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咬了下柳劭月的脸颊才松手,「因为觉得侍在我身边越来越危险了,所以你想回家?」这是他一直不想造成的情况,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柳劭月跪坐在椅子上,交握著他的手,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误会,明天是二十一号,两个月前的二十一号是我离家的日子,我在好些天前就决定明天回去。」明亮清澈的眼看著范文畬,她要明确的让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刚好碰到这个节骨眼,也真败给你了。」他信了,转而扯了扯柳劭月的辫子,露出有点无奈又根幸福的笑容。
「我们先把东西收一收,等一下跟其他房客还有腾大哥道别,反正腾大哥一天到晚嚷嚷要我们走,他知道我们两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早晚会回家。明早先去学校报到,然後晚上再回各自的家,好不好?」她的脸一直在范文畬面前晃啊晃,嘟高了嘴唇撒娇。
「好啦,好啦。」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踱回房。
要走要留,都是柳劭月在决定,可担心的是他,舍不得的也是他。
感觉到衣角有一点重量,原来那双小手一直没有放开,「我收东西,你跟进来干嘛?」
他进了房回头才发现柳劭月亦步亦趋的黏著他。
柳劭月轻轻皱眉,感觉热气又从脖子冒上来了。
她咬著下唇,带著笑意的双眼大而亮,「回、回去了以後,两人独处的时光会变得很少,所以我想……好好地再吻你一次。」她恶作剧的笑了笑,环住范文畬的脖子,路脚一跳,献上香唇,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可不再玩忍耐你诱惑的游戏。」只有刹那吃惊,他闭起双眼,亳不犹豫地回以缠绵的吻。
「砰!」的一声,可怜的木板门被猛踢一脚,用力关上。
第九章
是清晨难得出现薄薄的晨雾,还是她难得早起,总之地觉得清晨有雾稀奇难得,而她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回家,一场薄雾变得特别有意义。
深吸了一口充满水气的空气,那感觉居然也像沁凉的夜一样美好。
凌晨四点多时,他们等到施腾回宿舍,简单的道别留话之後,便驱车回到桃园。
看向车子後座,以及想到後车箱塞得满满的束西。如果说造一趟离家出走有什麽收获的话,大概就是那五大袋衣物以及两床铺盖吧,她离家出走时只带了三套衣物和随身用品,而范文畬更夸张的是空手北上,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每周领了薪水之後,锅碗瓢盆最缺什麽就先买什麽,居然也买了成山的回来。
这两个月说长也长,却是过得不知不觉的,春天,已经结束了。
「夏天快来了,我记得我离家的第一个早上天还没那麽早亮。」柳劭月将手伸出车外玩著高速的风。
他们刚刚下了南坎交流道,现在车子行驶在背道上。
在驾驶座上的人,想当然尔是范文畬。
「你不晓得行车中头手不能伸出车外吗?」他操控著方向盘,一边紧张的捂著劭月。
「因为人家太紧张了嘛!想找个东西玩玩分散注意力。」行车中的风真大,打在脸上手上真舒服。
「玩命吗?」她可连他的注意力都分散了。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红灯,范文畬迫不及侍停下车子,将半个身子都在外头的柳劭月拖回车内,然後拿安全带把她勒得紧紧的。
「你管得越来越紧了,连我爸都没有这样管我。」奇怪,她被管得挺心甘情愿的。
「给我坐好。」他也觉得现在像在管小孩。
车再度开动,柳劭月嘟著嘴,抓好自己的辫子後,还是挑衅的把头枕在车窗上。
他只用眼角看她,「不管你了,反正大清早的,桃园路上根本没车。」
她被这样一说,头偏得脖子都酸了,不一会儿,便兴趣缺缺的乖乖坐好。
范文畬得意地撒起嘴角笑著。
可以说柳劭月像个爱唱反调的小孩,当同侪在起哄或对某件事一窝蜂感兴趣时,她觉得大家幼稚,宁愿待在角落做个安静的乖小孩,但是一被限制不可如此、不可那样的时候,柳劭月又想挑战禁忌。
不能到学校禁区三年二班、不准参加械斗、不可以交男朋友,结果她都做了。
「如果有人叫我不准考第一名该有多好。」车子已经开到她熟悉的地方了,看著越来越近的校门,她逃避两个月的功课压力又慢慢回肩上。
「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你功课真的烂到让你想离家出走吗?」将车开到柳劭月的学校对圃停妥,范文畬趴在方向盘上问。
看著范文畬,柳劭月脸上突然写满「糟糕」。
「呃……其、其实,我会离家出走,理、理由不太复杂。」她缩著肩胯,先表现心虚比较不会挨骂。
「就只是想试试看离家出走的滋味?」范文畬危险的眯眼。
「你猜到了还问。」她的背紧贴著车门,无奈空间太小,她只能躲范文畬这麽远。
「有时候我真想直接掐死你。」他居然为了一个那麽欠打的理由和她混了两个月。
其实这两个月对他而言是美好的,但是柳劭月冠冕堂皇的离家理由,害他陷人该不该劝她回家的矛盾之中,挣扎痛苦损坏了几分完美。
「先生,你的手已经在我的脖子」了。」柳劭月很努力的想扳开脖子上极具威胁性的大掌,天晓得范文畬会不会是特种部队的秘密干员,手一转就能断人颈骨。
嗯?突然想到,她和范文畬很会聊,天南地北的不怕没有话题,但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连到他家也只瞄过他的房间而已。
「怎麽了?」玩闹一半,柳劭月突然眨也不眨盯著他的脸,让他松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发现我还不认识你。」她抓住他的手,很慎重的说著。
范文畬听了差点昏倒。如果两入成年,他都可以拐她去结婚了,她现在居然说不认识他,这是什麽意思?说她识人不清吗?
柳劭月眨了眨有点血丝的白兔眼,满是好奇的表情,「父母的名宇、家庭成员、最好的朋友、家中电话……还有好多琐事,都是你了解我,而我对你一无所知。」以前是认为范文畬的过去之於她并不重要,怛是现在她却觉得只要是他的事她都极想了解。
他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充满魅力的眼溜转一圈,范文畬才开日,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我是独子,父母在我十二岁那年空难死了,保险理赔两千万,接下来两年我忙著与想成为我监护人的亲戚打官司,给果是我靠著两千万定存的利息——每月约有一万元,但因此没有亲戚能动属於我的钱,为了保护自己,我选择混黑的,那是没有能力的人唯一能选择的路,帮助我最大的是蓝世严,以及施腾。」他泰然自若的陈述。
柳劭月的嘴已随著范文畬说的故事而越张越大。能整理得这麽有条不紊,可见不是他在讲一件家常琐事,就是太多人问过他了。
「这手机给你,里面所有的号码都能找到我。」他扔出腰际的行动电话,这是事先设定好,专程买给柳劭月用的。他敢保证她就算听了他的电话号码也不会记,然後要找他的时候焦急不已,所以他得先帮她打点好。
「我突然觉得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柳劭月接下手机,好崇拜的说。
范文畬再度失笑。不知道她听这番话有没有听到重点,一般人听到他是孤儿,会虚假的表示难过;知道他有两千万,会开始势利巴结;发现他是角头人物,反而逃之夭夭;他把这些会改变一个人价值观的条件都说出来了,可柳劭月只是听到,真的是听过就算了,完全没有特别反应。
他深深的看著柳劭月,她那纯真的面容真的没有一丝不对劲。
「我还以为你听到我是孤儿的时候,会表现一点同情心。」他揽著柳劭月的脖子,两人贴近。
「你需要同情吗?我怎麽看不出来?」她自信的拍拍范文畬的颊,「当你需要的时候我会知道的。」她也给了他一个拥抱,其中包含了更多无法以语言表达的情感。
他的确不需要同情。范文畬莞尔,为什麽她知道他的感觉,顺他的心。
她又问了许多和范文畬有关的琐事,他的一手厨艺原来是因为自己独居训练出来的,她发现范文畬和她一样,如果要去学一件事就会将那件事学透,不过她不想学的事比较多,例如英文和数学,其实有时候她眼睛看著书但心不在,她一直知道,却像鸵鸟般逃避这个问题。
现在和范文畬相约要认真读书,为将来这个男友意外曝光留下後路。高中生谈恋爱绝对会被阻挠,主因就是会影响课业,他们不会为反对而反对,硬要向世人证明恋爱无敌,因为热恋的心真的容不下教科书,只好加倍努力了,至少他们有了绝不荒废课业的共识。
时间悄悄流逝,车外的寂静开始转为嘈杂,她发现来上学的人越来越多了,看看时间,离七点半还有几分钟,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不要一直看时间,怕迟到就先进去吧!」他发现她坐立不安。
「嗯,太早进去,我怕变成班上的焦点。」一定有很多同学想探问她离家出走的事,而她又是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
「不只是班上,也许整天都有广播唤你到什麽训导处、教官室的。」
「你不要吓我呀。」她紧张的抓著他。
范文畬坚定的点头,他是过来人啊。
「不会吧?」柳劭月不敢接受事实,瘫在座椅上。
她不要变成全校焦点。
「你又变赡小了,以前的大赡哪里去了?」他以为她已经从那胆怯的小女孩蜕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了。
「我没变,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可以选择要不要将情绪示人。」她下巴一抬,倔强的冷嗤了声,「啊!二十七分了,我该走了,再见。」啄了下范文畬的脸颊,她随即开门下车,一直到上天桥,走到对面校门口,教官把她拦下来问几句话放她进去,接著消失在范文畬的视线范围。
柳劭月从容自信,原来是演技派挂帅。范文畬独自在车中朗笑。
他还为她上了高中後越来越冷漠麻木的性子担心呢,虽然在真正认识她以後,柳劭月对他还是热情活泼,偶尔有点紧张胆怯,他却狐疑过她的双重性格,现在可是真相大白了。
看了看时问,范文畬发动车子,他不怕迟到,但也该到学校处理他的琐事了。
第一件事,就是补考。
经过这两个月,他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呢,啧!
又结束了精采的一天!下课钟已经响完评久,班上的同学早已散去,只剩柳劭月拖著蹒跚的步履走出教室。
她今天光临过哪些地方?用两只手都数不完,上至校长室下至工友室——那工友是两个月不见她挺思念的,叫她过去给他看看——一天七节休息时间,她每一节至少要跑三个地方,累毙她了。
谁教她以前到处打工呢,又是班联会干部,常跑各个办公室,不见踪影两个月,就算没人多嘴,大家也知道她干什麽壤事去了——事实上很多人多嘴,她现在才晓得白己当选了这两个月的八卦风云人物,而且依现在的人气指数,她下个月还会再度蝉联冠军宝座。
真是惨兮兮呀!
整整八节课都是在老师「啊!柳劭月你回来啦?」的开场後开始上课,接著是半开玩笑的问她这两个月的情景,每个老师都在问重复的问题,问到最後同学已热心帮她回答了。
其实,班上的同学根可爱,在这所校风开明的学校,每个人脸上都有健康开朗的笑容,没有人在她回来以後苛责她,就连训导主任和教官们也是念念她就算了。离开了两个月,她反而能从另一个角度发现大家的好。
不过还是累惨她了,因为最痛恨自己变成焦点。
「啊!柳劭月你回来啦?」校门口刚交班的校警发现这则奋新闻。
「陈伯伯好。」柳劭月有礼貌的点头打招呼。
「赶快回家吧!路上小心啊。」操著山东口音的陈校警关心道。
「我会的,谢谢。」要死不活的说完,柳劭月继续拖著脚步踏上回家的路。
柳劭月站立在庭院中,从八角窗望见父亲与母亲坐在客厅。
是知道她要回来,所以在等她吧!她昨天打过电话,说今天会先去上学,放了学就回来。
拿出钥匙,她就像两个月前的每一天一样,开了门,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她站在玄关低头脱下皮鞋,不同的是手上多了一束鲜艳的花。
柳劭月抬头,看到的是庆元绷紧的脸和慕珍泫然欲泣的表情。
「劭月!」慕珍冲到玄关,母女俩抱成一团。
「我回来了。」柳劭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慕珍牵起女儿的手,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她本来想用和平常没两样的态度唉女儿吃吃晚饭什麽的,没想到情势到头来还是不能控制。
「庆元。」鲜花是用来赔罪的,柳劭月走到庆元面前,将花递出。
庆元接下了那束鲜花,以父亲的威严开口说:「你真狠,就这样跑掉。」
哎呀,终於有一个人骂她了,柳劭月绽放出如鲜花一般的笑容,有人关心真好。
「还笑,以後敢再离家出走试试看,这次饶了你。」庆元依然拉长一张老脸。
「谢谢。」像抱慕珍一样,柳劭月直接扑进坐在沙发上的庆元怀中。
「我又不是你妈,抱什麽抱?」诅是这麽说,柳庆元的脸上还是因此出现柔和的线条。
接下来该做什麽呢?她都忘了她在家里的时间表了。
「好了好了,该吃晚饭了吧?」最後慕珍拉开一直抱著女儿不放的庆元,破涕为笑。
庆元尴尬的咳了两声,随母女俩移到餐厅。
这一顿饭吃得很长,柳劭月几乎把两个月做过玩过的事都报告了一遍,当然,她把和范文畬在一起那段省略掉了,要不然晚餐可能会吃不完。
一家人又有说有笑了。
今晚,柳劭月没有读书就上床睡了。
「留级?」导师办公室传来柳劭月的尖叫。
咦?这个总是嘴角带著温柔微笑、嘴中却吐出犀利言词的学生,今天终於失控了。办公室里的各班导师都这麽奇怪著。
「你请假天数快要超过整个学期的三分之一,依校规是直接留级。」柳劭月的导师黄幸惠拿著学生手册说道。
就知道被导师「宣来晋见」没有好事。柳劭月在心中暗啐。
「有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经过昨天,她知道这所学校对她这半个问题学生是很仁慈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