说完,不等她反应,就硬拉着她住花厅外冲去。
「十四叔﹗十四叔﹗」方来福引颈对着方忌威的背影减去,「出去玩耍记得回来啊﹗」
「来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爷爷,你放心,十四叔被人打坏的脑袋很快就会完全康复呵﹗」方来福信心十足地傻笑。
方忌威被人打坏的脑袋很快就会完全康复?老天爷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第五章
一走出轿子,惠芸娘便赶紧拉起风帽,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待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在哑婆的掩护下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走进县衙里。
她熟悉地绕过长廊,一来到县衙后院的凉亭里,便见知县赵功早就备好一桌酒菜等着她出现了。
「芸娘,妳终于来了。」赵知县开心地迎上前。
「怎么?嫌我慢啊?你知不知道,都是炎文最近为了元元和升官晋爵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我才能乘机到这里来啊﹗你这没良心的,一点也不会体恤我。」惠芸娘不依地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