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凰却硬是拖住了她走出的脚步。“你又穿这样?”上上下下指了指那身军便服。
“进去就不出来了!”她扔下比二五八万更拽的姿态,脚都还没骄傲地踏出来就——
“紫瞳——”蓝庭也出声。
她一定会被那一声不要命的长长尾音给缩短阳寿的!她慢——慢——地拜托脖子转动,以一百三十五度的危险侧脸问:“还有问题?”
“你们的路,我——不敢走。”蓝庭面有难色。
不只她,连蓝庭和温雨凰也拷贝了她的表情,一同说着:我害怕!
这颇令林紫瞳意外。会客室到大门这段路是刻意用小石子铺的,以加强夜间警戒。虽然不像一般道路好走,但不至于到不敢吧!
哦!她知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心情了。高高的鞋跟、短短的窄裙,的确会加重这段特殊路面的困难度。自己一定错过了开场精采的搏命演出,不然她们哪会如此安分。
“那——刚刚是怎么来的?”林紫瞳存心捉弄。
“你……”
三只带毒的玉手联合替主人发威。
林紫瞳闪得可快了,她可不想真正拥有“花”容。大步一退,切出适当安全距离。伸手制止了她们的狂野:“稍安勿躁!徐班长。”
徐振良大快步跑来。
“找两个班兵过来,个高的!”林紫瞳简单交代。
“是!连长。”
蓝庭不敢置信地看他走开,急得追究问:“紫瞳,你该不会是——”下文硬是梗在喉咙里。
她们的小小怀疑,在徐班长带人来时,成了大大的不安。
“报告连长,班兵到齐了。”
“注意!”她卸下顽皮的撒旦面具,不苟言笑地认真。“现在三位小姐由你们安全护送到门口。如有差错,自行负责到底!”
“是!连长。”他们齐齐应允。最好有责任可负!
女孩们可慌了。就为了那段不是人走的凹凸石子路,竟然要变相牺牲她们——免费给陌生男子揩油!?沈萱头一个喊出声:“林紫瞳,你太无情了吧!”
连名带姓?她暂停脚步。既然被误认无情,干脆绝情演出!头也不回地下达指令:“徐班长,方才说话的小姐是你的责任!”
“是!连长。”
一切就绪——林紫瞳是这么认为。快乐地踩在那可爱又滑脚的石子路上,脸上还展现忍俊不住的偷笑,连卫兵因她的笑而傻笑都未察觉,悠哉地往红色敞蓬车走去。人不能太拘谨,偶而要善待自己,找些开心的事。就像现在——倚在车边,望着安全越过障碍的好朋友,夹着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怒火,快步杀来,濒临失控边缘。
“请保持淑女风度。”她知道女人死爱面子,男人也死要面子。“留点名声给人——探听。”笑着提醒,帅气地跃入后座,等着她们碍于两旁不相干的路人甲乙而将火山口封住。
深深吸口气,戴上最甜美的假笑。念在大门口的卫兵、军区人来人往不可抗拒的分上,三个人也只有优雅上车。
“真不敢相信你会做这种事!”温雨凰忍不住回头抱怨,幸运的她有车子得以泄恨,仿佛子弹列车冲上大马路。
“随便找个‘拐杖’就不管我们死活了!”沈萱念归念,可还记得命只有一条。轻拍驾驶:“控制点!”
看身边的蓝庭不跟进口诛一番,林紫瞳才不带劲地反驳:“什么拐权!他们可是连上最优秀的人才。”
“你说的是那个班长吧!沈萱,你觉得如何?”
“鸳鸯谱要牵对线。”沈萱推得可快了。“没有砸死人的财产我可不考虑。贫贱夫妻百事哀,听过吧!”
“被砸死了也花不到,要钱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有钱的老公!?
“叫雨凰介绍她哥给你不就好了!”蓝庭好意建言。
“那才不好呢!我哥有意中人了。”温雨凰朝后座比,盯着后视镜问;“紫瞳,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除了“NO”就是“不”,她想不出第三种答案。
“我哥真的很喜欢你。”她自己也希望有这个大嫂。
她当然知道!但少了那分感觉又能如何?适巧军用卡车传来此起彼落的问好的、好奇的“长官好!”问候声。
林紫瞳用眼神比着上头只要见到女人就有反应的阿兵哥,包括脸完全背对方向盘的正副驾驶兵,问:“如果他们都很喜欢你,怎么办?”
温雨凰转头看了不打紧,还对他们热情地报以逃逗的微笑,更挥挥勾魂的小手说再见,早就不顾车上乘客的生命都操之在她,自然——啪,脑袋遭殃啦!
“你花痴啊!”沈萱占地利之便手口并用。“给你问句,你当是表演证明题!?”
她用力揉揉后脑门,一副苦瓜被K滥的含冤委屈:“挑个最爱我的人同居、结婚、生子喽!”
“你不用爱他吗?”
“傻瓜!被爱是幸福的,我才不要辛苦地去爱人!”
“笨!”沈萱挑明教训。“爱能持续多久?天天见面,久了也会腻。人会老、事会变;只有新台币才是真的!”
蓝庭为她们的坦白咋舌,直摇头。急急拉着林紫瞳,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放心!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梦幻童话国——只能作梦。”
“还能想,还能找啊!”蓝庭一向很坚持。
林紫瞳浅浅一笑,对她的择善固执不置可否。仰头望向无边天际——
对啊!可以想。想像她的王子驾着魔毯在空中飞,骑着白马在原野奔驰,开着飞机……怎么会联想到他?嘴角却不禁上扬。好像也满不错!耳边还听到她们争辩不休——
“有钱,就算当寡妇都快乐!像贾桂琳没钱的话,还能打扮成高级狐狸创造第二春吗?”
“我认为爱还是比钱重要。”
“胡址,爱值多少钱?黛安娜还不是只要钱!婚姻带给她的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庞大的赡养费足够她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要爱干什么!?”
“你太悲观啦!她曾经也幸福过的。”
“三分钟的幸福,换来一辈子的痛!划得来吗?”
忽然辩论中断,还给四周一片宁静——
“少校。”温雨凰又分神了。“好像有人找你喔!”
大马路上谁找她?开玩笑也不动动脑子!林紫瞳连骂都懒,依然故我地摇下车窗仰望蓝天。感觉真好!干净,安静,靓、净、静。
蓝庭却不停地推她:“起来了啦!真的是找你的。”
小幅度地别过验,看她以童子军的荣誉保证点头。林紫瞳才懒洋洋地逐步坐直身躯,直逼懒猴的超慢速,问:“谁找我?”
目标九十度向左转!三根食指快速比往同一方位——
祁军尘虽然没开口,脸上的笑却足以显示他的好心情。指着他身旁没人坐的位子,想……
林紫瞳意外地还以微笑。孺子可教也,想不到他连这招都学会了!轻轻地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她不能见色忘友,会遭“人工”天谴的。
电话呢?他接着示意。
谁的?她轻挑着眉不表意见。
车在路口停下,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他拿了笔在手帕上“画符”,然后丢给她。
她正错愕之际——
“小心晒伤!”祁军尘说完,加足马力扬长而去。
“他是谁?”温雨凰习惯性地回头。“好像很喜欢你。”看来大哥可以准备遁入空门。
“你也喜欢他吗?他长得很好看耶!白马王子的条件都具备了。”蓝庭不掩好奇地赞赏。她的梦中情人就要像他!
“好看能当饭吃吗?”沈萱又抢着唱反调。这是她活着的乐趣之一,理想是世界大同——全世界的人都和她有相同的思想。
“好看不一定能当饭吃,但他关心你就不会让你饿肚皮。对不对?紫瞳。”
“关心也会变心……”
她们依旧抬起杠来,为自己的理念而战——
无所谓啦!有高见就发表,反正左右不了她。高射炮乱轰,自己也没被炸死过。林紫瞳摊开他的手帕,神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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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去哪儿?”林紫瞳横躺在布面沙发上随口问。她不介意就这样躺着、休息、发呆、什么事也不做,就像睡在漂亮的棺木中,进行最后的告别式。她真的不在意还有点喜欢呢!与世无争,多好!
这儿是温家客厅。她们习惯接受“黑”社会洗礼前,先窝在此处改头换面、酝酿成熟才出门。
“什么滥节目嘛!几十台没个像样的。”忙着拿遥控器转台的温雨凰边骂边分神地回答;“去PUB!”
“没新鲜的吗?”她不喜欢那种满屋子二手烟,专供“寂寞”的人发泄的滥情场所,什么A、B、C的病源都在那里。
“很新鲜啊!去看男人脱衣秀,还可以摸呢!”温雨凰这个电视大儿童还忙着找频道,根本不当回事地说着。
林紫瞳惊讶得差点从“棺木”里翻出来,蓝庭的惊人之语倒扶了她一把:“你是思春还是性饥渴?没事去看人家光屁股!”
“要骂也挑些符合深度的字眼,别口没遮挡地赔上自己的形象。”林紫瞳不赞同她的三级有色用句。再看看另一对毫无坐姿可言的女人,眉头都皱得打死结了!“你们两个能不能选个‘正常’的姿势坐?这样实在有碍观瞻,妨碍人家‘看’的自由耶!”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关系!”温雨凰小声嘀咕,服从地调整姿势,顺便连遥控器都扔到一旁,认真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去?”
几个人转了转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林紫瞳率先摇头,蓝庭见状也说不,唯有沈萱不反对:“我无所谓,看看也无妨。”
“是嘛!去看看又没损失。”温雨凰附和着。
“男人,我天天看。最好看的还在家里呢!所以没兴趣。”林紫瞳不为所动。比帅、比俊、比酷,谁比得过她三个陆、海、空官的兄长?吃过龙虾后,虾米还有味道吗?
“那不一样,他们身材健美得像阿诺。”她听说的。
“我最讨厌阿诺了!”蓝庭满脸嫌恶地发言:“一坨一坨的肉看起来好恶心,好像灌了十一分满的黑香肠。”
“对对对!”林紫瞳颇有同感。“再涂上光亮亮的油,更令人食不下咽。想减肥的人最适合去观赏了!”
“那是一定的!你看见的肥猪肉是死的,而他们是活的。”
什么话!两人合作地一搭一唱,听得温雨凰有些恼火:“你们要不要确认一下,是否活在二十世纪?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对今之古人?”
她的无心之言,提醒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问:“我们怎么会认识?”
你看她、她看你,轰然爆出一阵笑声。
“我们好像不是同学。”林紫瞳先稳住笑。
“当然不是同学!你拿硕士,我们才大学毕业,怎么可能是同学?”温雨凰也发表认同宣言。
“不对!”蓝庭大声否定,努力回想过往旧事。“我们国小、国中都在一块,名副其实的寒窗九年,除了紫瞳后来到台北,我们三个可没分开过。”
“天啊!”沈萱悲惨地拍着额头大喊:“记这么清楚干什么?我还宁愿只是朋友,相差太悬殊了嘛!”
“紫瞳是硕士军官,而我们什么都不是!”温雨凰也感慨。她只会靠着一口滥英文,四处践踏别人的土地。
“别拿我的学历作文章!我只有这点差强人意。”林紫瞳赶忙声明。她不是天才儿童,也没什么天分,只是选对了方向,再加指导得宜,所以同样大学毕业的她已修完硕士学分。但这没什么,每个人的特质不同,她也有差的一面。
“唉——”沈萱大大叹口气。“硕士叫差强人意,有钱的说自己什么都不是。那我岂不是在办公室浪费生命——混吃等死?”
看她们说得煞有介事般,令蓝庭也觉得对不起父母:“我连工作都没有,是不是该直接投奔大海?”
“随便闲聊也当真!你明天不就要去面试了,一切多美好!”温雨凰高兴地提醒,乐观豁达是她最大的本钱。
字面来看是美好,耳朵听起来也美好,不过当事人的面部表情可就正正得负地很不美好。林紫瞳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坐着,搭着垂头丧气的挚友的香肩问道:“上帝告诉你——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你陪我好不好?沈萱要回家,雨凰明天出国,她们都没空。你陪我去面试啦!”她期盼地哀求。
“这工作让你不安就别去呀!”
“不行!”蓝庭的脸苦得像喝下五百CC的苦茶浓缩原汁一样。“若没录取,我就得回山中的老家。这是‘大老奸’的最后通牒!”大老奸就是母亲大人,世界之最——奸!
“什么工作?”林紫瞳也有丝好奇。看她从皮包里翻出一张折得又旧又滥的报纸,红笔圈出的部分——诚徵高级私人专职秘书一名。
限年轻貌美、身材姣好,谙英日浯,且善解人意。
擅家事,随传随到、配合度高;肯出席各种场合之未婚女性。
高薪、供食宿。有能力者亲洽祁氏集团。
地址……
这则徵人启事的作者真是少见的广告奇葩。林紫瞳来回看了好几遍,瞧不出端倪,却觉得有鬼。虽说是“大老奸”指定,但是长者不代表智者,一把年纪跌破眼镜、摔人阴沟的也大有人在。她不避讳地明讲:“我直说好了!这像不像找舞小姐、伴游女郎的广告?”
“对!而且是非常高级的那种。”蓝庭随声附和。
温大妹子温雨凰冷眼看她们一拍即合,高举反对牌。
“照你们推断,会做家事的菲佣、外劳一大堆,它可以除去这项条件,不是好找人?谁听过舞小姐兼下女?”
“所以才说它奇怪呀!紫瞳,陪我去啦!”蓝庭还是那副“刘雪华第二”的可怜相哀求。
“好,不过要来得及让学生见到我才行!”
“谢谢!谢谢!”她高兴得作揖打拱,当场成了唱建康歌的“范晓萱”。
“事情解决了就好!PUB呢?”温雨凰仍未死心。答案不变啦!做人要有原则,两个死硬派坚守立场——
“不去。”林紫瞳并做申论:“我想看电影。不然兵分二路,你和沈萱去玩,我回蓝庭那里租片子看。”
“当心摸回爱滋!”蓝庭语带讽刺。
“爱滋是用做的,不用摸。”温雨凰反唇相稽。
“你还敢做?干脆找牛郎来个一夜情。”
“一夜情不用自费,路边酒吧随便钓就有。”
“还随货附赠未婚宝宝。”沈萱义务加强戏剧张力。
“除非我想要,否则它只能待在保险套里!”
“容小女子插个嘴。”林紫瞳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口舌之争——不会是付诸行动的蓝本吧?”
方型椅垫立刻腾空飞掷过来,林紫瞳轻松闪避,不幸转而砸到蓝庭。只听见温雨凰不悦说道:“亏我们一块长大!想又不犯法,口头上过瘾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