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沄飞快地旋过身,为自己居然没发现有人近身而感到吃惊。
是堡内新进来的丫环;她记得她叫范柔,这个名字让她感到有点熟悉……
“什么事?” 绯沄微微一笑。
“堡主找您。”声音不轻不重。
绯沄皱了皱眉心,注意到她有双澄澈却……空洞的眼眸,像她年幼记忆中的眼眸……她猛地恍然大悟。
绯沄踏上前,青葱的素手轻抚范柔的颊,精致得无一丝瑕疵,但仍有易容的痕迹。“她”将她教得太好了,只有眼睛仍然可以透露许多讯息。
范柔立刻后退了一步。
绯沄直视着范柔的眼,注意到她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即无畏地正视她的眼,澄净、黑暗、空洞,还有一丝丝的叛逆。
绯沄终于扬起一抹绝艳的笑弧,缓缓地靠近范柔的耳际,寻到了一处小小的、几不可见的接合处,轻柔地印上一吻后,转过身子,却看见几丈远外立着一抹顺长的身影。
留下范柔抚着耳际,怔鄂地立在原地——
那是一个带着疼惜与关爱的吻。她不知道原来也有这样的吻……
原来这就是师父口中的“玩具”!师父恨之入骨的女人!
◎ ◎ ◎
没有人知道绯沄在想什么,包括严嵂自己。
她从来没有对他如此温柔地笑过。
在那些两人亲密分享的夜里,在她已如此深植他骨血之后,她仍然尚未对他交心。
乍见她们两人立于霜雪中的一刻,严嵂只觉得妒意将他狠狠地获住。
他直觉地想冲上前,狠狠地将那占有绯沄一丝思绪的丫环给扯开。
但他控制住了,只能站在这里,等着她发现他的存在。
唯一能稍稍抚平他的是,他的女人正朝他走来。
还未接近严嵂,绯沄就感觉到环绕他周身的怒气。她抿唇微笑地接近他,主动地握住他的厚掌,知道她的主动向来能取悦他……
“怎么不等我?”好温暖,她将冰冷的双手嵌入他的大掌。
“她是谁?”严嵂不悦地搓揉她的小手,随即注意到她的穿着有多单薄。“怎么不多穿点再出门。”瞧,她的脸颊冻得又冰又冷的。
绯沄耸耸肩。“我喜欢寒冷。”
严嵂不赞同地将她揽进怀里。“你这样会生病的。”
“会让人瞧见的。”她挣扎地推拒,但没有非常坚持。不可讳言,他温暖的胸怀十分吸引人。
严嵂脸一沉,不喜欢她刻意拉开的距离。“总比你生病好。”他稳稳地扣紧她。
算了!“找我什么事?” 绯沄叹了一口气,反手圈住他的腰身,任由他的怀抱及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将她密实地裹住。
严嵂的心因她的靠近而软了下来。
“她是谁?”他没忘记适才看见的一幕。
埋在他的胸前,绯沄轻声地笑了。“不过是个丫环。”他的妒意真是要不得。
“只是丫环你会碰她?”他挑高她的下颌,有些怀疑,他甚至看见她吻了那个平凡无奇的丫环。但他下意识地不想挑起这个话题。
“我喜欢嘛!”她对住他的黑眸,感性地说。
严嵂刚平抚的心因绯沄的话又掀起了波涛。
“我不准!”他霸道无理地要求。“我不准你喜欢!”心中除了妒意还是妒意,他曾听说有些女人除了男人,也会接受女人,他怕绯沄也——
“你不准……”一双柔荑在严嵂说话的瞬间抚向他的双颊,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绯沄的手坚定地贴着他的脸,她的春眸瞅着他,嘴角扬着可人的微笑。
这一刻,严嵂忘了自己在坚持什么,他的心奇异地被一双冰冷的小手给融化了……也在这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爱她!
他爱眼前这个柔媚无比的女人!
管她是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他,就是要定她了!
“你的手怎么老是温不热?”他皱着眉拉下她的手。寒冬快到了,绯沄特别任性,老喜欢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堡里到处晃,他可不想看见她生病。
这些夜里,严嵂注意到她的手脚总是十分冰冷,虽然有他这个天然大暖炉帮她取暖,当然,他也相当乐意温暖她诱人的身子,但其他的时间他根本照顾不到她。
“冷没什么不好呀!”她邪邪地一笑,冷不防地将一双柔荑探进他的衣襟内,冰冷地贴近他火热精壮的胸膛。
绯沄满意地看见严嵂倒抽一口气。她邪恶地滑动着灵巧的手,轻捻他胸前敏感的点,她灵动的舌随后覆上,舔舐、轻啮、吸吮……
“你这妖女——”严嵂愉快地闷哼,粗喘地抱着她往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心急地撩高她的襦裙,摸索着裙下的甜美……
不行!如果在这里就要了她,会教堡内的人看见的。他可不希望有任何人瞧见绯沄欢爱时娇美的模样!
抽回手,他颤着声说:“晚上……晚上到我房里来。”
“我以为你想温暖我呢!”她朝他娇媚地一笑,刻意逗弄他。
严嵂抓住她蠢动的手。“乖一点。”这女人竟一点也不同情他的处境。
“不管,人家现在就要!”她撒泼道,心里暗暗窃笑不已。
严嵂又是一声呻吟。“天啊!不准再诱惑我了!”他脱下身上的斗篷,系在她身上,杜绝那窈窕的春光。
晚上绝会让她向他求饶——他向自己保证!
◎ ◎ ◎
最后一次的欢爱几乎榨干了严嵂的最后一丝精力,他筋疲力竭地瘫在她柔软的身上。
两人汗湿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严嵂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天啊!他向来享受两人之间的欲望,在发现对她的爱意后,更是眷恋不已。今天晚上他几乎离不开她的身子。
“你还好吧?”他温柔地亲吻她的耳际。
绯沄以为他打算吻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这个吻,正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耳垂。
严嵂注意到她再度闪躲的动作,心头倏地一凛,多次欢爱,他渴望地想品尝她艳红的双唇,吸吮她口中的甜美,但每次皆遭她闪避。
对他而言,这代表了她的不接受,即使已拥有了她的身体,但她终究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他。严嵂的心中溢满浓浓的痛苦,被她拒绝怕了,哪敢再尝试。
“起来,别压着我。”她推了推他的厚肩。
严嵂抱着她一个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减轻她的不适。
“你在生气。”她注意到严嵂的全身肌肉绷紧。
严嵂闭着眼,厚实的掌顺着她优美的背部曲线缓缓地来回滑动。“没有。”他说,但紧绷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情绪。
绯沄侧头想了一下,她支起身子,往上滑坐到他的胸膛,她柔软的黑发拂过他精壮的身躯,披散在他的腹部、他的手臂、他的胸口。
胸膛的重量让严嵂倏地睁开眼眸,对自己与绯沄间的距离怔忡了一下。
她双臂弯曲撑在他的脸的两侧,精致的脸蛋几乎靠着他的,额对额、鼻对鼻,黑褐色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朱唇靠他如此之近,云瀑般的黑发散布在他的四周。
“你在生气。”她重复道。严嵂奇怪的反应让她抓不住他的心思,她不喜欢这样!
她像只小猫般地蜷曲在他的身上!严嵂暗暗吞下呻吟,钳紧她的水蛇腰,忍住蠢动的欲火。
“我没有生气。”他喑哑道。
“你眉头锁得死紧、肌肉紧绷,还说没生气。”她两手一起开弓,有些不悦地拉扯他的脸颊。
不可思议的是,严嵂几近娇宠地默许她的行为。
他宠爱地抚着她的腰侧。“你关心吗?”
绯沄扭动着娇躯,在他唇边印下一吻。“你是我的情人,我当然关心。”
他满意她的回答,双手上滑至她的背,缓慢地爱抚搓揉着。
绯沄性感地弓起身子。“你不累吗?”享受他技巧高超的抚弄。
“累。”他肯定地说。“但只要是你,我永远都要不够。”
“嗯……” 绯沄低声娇喘呻吟,几乎瘫在他身上。
“现在。”严嵂低吼着,将她压向床铺,却让她反手给推躺回去。
“我来。”她朝他邪魅一笑。
◎ ◎ ◎
在寒冬中,梅岭是严龙堡内少数绯沄喜欢逗留的地方。她在秋天时来到严龙堡,初次震慑于满林红叶,层林尽染的秋红楼,那时她发现严龙堡真的是不容小观,除了秋红楼,尚有春回园、松院、残水桥、凌水阁诸多造景。
听说春天里的春回园盈满牡丹、芍药、玉兰、海棠、山桃、木香、迎春等美丽的花木,芬芳的气息美不胜收。她很好奇像严嵂这般粗犷性子的男子会在这座剽悍、嚣张的堡内建造如此美丽的园林。
而目前她最爱的便是种满梅树的梅岭。处在静心亭内,四周环绕着一株株的梅树,有紫花梅、同心梅、紫蒂梅等各种梅花。
随手拨弄着琴弦,享受不被打扰的闲情逸致。这把琴是严嵂送给她的另一个礼物,是一把红色桧木所雕成的名琴,琴身雕有龙、凤两吉祥物分立左右。
她向来不爱弹琴,说起弹琴的造诣,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伍夜尘才是好手,而自己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沄姑娘?”
回头一瞧,是红情那个小丫头,正左右探头探脑的。
“你在找什么?”
“堡主呀!”一提到她们堡主,红情就怕得打个哆嗦。上次堡主发怒的样子把她跟绿意吓死了,连找沄姑娘都得找堡主不在的时候。
绯沄好笑道:“他不在这里。”
红情不相信地摇摇头。“那可难说,搞不好堡主会忽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然后轰隆的一吼,吓破她的胆。
“他出堡了。” 绯沄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几天前鲁亦峰来找他,两人在书房谈了半天,隔天便匆匆忙忙地出堡。
“真的吗?”红情这才敢靠近。
“傻丫头,我骗你干吗?” 绯沄对她侧头一笑。虽然她接到消息,他今天就会回来,不过看这丫头的傻样子,还是别说的好。
看了下发愣的红情,她接着又问:“找我有事?”
“哦!是这个要请您过目。”红情回过神将一张纸递给绯沄。“帐房要我来请示您的。”
绯沄接过一看,是张采买单以及银两的请款。
上好丝绸十疋,红、紫、黄、金各种颜色,金玉簪、胭脂、各种佩带发饰,还有一些上好的珠玉金饰等。
“以往我似乎没看过这个?”她拿着纸询问红情。
“嗳,之前帐房那儿都直接支领,但这次距离上回请购支领还不到一个月,所以帐房那边不敢做主。”
“堡主知道吗?”
红情摇摇头。“这种小事堡主不过问的。”
“好吧!以后表小姐的请单都不准批,至于请款方面,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拨给外,不准再额外拨用。”
“但……表小姐……”虽然很高兴沄姑娘的决定,但表小姐又凶又番,她怕……
绯沄瞧出红情的顾忌,抿唇微笑。“在担心什么?”
红情扮了个鬼脸。“我怕表小姐会撕了我。”
“有事叫她来找我好了。”想到就头痛,这位娇蛮的表小姐,到底还要替她惹多少麻烦?
绯沄叹了口气摆摆手,要红情先行退下,独自享受接下来难得的一刻清净。
◎ ◎ ◎
“绯沄,你好样的!”
瞧,红情才刚走,不到一盏茶的时刻,邵玫君就满身狠劲地冲来了,唉!赏梅的乐趣都让她坏了大半。
她妖娆地站起身子,莲步轻移。“表小姐有事?”
“说!你凭什么不准我的单子?”邵玫君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绯沄不受影响地微微一笑。“表小姐,您这个月的支出已超过限额,恐怕无法再拨用了。”
“哼!严龙堡会差我那一点小钱吗?”
“是不差,不过,给您用是浪费了。” 绯沄低垂着头,声音不轻不重地说。
“你这贱蹄子!”邵玫君气得冲上前,猛拉绯沄及地的长发,扬手就给她一巴掌。
没料到邵玫君会突来攻击,绯沄来不及闪躲,狠厉的力道将她打偏了头,美丽的唇畔淌下一丝鲜血。
邵玫君尚在得意,绯沄下一刻的动作快得她看不清楚,一瞬间,她喉头一紧,一条细细的琴弦缠绕住她的颈项,邵玫君吓得脸色发白。
“我向来奉行一报还一报。” 绯沄邪媚一笑,双艘微一使力,琴弦嵌进邵玫君的肉里。“知道吗?只要我再稍稍用力,琴弦会划破你的喉咙,血会像泼画般喷洒而出——”
“谅……谅你也没那个胆子!”邵玫君吓白了脸,仍嘴硬地道。
绯沄却像没听见般继续说:“艳红的血洒在雪白的大地,泼上洁白的梅树,那景色一定好美、好美。”她向往地感叹。“艳红配上雪白,那是我最爱的颜色——”
“我……我要告诉表哥!”这女人疯了!
绯沄如梦似幻地看着她。“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至于你表哥——死人是不会告状的。”她的嘴角绽出一朵嗜血的微笑。
邵玫君几乎吓软了腿,惊恐地瞪着她。妖女!这个女人是妖女!
“你敢!”她颤着声道。
“我不敢吗?” 绯沄噙笑反问,纤手稍一用力,勒出一道细致的血痕。
邵玫君被颈间传来的刺痛吓到,顿时,纵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哭着求饶道:“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别杀我……”
“只是给你一点警告,你——还想告诉你表哥吗?”
“不会、不会了!”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颤着唇说。
绯沄惋惜地松开手,可惜——她是真的想看那红与银白相容的景色呵!
“好吧!”收了弦,她叹息地走进梅林,有点想念起满红枫的秋红楼。
邵玫君真的坏了她赏雪的逸致。
◎ ◎ ◎
邵玫君愤恨不平地拿着小刀狠刮着眼前的梅树,以倾泄心中无处发的恨意。
绯沄那个下贱的女人,竟敢威胁她!
她最恨绯沄那趾高气扬的贱样,分明是表哥穿不要的破鞋,竟然还敢在堡内对着众人颐指气使。
“表……表小姐,别气了。”菁儿唯唯诺诺地劝道。表小姐生气的样子好可怕,她拿刀刮梅树的样子仿佛在刮沄姑娘的脸似的。
“闭嘴!贱丫头,你懂什么!”邵玫君恶狠地斥道。
她残酷地扳下一节梅枝,怒狠地将它折断,恨不得手中的梅枝就是绯沄的咽喉。
“可是,小姐,您不是说堡主早不要她了吗?你可以跟堡主告状嘛!”堡主与沄姑娘之间就如同主仆一般,尤其沄姑娘对待堡主十分冷淡,两人之间不像有暧昧关系呀!一定是表小姐看错了。
“废话!那种淫荡不知羞耻的女人,表哥才看不上眼呢!”邵玫君愤恨地扯着盛开的梅花。“还有,贱丫头,你想害我不成,没瞧见她刚才威胁要杀我。”
菁儿赶紧住口,怕表小姐嫌她笨又动手打她,只好缩着肩,什么话也不敢说。
邵玫君忽然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你,过来!”她用力地将菁儿扯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