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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情爷儿 page 9 作者:易淳

  见申书苗沉默不语,沈小姐非但没平消火气,反益加怒气冲天地叫骂。“贱厮!你胆敢瞧不起我?别以为本小姐不敢动你。”她略显狂态笑起来。“你这张脸,生得真好看,我见犹怜呢!”

  “你要怎么?”申书苗沉着脸,鄙夷地望着她问。

  “若划花这张脸,申公子还会要你吗?”她阴恻恻笑道,期待见着申书苗表露惊恐。

  岂知申书苗面不改色的睨她一眼,道:“请吧!就算没有我,大哥也不会要你。”

  “好!既然你不怕,本小姐就不客气了!”沈翠袖愤怒地吼嚷,美貌面容如鬼物可怖,一副巴不得啃她的骨、吃她的肉的模样。

  就算胆大如申书苗,此时也不自禁打个寒颤。当沈翠袖拿出匕首逼近时,她虽强忍着不叫出声,惊恐已在双眸中漫溢。

  一个女孩,特别又是美丽的女子,容貌的伤害是最重的打击。几无人能例外,自也包含申书苗。

  “怕了?哈哈哈……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沈翠袖狞笑的逼近,锋利刀尖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闪耀骇人冷冽的寒光。令申书苗的心,寒了一大截。

  锐利刀锋在半空画成一道白银弧线,申书苗反射性紧闭双眸,紧接着颊上一阵刺痛,湿黏的液体顺颊而下,一滴滴滚落,血腥味瞬间散开。

  一道食指长的伤口,绽放在她白皙胜雪、细致如玉的颊上,鲜艳血红益显妖邪诡魅。伤口不很深,血却流得不少,一滴滴、一颗颗,争先恐后的漫出,深棕褐木板上,不多时已绽开数十朵艳丽红花。

  “再逞强呀!哈哈!知道本小姐厉害吧!”沈翠袖疯狂地尖笑尖叫。

  瞪着她一会儿,申书苗才冷然开口。“你疯了。”颊上的伤口似乎并不存在,面容平静无波。“哼!靠一张嘴啊!说什么大话来着!”沈翠袖像没听见她的话,径自絮语叨叨,匕首在两手间轮替。

  摇摇头,申书苗叹口气,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也没啥好说的,她不如多想想自己要实际些,特别是那道伤。

  汨汨漫流的血液渐已凝住,热辣辣的疼便毫不客气叩门来了,令申书苗直揪眉心,贝齿紧咬下唇。这疼让她想起那刀疤,及当时教她疼得死去活来的疼痛,还有……申浞。忍不住轻哼了声,甩头欲忘。

  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矣。及至此时她才发现,思念一个人,真的很伤神。可惜她没法儿像“牡丹亭”那样,而申浞也非是多情之人。而她,可能有一辈子的时间要思念,最后枯槁憔悴,寂寞无依地孤单而逝,心里仍念念不忘申浞。

  这太可悲了,她眨巴大眼,禁不住滚下一串珠泪。泪水滑落双颊,沾染斑斑血痕,散落一地,当真是血泪斑斑。与其伤心一生,倒不如在这场劫难中死去。

  不过一日,千万思绪在申书苗胸口转了千百万回。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忧无虑而单纯的十七年岁月,被强制打散,初识情爱、悲愁五味杂陈的滋味。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低喃出口,她书读不多,古文诗句什么的她能躲就躲,哪记得什么?只不过前阵子申浞心血来潮,教她背了几首风花雪月的诗句,当时颇不以为然,只觉浮滥得紧,如今顺口念出,不觉痴了,久久不能自己,低回不已……

  ***

  “防有鹊巢,巧有旨苔。谁低予美?心焉仞仞。

  口中唐有壁,巧有旨鸽。谁低予美?心焉悌悌。”

  望着掌中玉蝶,申浞低吟。诗意在叙述妻子叫人骗走,丈夫焦虑心之情。此情此景,令他情不自禁,他更加痛恨沈翠袖。

  沈三采的尸首在东郊被发现,申浞不禁怒想沈三采走了好运,先死了。但也没就此放过,仍狠狠鞭尸六十,拖至东市示众,才略舒心头之火。

  离申书苗被绑至今,已整整六日,仍是音讯全无。咏长不时传来的书信仅提及沈翠袖一行人往南而走,只怕会到苗疆。虽如此,却连一回也没见着她们。

  冷冷一哼,申浞拾起稀稀落落几张信纸,移至灯上,瞬息间化为火球,而后火星渐减,灰烬雪花似的飘落。

  他不需知道沈翠袖“可能”将申书苗带到哪儿去,他只要咏长安全带回申书苗。

  忍不住,又开日低喃:“心焉仞仞……心焉悌悌……仞仞悌悌……”情意悱恻,却不自觉。

  没发觉,心慌了也乱了,近日来除了申书苗外,他鲜少留心他事。

  心焉悌悌……心焉仞仞……

  正自凝神品味诗句,纷乱慌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房前,接下来便是小钰尖锐的呼声。“大公子!大公子!有好消息!”要不是畏惧申浞得紧,早已用力拍门了。

  一旁阿奴轻声轻气地安抚着。“静点儿,大公子怕吵。何不先顺口气?瞧你喘的。”却也藏不住一丝狂喜。

  蹙了下眉,申浞漠然开口。“说吧!”没让两人进门。

  “咏长护卫带了小姐回来了!”小钰兴奋已极的直尖叫,已忍不住的跳上跳下。

  “再说一遍!”门被猛拉开,申浞一脸不可置信。

  “小姐……啊!是‘杜’护卫回来了。”阿奴接口,确实地又回答道。

  睨他一眼,申浞忽尔笑了下。“就叫她小姐无妨。”

  “大公子!”阿奴惊喜又不敢相信地唤着,依申浞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可以留下,而不是以“变童”身份?

  “小钰,你将苗儿屋里整出个房间,让阿奴住进去。”指示着,心不在焉地远眺。

  “谢大公子。”阿奴喜极而泣。“咕咚!”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下去吧!”他摆手赶人,极不愿见到阿奴那感激的模样。他不过心血来潮,加以想起阿奴似已过大了点,且申书苗该多个仆人,才如此决定。

  牵起阿奴,小钰拂了拂他身上的尘土,拉着他跑走。小姐终于回来了,她也该将房子弄舒服些,给小姐能好好休息。

  一等两人走远,申浞心急地踱下台阶,在院中直打转,烦躁莫名。

  “奴!你走马灯呀!转得我头昏。”娇嫩柔语突兀自身后传来,他猛回头。

  其实不用回头也知是谁,敢这么对他说话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申书苗笑嘻嘻地悄立于柳树旁,一身翠绿衣衫衬得她灵秀异常,仿若仙子。

  “头昏何不休息,”他缓步走向她,没发觉内心欢欣几要涨破胸怀。

  “休息什么?”她笑着,往树后躲了去。

  “你要我去捉你?或自个儿出来?”停在树前五步处,他闲适地环臂望着她道。

  在树后扮个鬼脸,她温温吞吞踱出树后,咕哝:“就爱欺侮人。”

  “我欺侮谁?”侧首看她,目光温柔得几要化出水。

  几日不见,申书苗出落得更亭亭玉立,稚气褪去不少,纯真却保留下来。周身散发出特殊的妩媚风情,令申浞几要克制不住去亲她。只是,脸色过分苍白,身子也更纤细。

  小嘴一扁,她哼道:“还赖呢!全怪你,让我平白受苦受难。”

  “受什么苦?”申浞脸色一凝,沉声问。莫非沈翠袖对她做了什么?

  勉强笑了下,她摇首道:“别想太多,被人掳去就是大难了。”不愿将挨了多日饥渴之事说出,也不欲讲出脸颊被划伤一事,然而,手却不自禁抚上伤处。

  “脸怎么了?”精明如申浞,自不会忽视她的特异举动,声音更加冷沉。

  手一僵,她不自在笑了下,硬生生将手垂下,道:“没啥,只是……流汗罢了……”

  “流汗?”他挑眉,似笑非笑一弯唇。这等天气,清爽舒适已极,流什么污来着。

  “是呀!你干啥不信!”瞪眼,有些心虚地嗔语。那刀伤已痊愈,却留下淡粉红色的疤,虽不难看,但在她吹弹可破的粉颊上,却极显眼。

  为了不叫申浞发现,她才特意站在柳树下,凭藉柳枝遮掩。万一叫他瞧见,沈翠袖会被怎生处置,她可不敢想象。虽讨厌沈翠袖,此时却也不禁同情她来。

  眯眼细细打量着她,不一会儿已发现白腻肌肤上那道伤痕,他蹙眉,冷声道:“过来,让我瞧瞧。”

  迟疑着,她垂首,织指无措地玩弄衣带。她不希望与申浞太接近,怕他嫌难看。两人脆弱如薄冰的关系全仗她的容貌……吧!真如此,她算破相了,他还会要她吗?沈翠袖的死活,她并非真的在意,只是怕……

  汉时李延年之妹李夫人,因倾城美貌深受武帝宠爱,当她病颜憔悴时,至死不愿与武帝见一面。怕的是什么?君心难测,李夫人过逝后,武帝只留下她貌美的记忆。这种心情,正是申书苗现下的写照。已下决心要与申浞撇清,至少别让最后的美好被破坏。

  “别了,咱们……不是说话说得顶好吗?”捂住疤,她退了几步,满是哀求。

  “过来,别迫我逼你。”他低柔而危险道,令人发寒。

  又退了三大步,申书苗哀怨望了他眼,转身跑了开去。

  申浞脸色一暗,低声咒骂,一拔身窜上前去,长臂拉住申书苗纤臂,两人滚倒在地上。

  “为何逃?”将申书苗压在身下,他咬牙问。

  粉颊上刺目的嫩红伤疤,映入他眼帘,撩起熊熊怒火,他会让沈翠袖明白,捋虎须的下场!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只想用手遮住脸,却苦于教他压住,动弹不得,涨红一张小脸。

  “沈翠袖伤的?”俯身吻了下那道疤,心疼问。

  “还能有谁?”苦笑反问,她认命不再躲开。

  “为什么?”又问,这回有些心不在焉。大手握住柔荑,举至唇边吻着。

  才几日没亲近她,感觉却似苦候了数十年头,他克制不住欲念,一心想与之温存。

  察觉他的意图,申书苗红着脸啐了口道:“大白天的,又在室外,你可别来!”倒也不很强硬地拒绝。

  “天为盖、地为垫,如此广室,有什么不能做。”说着,已解开申书苗外衫。

  “呸!少文诌诌的掉书包。”一皱小鼻,她也任由申浞动作。反正,阻止也不会有用,不是?看来申浞并没嫌弃,这令她心情大好。

  一日不见,如三秋矣。她已六日不见他,算来该有十几个秋天了!真想煞她了!

  ***

  羞、死、人、了!申书苗不知所措地胡乱拉过衣物遮住裸裎玉体,小脸红得像火烧,那道疤更像要滴出血,红得显目。

  该死的!她就知道不该答应申浞的求欢……至少得在屋里。要不,怎么会教人撞见?还一次……四个人!天!亡了她吧!

  反观申浞,他一脸平静,没事人似的望着来者,连身子也没遮掩。还分神扯着申书苗的衣裳,有意令她更手忙脚乱。

  “够了!让我穿衣服!”拍开手,她凶巴巴骂道。老天!为什么没有地洞好让她躲!

  她的话,敲醒四座木像的神志,小钰率先发难。“小姐,您……您……”您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勉强道:“衣服穿反了。”遭了一记大白眼--申书苗送的。

  “呃……小钰,你去帮小姐吧!”阿奴忙推了把小钰,就他来看,申书苗快被自己的衣衫捆成粽子。

  点着头,小钰小心翼翼走上前,停在申浞跟前踌躇不前,她瞧见他先前妨碍的举动,不知怎么做才好。

  斜睨眼她,申浞淡然道:“带她去书房。”示意阿奴一同。

  得了允许,小钰与阿奴急忙忙扶起书苗,也不待替她着好衣,逃难似夹着她逃走。快刮风了,逃命要紧。

  留下申浞与另两位不速之客--咏长与沈翠袖。

  “大公子。”躬身,咏长一副没看到任何事般平静。

  沈翠袖则贪婪又故作矜持地偷眼望申浞。

  从容不迫着好衣,申浞低声道:“问出些什么?”莫名的,空气阴冷起来。

  “回大公子,沈府只剩沈翠袖一人。”停了停,才又道:“沈翠袖本欲毁小姐容貌,不过只割一刀。”

  冷哼,申浞阴恻恻道:“‘只’一刀吗?”

  “是!属下知错。沈翠袖破了小姐相貌。且……未给任何饮食。”咏长心下已不禁气起沈翠袖。

  刚见着申书苗时,她神态委靡,颊上血痕斑斑,与惨白容颜一映,更显憔悴。所幸伤口已痊愈,正自庆幸之际又发觉申书苗连日来连滴水也没得喝。教他如何能不气?

  “你很爱折磨人嘛!”申浞笑道,字句却如冰块堆砌般,冻得人全身发僵。

  “没……没……没……不是……”沈翠袖打起颤,结巴不能成言。申浞冷酷已极的目光像柄利刃,将她薄弱的勇气砍成碎屑-半点不剩。

  “毁苗儿的容?你很大胆嘛!”仍笑着,浓稠血红已溢出眼眸深处,缓慢却确实的染上他黑瞳,似妖般。

  簌簌地抖得更加厉害,沈翠袖脚一软跪倒,诺诺求饶。“别杀我……别杀我……”却也更生怨恨,恨申书苗在申浞心中地位。

  那本该是她的!至此时,她仍一厢情愿的作如是想。

  “不久,你会求我杀你。”柔柔低语,令人打心底颤栗起来。

  “咏长,她怎么对待苗儿,十倍奉还。”他淡然令下,不理会沈翠袖惊恐的尖叫。

  很吵,不愧是沈家人。微扯眉心,又道:“割了她舌头,弄哑她,别吵人了。”

  死命摇着头,沈翠袖悔不当初,却也来不及了。然而,她仍抱一丝信心,或许申浞会回心转意,毕竟她曾有幸将与他结连理……

  一刻钟后,一切希望灰飞烟灭……

  撇下咏长两人,申卓急促走日书房。推开门时,正巧瞧见申书苗拿出床边柜中的药瓶,完全没留意到他。

  “做什么?”直至走到她身后,才冷不防出声。

  “吓!”一惊,猛转过身瞪他,小手上仍紧握药瓶。待看清是申浞,才深喘口气,嗔道:“又来吓人。”

  “那药可不太安全,别乱碰。”自她手中取下药瓶,他慎重道。

  “我好奇,你都用这药来毒死人吗?”大眼牢盯在药瓶上,她有所意图地问,小心掩饰着。

  不疑有他,申浞笑着答了:“是用过,为何问?”

  “好奇呀!”白眼瞪他下,又问:“可,溶在水里也是蓝的,怎会有人傻到上当?”尚记得当时喝下那蓝澄澄水液时,心底直毛上来。

  “溶在酒里就成了,要试吗?”捻捻药瓶,他逗弄。

  扁嘴,推开他道:“总有一天会试到。”语焉不详,别有深意。

  如果她没记错,他说过二颗药会使人昏睡……这么说来,她能顺利回复身份喽!

  说实话,她十分伤心不舍,但又如何?她该走了,不能继续深陷沉沦,要不,总有一天,她会因心碎而死。

  ***

  见申浞不稳地倒下,申书苗不放心上前察看,见他呼吸缓慢平稳,睡得极沉才松口气。

  从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根本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那药性之强她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会强到喝一口就昏的地步,太奇了!若非时间不允许,她会选择一辈子站在这儿凝视申浞睡颜。如今……恋恋不舍地再望他一眼,将他容貌完整刻在脑海上,或许,两人都不会再见面了。她会嫁给某富贵王孙公子,一辈子相夫教子;他会娶某位名门闺秀,为申家传宗接代。今生今世,缘分已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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