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樵真的被打败了。“小哥,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倒楣、最难堪的一夜,你非但不帮我讨回公道,还有心情吃东西!”委屈的心情慢慢地流露出来。
“还记得小学二年级,你接受隔壁阿新的挑战,爬校园那棵至少有一百岁的老樟树吗?一开始你和他谁也不认输,愈爬愈高直到顶端,最后阿新认输了,你赢了比赛,可是你却不敢下来,还是阿新跑回家里求救,老爸才上去把你从树顶抓了下来。那一次才是你最倒楣、最难堪的经验,好面子却输了尊严。”解中贤揉揉思樵卷翘的短发。“至少你今晚的冷静就有不少人欣赏有加。”
想起童年的丑事,委屈一扫而空,思樵不禁也泛起笑容。“隔天阿新把这件事告知全天下,害得我老大的面子差点挂不住。”
“就因为他的泄密,他的左眼整整挂了一星期的‘黑轮’,别人问他眼睛怎么了,他只是回答不小心撞到桌角,要是让大家知道是被你揍的,他铁定会被笑死。”
从此,阿新见到思樵就像见到鬼一样,好一阵子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阿新现在在做什么?”自从思樵北上读书,毕业后又留在台北工作,高雄的老同学几乎都失去了联络。
“子承父业。阿新现在可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老板,去年底娶了美娇娘,听说快做爸爸了。”
“阿新结婚了?!”思樵惊呼。“他那么粗线条,竟然会有女孩子肯嫁他?”
“你同学都结婚了,那你呢?二十七岁的欧巴桑!还想要逍遥几年?”解中贤半开玩笑的说,神情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
“你偷听我和老妈的谈话!”思樵气急败坏的大吼。
“老妈那副大嗓门想不听见都难。”解中贤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自己呢?三十岁的欧里桑!连大你五分钟的双胞胳兄弟都结婚了,你还打算逍遥几年才肯定下来?”思樵反击回去。
“如果有个女人出现,让我愿意放弃单身的日子,那么我就会结婚。”解中贤是个宿命论者,他相信一切自有上帝会安排……突然想到方才在餐厅发生的事,事端的男主角看着思樵的眼神……“思樵,你和孙柏亨认识吗?”
“谁?”心不在焉的思樵没有听清楚小哥说的人名。
“孙柏亨,孙氏企业的总栽。”
“我不认识这一号人物。”思樵想了想,肯定的回答。
“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孙柏亨见到小妹时脸上闪过的惊讶和一抹淡淡的喜悦全进了解中贤的眼底,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小哥,你说的到底是谁?谁认识我?”思樵有点不耐烦。
“就是刚才你替他接下那盘沙拉、惹了一身脏的男人。他就是孙柏亨。你一定从不看商业杂志,几个月前他并购一家规模庞大的电子公司,造成电子市场和金融业的轩然大波,国内一家颇富知名度的商业杂志连着好几期都以他为报导重点,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吗?”
思樵摇摇头,不觉得她该知道。
“别成天看旅游杂志,多看点别的,了解商场讯息有益无害的。”解中贤忍不住要说上几句,小妹竟然不认识商场上名利和地位只略逊王永庆一筹的商业大亨——孙柏亨。
“我从事旅游业,不看旅游杂志,难道教我看‘股市总览’吗?”思樵睨了小哥一眼。
“还不错嘛!你还知道有这本杂志。”解中贤嘲讽道。“不和你扯废话了,你到底认不认识孙柏亨?”
“见过他一面。”思樵不想说太多,因为她的思绪正被拉回昨天那场小车祸。
“一面?”解中贤不太相信。
“加上刚才是两面。”思樵想挥开心中的烦闷,偏偏脑海中依旧被他傲慢无礼的身影占据。“我和他见过面,讲过话,然后结束,如此而已。”
“这么简单?”他还是不相信。
“你如果不说他叫孙柏亨,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思樵只说了一部分事实,表面上看似乎静,其实内心正被狂妄自大的他影响。
“真是那样,那我就放心了,孙柏亨对感情不专,他……”
“小哥,你千万别在老妈面前说漏了嘴。”思樵打断小哥的叮嘱,他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孙柏亨和她不可能再有交集,任何的嘱咐都是多余。
思樵将车子停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平常在小妹面前嬉闹惯了,她还真当他是个成不了大器的男人,解中贤有点不悦。
两人下车,一同走进电梯。
“其实吴勇志是个可以考虑的对象,不论是人品、家世、职业都无可挑剔,你真该回高雄相亲的。”解中贤拍拍小妹的肩膀,由衷的说道。
“小哥,你竟然当起老妈的说客!老妈是给你什么好处?”思樵生气的说道。
“如果回高雄就不会弄得一身脏。”解中贤说出不争的事实。
思樵最痛恨这种由果来论因的论调,她更气小哥说得完全正确,穿上这套香奈儿小礼服相亲肯定能成为最美丽的女主角,甚至将吴勇志迷得团团转。此刻这一身的狼狈,只会更加提醒她抉择错误。
但是,她绝对不会在小哥面前表现出来,她重新挺直腰杆,拾起尊严。
“明天我要加班,机位我已经帮你预订好,下午四点半复兴航空,我不能送你去机场,所以你自己坐计程车去。”电梯正好停在八楼,一吩咐完思樵立刻跨出电梯。
解中贤瞪着小妹挺得比墙壁还硬直的背脊,哭笑不得的摇头以对。
思樵固执不服输的个性再次展露无遗。
***
由铁林驾驶的黑色汽车停在一处高级公寓的铁门外。
“柏亨,你真的不上楼来?”冷艳萍拥抱着孙柏亨的手臂,不断的扭动身体,希望能软化他的意志力。
柏亨不为所动,冷硬的脸庞看不出身旁美艳尤物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冷艳萍胸一挺,薄丝质料的低胸礼服内的巨乳呼之欲出,不经意的磨蹭他一高一低的胸膛,极尽所能的挑逗他的意志,完全不把驾驶座上的铁林看在眼里。
“艳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有没有上楼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他直视前方,虽然不想恶言打破两人间看似和谐的关系,但是她正严重考验他的自制力。一向异于常人的耐心已快消耗殆尽,他相信精明的她已有所察觉,但她却选择忽略。
冷艳萍微微一震,一股不安的感觉由心底升起,最后硬是被她压下。“柏亨,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目的达到了,我不懂。”
柏亨冷哼一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抬高冷艳萍尖细的下巴,犀利的双眸迸射出一道冷光,直令一向大无畏的她心生畏惧。
“什么目的你心里清楚得很,毋需我再累赘的重述一遍。”他痛恨别人在他面前有所隐瞒,冷艳萍已犯了他的禁忌。
“柏亨?!”冷艳萍娇嗔道,把心中的惧意暂放一旁,换上另一种性感模样。
“今晚这顿别出心裁的晚餐应该花你不少时间安排吧!就算何薇薇再怎么高杆、精明,大概也想不到你会来这么一招,只好不明不白的被踢出这场主导权已落入你手中的游戏,而且不只是她,就连我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被你利用了。”柏亨冷似冰霜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
冷艳萍性感的唇角浮上一抹不自然的尴尬笑容。
“柏亨,我并没有利用你,我只是好心帮你甩掉何薇薇。你有所不知,何薇薇除了和你交往外,还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的乱搞男女关系,她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她的理直气壮看在孙柏亨的眼里只觉好笑。
“这样说来,我和她倒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柏亨拍拍她的脸颊。“你想何薇薇的事我有可能会不知道吗?”
何薇薇背地里结交别的男人,柏亨无权管,但是他绝不会放任他的女人骑到他头上,他的处理方法很简单,就是分手。他正想找一个最佳时机和她摊牌,但绝不是出于冷艳萍的安排。
冷艳萍一手导演今晚这场闹剧,目的是要向何薇薇证明他已属于她,以终止何薇薇对他的纠缠。只是她似乎忘了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他孙柏亭不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当她导这出戏时就已注定她的下场。
“人家只想帮助你……”冷艳萍一脸的无辜。
“你别以为从何薇薇手中将我抢过来就是得到我。别太有自信,搞不好哪天相同的戏码又上演,另一个女人趁你不备之时夺走我。你最好时时刻刻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柏亨残酷的笑着。
冷艳萍是个很有自信的女人,凡是她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成为孙柏亭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运用各种手段终于得以站在他身边,当她正要昭告天下这项成果时,何薇薇却选择在此时和孙柏亨纠缠不清,她不能坐任努力白费,所以运用点手段促成令晚的事发生,只是她似乎忘了考量后果。
外传孙柏亨不是任何女人能独自拥有的,她要打破传统,她要让孙柏亨成为她一个人的。现在听到他这一番残忍的话,再多的信心、再大的雄心壮志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迎上他凌厉的眸光,冷艳萍急忙掩饰慌乱的情绪。
“柏亨,我们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知道今晚何薇薇的事让你心烦,和我一起上楼,我保证能让你忘却烦恼。”冷艳萍在孙柏亨的耳旁低吟,纤纤玉指不受控制的隔着衬衫抚上他强健的胸膛,为她的“保证”揭开序幕。
“艳萍,你可以下车了。”柏亭拿开她不安分的手,厌恶之情显现于脸上。
“柏亨,我需要你。”冷艳萍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名利,她附在孙柏亨的耳旁低吟,颤抖的语音堆满了浓浓春情。
“我不需要你,我建议你拨个电话给白先生,我相信他绝对可以满足你的需要。”他无视两人间渐升的温度,硬是泼下一桶冷水。
“柏亨,白先生是我的经纪人,我和他绝对没有外界传闻的男女关系。”冷艳萍努力澄清外界的误传。
“艳萍,你何必紧张成那样,我并没有说你和经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相信就算你脱光衣服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他也会不屑一顾。”柏亨将她整个人推开,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不过,介绍有钱有势的男人给你,似乎是经纪人这项行业之外,另一项有赚头的工作,用比较白话的说法就是皮条客,他有办法让你钓上我,同样也能让下一个冤大头上钩,不是吗?”
一席话轻而易举的带走冷艳萍红润的脸色,她从没在一个男人面前这般难堪过,赤裸的任由男人看透内心。
“柏亨,你不满意我?”她企图用两人曾有的契合唤醒他的记忆。
“艳萍,你的确是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女人,我是个男人,同样也无法抗拒你的热情。”怪就怪在他的自制力比一般人强,对他而言女人只是繁忙公务中一项调剂身心的娱乐,而此时他则一点“性”致也没有。
“柏亨,我有满腔的热情……”冷艳萍的手准备重新抚上他强健的手臂,似鹰集般锐利的眼神逼她缩回手。
“留给别人吧!”
车内气氛一下变得死寂,除了冷艳萍惊喘的呼吸声外,只有马路上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一股冷意袭上她光裸的玉臂。
“柏亨……”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唤着。
“你该下车了。”重复的话表示他的耐心已快消失。
冷艳萍不敢再有所迟疑,抓起腿上的白色小皮包,打开车门,在下车之际,她丢下一句,“柏亨,我会等你。”
门一关上,柏亨立刻指示铁林,“开车。”
铁林立即驱车上路。
对于丢下一个脸上写满饥渴需求的女人,柏亨一点也不在意,今晚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和想要榨干他的女人共赴巫山云雨,更是因为一颗心正被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女子的倩影所占据。
今生已认定不会有任何女人能影响他,这个坚定信念却在陌生女子突兀的出现时有了轻微的动摇,今晚的再次巧遇更令他整副心神不受控制地被她的冷静所吸引,他从不相信缘分这一回事,遇见了她,他相信她是上天为他安排的最好礼物。
柏亨将视线从窗外急闪而过的景致移回,移动的瞬间。冰冷无情的眸光也转变为温暖,他盯着躺在手心上的项链,式样简单的白金项链,中间的坠饰是一颗泪珠形状的钻石,璀璨的光芒四射正如她的人带给他的感觉,第一面便攫住他所有的注意力。
柏亨不自觉的用力紧握手中的钻石项链,感受钻石的冰凉,仿佛借由这个动作也能感受钻石紧贴在她胸前的冰凉。
项链是她在化妆室清理衣服时解下的,餐厅经理以为她和他认识,没有多问便把项链交给他,他很高兴餐厅经理这么做,巧妙的安排注定他和她会有再见的一天。
“铁林,还记得昨天下午那个女人吗?”柏亨没有多做说明。
铁林愣了一秒,随即回道……“记得。”
“有办法查出她的资料吗?”他相信铁林的能力。
“可以。她的公事包上有公司的名号。”铁林向来观察细微,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他全注意到了。
柏亨扯了一个淡不可察的笑容。“大概连她戴哪种牌子的手表,也逃不过你的双眼。
“卡地亚手表。”铁林面无表情的说道。
“真是服了你。”柏亨将项链收回西装内侧口袋。“查出她的基本资料,尽快告诉我。”
“是的,孙先生。”
“送我回别墅。”
思樵将客户送出办公室后,就瞧见夏莹一脸迫不及待地朝她而来,什么话都没说,进到办公室就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思樵回座好兴师问罪。
“听说你过了一个精采刺激的周未夜。”夏莹说话的口气完全符合她直来直往的个性。
“台湾真小!”挤了两千两百万人口,攀亲带故之后,人与人之间说来说去都互有关系,只是不知事情传了几手才到夏莹耳中。
“不小.只是很不巧地被一位在杂志社上班的朋友撞见整个过程,我才有幸得知。”夏莹倾身向前。“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和孙柏亨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他。”这是她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这一次却不像第一次时那么坚定。
夏莹瞥了她一眼,认为她有所隐瞒。“阿林告诉我的可不是这样,她说你和孙柏亨看起来很配,又说你和他相谈甚欢……”
“停!”思樵举起手阻止夏莹继续说出离谱的话。“夏莹,你确定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