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世严,你看什麽?」不会是教官来了吧?但是他们不怕教官啊!柳劭月回头,正好看到一个人影翻墙进了学校。
待在三年二班,她得要学著不吃惊才行——即使别所学校的学生像逛大街一般进了省中校园。咦?这人不是好几天以前遇到的吗?叫做……嗯……范文畬。
「柳劭月,你怎麽在这里……你们在干嘛!」范文畬瞬间看清战况,一阵暴吼出现。
「看也知道。」柳劭月奠著握在手中的蝴蝶刀,以及被它划出的伤口,血越流越多,已经顺著于肘不停的流到地上了。
「可恶!待会儿你们就该死。」范文畬伸手揽过柳劭月,将人半抱半施的拉进教室。
遇到一只盛怒中的狮子,最好的方法就是逃命,原本在看热闹的阿猫阿狗们立刻夹著尾巴走了,只剩下蓝世严和杨莺莺硬著头皮留在原地。
「嘶!痛。你不要碰刀啦!现在我手动一下会痛,刀动一下手也会痛。」柳劭月对著这想要处理她伤口的人咬牙切齿。
奇怪,范文畬那麽生气干嘛?他怎麽就顺手抱住她,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後处理起伤口。
「你一直握著刀也不是办法,尽量放开手掌,刀只要拿出来就没事了。」范文畬半骗半哄。
蓝世严在柳劭月後头比了个「要不要我把她打昏?」的手势,结果遭到范文畬狠狠一瞪。他只好乖乖缩回角落,口中念念有词。
她不要疼成这样嘛!帮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疗伤真是自找麻烦。
「噢,我的天啊!等、等一下,我只能松手到这个程度而已,嘶!会痛耶……」不知道自己身旁的人都在比手画脚,她只知道自己的手快废了,而且还有一个帮凶想帮她废了这只手。
花了好一段时间,柳劭月终於在惨叫中放开了原本握得死紧的刀。
「有胆来找碴就不要叫痛。」杨莺莺坐在窗台上冷嗤了一声,随即从柳劭月手中拿下的刀便插在她脸颊旁的窗棂上。
看著拿刀执向她的范文畬,杨莺莺吓得白了脸。
轮到幸灾乐祸的柳劭月在范文畬怀中做鬼脸。
「要不是你们先莫名其妙来找上我,我也不会按捺不住好奇心,来你们道什麽『学校禁区』,叽叽歪歪的名堂一大堆……呀!范文畬你真的会处理伤口吗?我觉得你越处理,我的伤口越痛。」
范文畬瞪了柳劭月一眼,继续清理伤口,他似乎是故意弄痛她的。
奇怪,这眼神……好像……是在怪她说话太粗鲁,这里的人讲话不都这样吗?嘶!
「范文畬!」她乖乖的让他拉过来冲洗伤口、拉过去包扎伤口,也够忍耐疼痛了,可他却是越来越粗鲁。
「又弄痛你了?抱歉,我生气时都不大能控制力道。」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完,手劲果然小了很多。
「让我上保健室好不好?」虽然伤口已经止住血了,但她的手掌只能用皮开内绽来形容,这种伤口普普通通也应该上医院缝个三五十针才够。
「不行,随便你要说什麽我敢做不敢当都行,总之,不准你带著伤去保健室。」杨莺莺马上跳出来反对。
「不行?」杨莺莺居然不准她去求诊,她只是要上保健室消个毒而已。
「莺莺再一支大杉,就要被退学了……呃,大杉是大过的意思。」蓝世严解释。
两年多来,经过学校的「围剿」,二班已由原先的五十九人锐减为二十八人——但几乎都是再犯一个小错就会被退学的二十八人。
他们个个拥有鬼才,以实力考取第二志愿,家庭背景更是硬得让学校不敢轻易得罪,另一方面校方又考虑到校誉,不停有要他们自动退学的手段,不论大错小错一律从重发落,血气方刚的他们倒也给校方面子,在校内安分得很。
不过出校园就没人管得著了,这些大错小过都是从校外记来的。
「你也会怕被记过退学?」柳劭月以没受伤的右手指向杨莺莺,有些嘲弄,她们俩是注定不对盘了。
「我们的家长每年、乐捐。几千万给学校,为的就是让我们能留下来,随便一点小事就被退学,不是太没面子也太浪费了吗?」她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回睨柳劭月,但是眼神一对上范文畬,又收敛了几分。
「小事?」柳劭月看向自己被开了一条拉链缝的手掌。范文畬正在帮她缠上纱布。
「你这个乖学生就小人不计大人过吧!划了你一刀,我现在的心情好得要命。」杨莺莺不怕死的眉开眼笑,一脚跨上窗台抖啊抖。
「好!你也让我划一刀,我们扯平!」该柳劭月失控地要扑上杨莺莺。
「等等。」范文畬拎起柳劭月的领子将人拉了回来。
柳劭月的注意力这才回到范文畬的身上,她用脚勾了张椅子坐下,气鼓鼓的看著在帮她手上纱布打结的范文畬。
怎麽这里好像是他的学校似的?她从看到范文畬出现之後脑袋便被问号塞满,但是太多的讯息与混乱的争吵让她忘了应该先问哪件事。
「我很想将你的出现当作理所当然,我努力过了,可是办不到,所以我要问,你来我们学校干嘛?」她将脸枕在他与她交握的手上,拦截范文畬专注的视线。
「今晚有一些事情,我来找蓝世严商量。」范文畬艰难而缓慢的替柳劭月包扎完毕,收起碘酒和双氧水,对柳劭月熟稔的口气除了意外,还有些无法解释的情绪缢满胸口,回答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国为全副注意力都已放在他眼前的面容上。
「是谈判的事对吧?顺便告诉我今夜谈判的前因後果吧?」柳劭月眼神一亮,兴奋地问著。谈判呢!普通人想当观众可能也没有机会。
「你知道?」范文畬眼底闪过瞬间的惊讶,随即瞪了蓝世严一眼,那个口风松得让人想灭口的家伙。
「说嘛,说嘛。」
范文畬抿起薄而好看的唇,缄默了许久,似乎在斟酌欲据实以告的底线。
「各校园势力一直由帮派居中斡旋,让地均衡分配给各校的老大管理,你们省中和邻近的成中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近来因为省中校方开始管束三年二班在校外的行为,对场子的生意也造成不小的影响,有人便不顾命令任意换地盘逃避纠缠,才会演变成今晚要和成中争地盘的结果,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跟你这乖学生交代清楚的。」
「哇!我不知这省中校方居然这麽坚持、这麽强硬地要踢人。一般的学校不是遇到流氓学生就没辙了吗?」柳劭月这个「乖学生」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在导师眼中,她叛逆、不听话、不认真读书,在同学们的眼中,她冷漠、高效、爱惹麻烦,在这禁区,她居然频频被唤作「乖学生」。
「我们一直不正面反抗,校方才得寸进尺兴起斩草除根的念头。」
好狂妄的口气,仿佛他们的坏是天经地义,自成了一套道德标准。
「今晚在哪里?什麽时间?」柳劭月扯回话题。虽无法苟同他们离经叛道的观念,但也不置可否。
「九点,成中校门口前广场。」一旁的杨莺莺回答。
「嗯……你该回去上课了。」不能再说太多,蓝世严看了眼手上的镶钻金表提醒。
「哎呀……她被我们搞成『酱』,你敢让她回去上课?」杨莺莺又用玉指戳蓝世严的胸腔。
两人在范文畬身後一搭一唱倒是挺惬意的。
「『酱』?」柳劭月听不懂杨莺莺在说什麽。
「『这样』念快一点就成了『酱』啦!呆妹。」
原来是作怪术语啊!
「我被你伤成这样,也不可能回去上课了,去帮我请个病假吧!就说是生理痛。」柳劭月将皮夹里的请假单与学生证丢给杨莺莺。
「还不快去。」蓝世严挤眉弄眼,深怕杨莺莺不抓住这逃命的机会。
「啧!」杨莺莺知道自己理亏,摸摸鼻子就往训导处去了,反正他一天到晚请假?这么简单的手续她熟稔得很。
「我今天本来只想搞清楚一件事。」看著手上的重伤,她真该好好白怜一番。
「子龙的事吗?」蓝世严露出贼笑,看看并肩而坐的两人,挺登对的。
「对。他到底是谁?我听到三、四次他的名字了,我读跟这个陌生人很熟吗?」有一点想发脾气,她自认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但是近来被身边的人欺压得有点惨了。
「难道你们真的不是?可是我看到你们在桥上聊得很愉快,我以为子龙终於决定和你在一起了……你刚刚激杨莺莺的时候,不也承认女朋友的身分了吗?」盖世严瘪著嘴吃惊,他又因为快嘴坏事了!
其实,一切都是他引起的。
那天有事和子龙约在广善桥上,赴约时就看到他与柳劭月聊天的一幕,误以为子能终於和那个他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长发娃儿在一起了,不经意向杨莺莺谈起,结果心怡子龙的杨莺莺放话要带人围堵柳劭月,惹得子龙也说出狠话保人,一切纠缠就这麽开始了。
他真的不知道柳劭月对子龙是流水无情。
「都说是激地了,还会是真话吗?桥上?该不会子龙就是……范文畬?」蓝世严说得琐碎,她瞠大了眼不信自己的推测,转头看向那一直绷著脸的人。聊天十分钟就被对号入座?那范文畬的女朋友不就从这儿排到太平洋去了。
「你们别当我不存在好吗?子龙是我道上的绰号,东家帮都以『子』字为名,我身为老大,子龙是子字辈龙头的意思……」不想提到他的背景,好不容易他才有机会与她越来越靠近,如果她被他的背景吓跑了怎麽办?
以前只敢远远的看著柳劭月,就是因为担忧。
「後面!」蓝世严突然大声警告。
柳劭月回头一瞥,穿越操场而来的杨莺莺正将一包东西向柳劭月掷出,她惊险接下,手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的书包!
杨莺莺以为她有让书包压跨肩膀的自虐倾向吗?看著手上胀满的布袋,杨莺莺一定把她原本都不带回家的字典、体育服、参考书都塞进书包了。
那也好,至少她今晚遇到麻烦的时候,书包不用塞砖头也能当砸人武器。柳劭月看著书包自嘲著。
「蓝世严你把莺莺拖出去!劭月,你没事吧?」书包的另一头在范文畬的手上,他来不及帮柳劭月担下,脸上夹杂著自责、紧张与愤怒的情绪。
「没事,她还真顺便,请完假以後连我的书包都帮我收拾好了。」柳劭月苦笑地压住范文畬的肩膀。
她是很生气,气得想赏杨莺莺两巴掌,但眼前的范文畬气得像是能砍人两刀似的,权衡之下,她觉得息事宁人也没那麽困难。有个人比她还失去理智反而让她能冷静。
「还说没事,伤口又裂开了。」范文畬说著又抓过柳劭月的手重新包扎。
「我真的无恙,只要晚上让我当免费的观众就好。」她灿烂地朝范文畬笑。
「如果我说不准,你是不是要自己偷偷去?」时间、地点柳劭月都知道了,她想去谁也阻止不了。
「嘿嘿,嘶!」伤口又被拉痛一下。她大概用另一种方法惹毛了这头狮子。
范文畬莫可奈何地大吁了一口气。
「先说清楚,今晚你要跟的话,不准出声,不准出手,远远躲著。听到了吗?」
柳劭月开心的点头。
嗯嗯……她「听到」了。可是她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
第三章
「喂!那个省中的!」
背後传来为数不少的机车咆哮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还穿著省中制服、背著省中背包,那一声八成在唤她吧!
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她正因为对一个女孩出手太重而忏悔,另一波麻烦却接踵而来,成中已经杀红眼了吗?像只疯狗般见到省中的就咬,她这个大剌剌穿著制服的弱女子成了众矢之的。
「喂!你聋了吗?」激昂而且不友善的声音在她身後吼著。
柳劭月无奈的缓缓回头。一看,七八辆哈雷有默契地将远光灯打在她的脸上。
刺眼!
心里才刚在叫糟,硬实的砖块同时很配合地住她头上砸来,出自身旁刚被她打了一拳的女孩之手。
「噢!」她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不是扶住停靠在骑楼下的机车,她一定会亲吻地板。
像是三部曲一般,远方警车笛声由小变大,渐渐淹没了原本的喧嚣声。
有个身影突然灵巧的闪出,不出两下就扳倒她身边的人,那股出拳踢腿的狠劲,让柳劭月很想替那些被打的人喊痛。
「愣在这里做什麽,快走!」
一双大手蓦然拉起她,带著她开始狂奔。
事情就这麽莫名其妙发生了!
时间:放学後不久;地点:错综复杂的小巷;人物:她和……范文畬。
他拉著她的手狂奔了三条大街。呵呵。
「笑!你还笑!」范文畬听到笑声,边跑边回头斥责,接著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在柳劭月的脸上看到一条血痕从额头蜿蜓至肩膀。
「哎呀!」柳劭月煞车不及,撞个满怀。
「你流血了。」他探向她的额头,沾上满手的血。
「嘿嘿……头上的微血管比较多,受一点小伤就会流血。」她还是制止不住傻笑。
过瘾!
从三岁开始就跟著庆元学自由搏击,知道她的体力比旁人好一点、力量比旁人大一点,但是在今晚才真真切切证实她与旁人不同。她宛如经过训练的拳击手,眼中所有人的身手好似慢动作在眼前播放,让她总能先加以抵挡,进而反击,打得好过瘾!
心脏跳动如擂鼓,她可以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因为今晚这一份骚动而奔腾。
「什麽小伤!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挥砖头挥得多用力吗?被敲昏啦!」范文畬拉起衬衫下摆,用力地抹柳劭月的脸。
「喔!呜!」这样给他在脸上乱抹才叫痛。
「别出声,我可不想在警局过夜。」惊觉巡逻的警车靠近,范文畬隔著衬衫棉布捂住了柳劭月原本在哀哀叫的嘴。
面对面,柳劭月从范文畬的脸上瞧见警车忽红忽蓝的反光,两人躲在骑楼下的屋柱後。
他探得太出去的身子很容易被警察发现。她缓缓将手反扣在他的腰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靠著柱子,而他紧紧靠著她。
「别误会,我是要让你也躲好。」她在他的胸前不甘愿地解释。希望他别发现她红透了的耳根。
「我知道。」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沉醉在她的发香中。
许久。
「警察走了没?」压低了声音询问,柳劭月竖耳细听了好久,四周静得可能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偏偏她的脸整个窝在他的胸膛里,不知道身旁的状况,又不敢妄动。
「应该吧。」他还不想大快放手。
敢情范文畬是想在冷风中待一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