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底薪是一般中阶主管的价位没错,可是每完成一笔生意,公司让他抽极高的红利,光去年他的年收就进入三字头的七位数字,而他来勤誉也不过才一年半而已,真气人。
「连我拿的薪水妳也看不顺眼?」他失笑。
「倘若这次又让你拍到建华的案子,荷包铁定涨好几分吧!」叶梓嫔越说越不是滋味。
七千多万的合约好歹可以分个几十万红利,业务部门人人有奖,身为带头大哥的他当然拿最多,而她呢?辛辛苦苦卖命这么些年,现在也不过是个月薪四万二的小公关而已!
越想越气,她抓起他的手臂咬一口。
「小姐,连我抽红利也惹到妳?」陆议无奈道。她的牙齿还陷在他的臂肌里,所以他不敢硬把手抽回来。
「等这次的红利发下来,你要请客。」说什么都要敲他一摊大的。
「妳想要什么?」他替她倒一杯热茶。
「现在还没想到。」欧洲十日游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如我送妳……」寻思半晌,他突然摇摇头。「算了。」
「你想送我什么?」她跟全世界即将得到礼物的女人一样,蠢蠢欲动。
「等案子确定拿到手再说。」他啜口茶,不理她。
「男子汉大丈夫,讲话这么不干不脆,再过两个钟头就要开标了,还会出什么状况?」她爬到他身旁招他。
「只要事情未成定局,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发生。」陆议随她摇随她晃,就是无动于衷。
「那你一开始就不要起头嘛!何必这样卖关子?」她坐在自己的脚踝上,吹走落在额前的秀发。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一脸气恼的样子有多可爱。陆议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吻住。
「等一下,我还没吃完……」抗议被中断。
包厢的好处就在这里,他啃吮她的肩膀时,模糊地想。有充分的隐私权,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哗啦!拉门被推开。
「先生,我帮你们加个热……水……」服务生愕然的眼眸对上他们的。「啊啊,那个,我……我是……我只是想……我我我等一下再过来!」
可怜的服务生落荒而逃。
包厢内的两个人对望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成天这样吓人,你会有报应的。」她戏谑地咬他的鼻尖一下,移坐回旁边的空位。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微含笑意的嘴角在聆听片刻之后,渐渐抿为严苛的线条。「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刻追问。
「建华刚才取消了我们公司的竞标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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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从陆议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怒意让建华审核的几位主管气息为之一窒。
这次标案,为达「公平、公正、公开」原则──哈!──建华委托中央信托局主持,再会同审核。中央信托局身为无关的当事人,当然把战场让给建华和勤誉的人去杀个你死我活。
于是,审核室里,两方主管一字排开来,分庭抗礼。
叶梓嫔站在最靠近门口的角落,尽量让自己不显眼──虽然有点困难。于情于理,这不是她的案子,她出现在此处会有些奇怪,但是她坚持跟来看看。
「建华的张协理说,我们公司系统的版权有问题,所以资格被取消了,不能参加三点半的比价。」关河罕见的一脸愤慨。
即使在如此的紧要关卡,叶梓嫔仍然好生吃了一惊。
妈啊!这位关先生出了什么事?往日儒雅的无框眼镜不见了,只剩一副粗黑框眼镜;简洁有品味的发型也不见了,居然梳成那种三○年代小学教员的西装头,他是受到什么打击,突然把自己搞成这副老土德行?
「我想,张协理应该可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陆议寒气飕飕地扫过每一只眼睛。
在场的建华审核主管互望一眼,最后决定由那位张协理出面说话。
「咳咳,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发现,原来你们公司写出来的系统版权不属于贵公司,而属于这位关先生?那以后我们采用了这套系统,岂不是要另外付关先生权利金,这可不在招标的合理条件以内。」
「谁说……」关河大怒,陆议伸手拦了下来。
「关先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写出来的软件当然属于我们公司所有,在版权上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公司愿意出据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向您保证。」
「不是吧!」一只不知什么阿猫阿狗的小主管凑上来嚼舌。「我们听说,那个加密技术是属于关河的,那他又把这套技术写进系统里,岂不表示我们将来还要再忖他一笔权利金?这和我们招标的条件不符啊!」
「如果您指的是那套加密技术,是的,技术专利属于关先生所有,但是他已经将技术整合进这系统里,成为系统的一部分,而整个系统的版权属于我们公司所有,并不会分拆开来收费,日后更不会有衍生权利金的问题。」
「先生,我们只管卖面包,建华只管买面包就好,至于我们找哪个蛋糕师父来做面包,并不在合约规范以内吧?重点是这些面包吃起来没问题,我们也不会在顾客买完面包之后,另外叫您加发师父薪水。」叶梓嫔看不下去,跟着帮腔。
讲白了,他们就是狗急跳墙,想尽办法要在三点半以前取消勤誉的竞标资格就对了。
张协理咳两声打个官腔。「对不起,这样的解释我们不能接受。总之我们内部已经决议,勤誉失去竞标资格,就是这样,你们可以走了。明天可以来中央信托局领回你们的保证金!」
「可是我没有听到一个合理的说法来取消我们的资格。」陆议的眼神冰冷如刀。
「总之你们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你如果不高兴,大可以去申诉,但是今天的价格标,你们已经没有权利参加了。」张协理老羞成怒。
刚才那个阿猫阿狗在背后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会场等开标吧!犯不着跟这些人多话,他们如果不走,叫警卫送他们出去!」
一群建华的人悻悻然走回会议桌前,开始整理文件,明摆着不愿意再谈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议突然问。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阿猫阿狗一愣,心里有几分忌惮。
「你叫什么名字?」陆议再问一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阿猫阿狗涨红了脸。
陆议冷笑一声,所有建华的头头停下动作,防备地望着他。他拍拍关河,示意己方的人往外走。
离开前,他森严地丢下一句──
「今天的事,我不会这样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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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卑劣了!真是太卑劣了!」小郭激动地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
下午回到公司,陆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把他所需要的人召集起来,包括小郭、周静、关河,以及,令人意外的──她。
叶梓嫔看过陆议眼中出现这样的冷焰,他真的被惹毛了。
「建华以为我们奈何他们不得,可是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罢休。」陆议冷而静地开口。
「当然不行!整个业界都知道我们去竞建华的标,而且一路过关斩将,早就让很多人为之轰动,如果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逼退,我们公司颜面何存?」关河愤慨地顶一下他的粗黑框眼镜。
「最后光武以多少钱的价格得标?」周静问。
「二度估价之后,光武以七千七百万得标,正好符合底标。」叶梓嫔佩服地瞥陆议一眠。
他对底标的估测完全正确,倘若建华不搞鬼,他们的七千六百万在第一时间即可获胜。
建华的人就是听说陆议猜底标的神准度,才如此担忧。原本他们以为可在前两关加以刁难,让勤誉铩羽而归,没想到陆议和关河连手硬是闯了过来;事到临头,只好找那种笑掉人大牙的强词夺理把人逼退。
光武第一次开标是七千九百万元,可是因为他们是离底标最近的厂商──废话,唯一一家入围的嘛,依规定可以现场重估一次,最后降价重估之后,才以符合底标的七千七百万过关。
周静望一下接话的性感佳人,转头继续问陆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她和小郭的视线对上,两个人趁人不备互换个鬼脸,这位小姐好像忘了业务部的头头是她。
「小郭!」陆议开始点名。
「在。」小郭立正敬礼。
「你的人面比较熟,帮我查查光武究竟是什么来头。我要知道建华为什么独钟于它,是单纯利益挂钩,或彼此高层有三亲六戚的关系。」
「是。」
「关河,我需要你继续强化这套系统,我知道里面还有一、两个小BUG,上次验规格虽然过关,再验一次不见得不会出状况。如果我们的争取奏效,将来很有可能推翻议案,重新验标,我要把所有出状况的风险降到最低。」
「没问题。」
「周经理。」轮到公主了。
「在。」连公主也正襟危坐的,这两人真是主客易位得浑然天成呢!
「董事长人在哪里?」
「我父亲那里的亲戚有点事,她回日本协助处理了,下个月才会回来。」周静乖乖回答。
陆议浓眉微蹙地思考了片刻,才开口,「我们的股东里面有一位王资政,妳和他熟吗?」
「很熟,王爷爷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周静立刻点头。
「好,妳立刻联络王资政,最近正值选战酝酿期,建华的半官方背景又很敏感,一定有候选人想乘机造势。如果王资政把建华走暗盘的风声放出去,相信会有不少人感兴趣。从现在开始,我要建华每一天都接到民意代表的关切电话,不让他们得闲。」
「我待会儿就联络王爷爷。」周静毫不犹豫地同意。
陆议挺直腰,看过在场的每一张脸。他坚定不移的眼神,清清楚楚说明了绝对不放弃的意志。在场的人原本或多或少有点气阻,和他的黑眸对上,不由得为之一振。
「这个公道,我们一定会讨回来。我不希望公司的士气受到影响,所以在场的人离开这间会议室之后,不要乱说话。遇到有人关切,只要回答我们正在处理就好。任何人遇到任何困难,立刻来找我,知道吗?」他不卑不亢,以一种单纯陈述事实的口气说话,反而更有说服力。
「是。」众人异口同声。
「那……叶小姐跟这件事有关联吗?」周静小声问。
叶梓嫔立刻成为视线焦点。
她向公主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是听命令来开会」的模样,公主眼神一黯,主动把视线移开。
几乎从她一进公司,她们两人就不对盘,这和中间卡了个陆议无关。在公主这种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观念里,像她这样天天花枝招展、香艳娇冶的美女,只能归类为「坏女人」。
「我有事和叶小姐谈谈,你们可以离开了。」陆议下达散会令。
周静蠕动了一下唇瓣,不放心地看他们两人一眼。他径自整理散开的文件,不为所动。
「知道了。」公主低声应道。
一群人或快或慢,离开会议室。
陆议向屏风后点了个头上不意她到内间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一旦屏风在他背后拉上,她主动问。
他执起她的手把玩,一面深思着。她几乎可以看见无数条心思从那颗复杂的脑袋里闪过。
「妳和那位陈总还有联络吗?」半晌,他终于开口。
「你想干嘛?」
「将来各方压力进来,公司里可能会有一些阻力,我需要他。」他直接说。
虽然不懂陈总与公司里的阻力有什么关联,但是,嘿嘿嘿!她得意地笑起来。
「这可怎么了得?陆课长也有需要小的贡献『男人』的时候?」她盘起双手娇笑。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联络?」陆议没好气地挑着眉。
「有啦。人家还不放弃劝我嫁进他家当媳妇呢!」她爽快地承认。
「下星期五晚上,世贸有一场为企业经营者举办的月会,我希望陈先生领我们两人一起去赴宴。」
「董事长就有邀请函了,你为什么不叫公主带你去?」
「妳管我?」
他的答案让人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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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会议中心的宴客厅。
十几张圆桌集中在厅内的二分之一处,前方空下来的地方辟设为舞池。每一张圆桌皆铺着鲜白的桌巾,插着红鲜娇艳的花朵,几道热食已经摆上桌,然而吃饭是小事,乘机结识联络一下感情、互相交换情报方为与会人士的首要大事,因此坐下来用餐的宾客只占了一半,其它人三五成群地分散在大厅四处,或互相聊着天,或双双步入舞池,气氛颇为热闹。
他们三人莅临时,餐宴已席过三巡。
陈总是出了名的怪脾气,而今他和叶陆两人谈笑风生地走进来,多少引来一点侧目。然而,旁人的讶然注视还比不上叶梓嫔心中的突梯。
关河与公主竟然已经率先抵达了!
既然公主要来,陆议为什么不陪公主一起出席呢?
周静也看见他们了,秀眉微蹙了一下。
老实说,她真正在公主面前和陆议出双入对,这还是头一遭,虽然现在大家都是自由身,没有谁踩到谁盘子的说法,她的心头依然小小别扭了一下。
「喂,建华的那个张协理在那里,你过去吓一吓他。我和陈总四处走动走动。」她朝斜对角的中年男人努努嘴,松开他的手臂。
「妳怎么了?」陆议拉住她打算离开的倩影。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敏锐!
「没有。」她咕哝,摆脱他的手走开。
一离开他的听力范围,老人家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妳喜欢那个年轻人?」
「谁说的?」她嗔道。
「去年妳一提到他,还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剥一层皮,现在神情完全不一样了。」陈总狡狯地望着她。
「您过时了啦!现代人谈恋爱,纯粹一时拥有而已,没人在讲天长地久了。」她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也不知是在说给老人听,或说给自己听。
「呵,天长地久,谁提到这四个字啦?」陈总一副抓到她小辫子的得意样。
「好好好,为了表示清白,我明儿就嫁您大儿子当媳妇。」
「真的?妳说真的?」没想到陈总居然还一脸认真。
「假的!」她受不了地摊摊手,走向一旁的吧台。
陆议将目光从她摇曳而去的纤影上收回,立刻与斜对角的张协理接上。
他挑唇笑了一笑,没有特别反应。那端,张协理顿了一顿,居然主动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