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晨我回府时已累的像条狗,哪来的力气做昭告天下这种蠢事。要明白,圣上特意派我到济南去暂代府尹一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日审案、查案,几乎没累去我一条小命。”他说的无比委屈,天知道他也不过只办了邱寡妇一案,多数时间根本玩疯了,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提到济南,他不自觉想到那活泼娇小的姑娘……叫容可是吧!忘不了唇上细嫩的触感,比他吻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柔腻……更重要的是她很有趣,总是轻易的被撩拨的怒气腾腾,不知用那双妙眸谋杀过他几回了。
“可主子,您心情看来很好,一点也不像您说的那般可怜。”小六子还不明白主子的习性吗?要没玩个够本,他怎可能乖乖回府。
“因为我遇见了个有趣的小姑娘。”很难控制越扬越高的唇角,他绝对要再找个机会去济南逗逗她。
看着主子诡异又兴奋的微笑,小六子只能暗自为那没见过面的姑娘哀悼。通常,只要被洛君归类于“有趣”的人,接下的日子可不是“精采”二字可以形容。
“主子,话虽如此,那小姑娘毕竟是在济南,您别老想着要去欺负人。”
“我告个假就能轻易离京,反正宗人府是个闲职,除了泡茶、打苍蝇外,无事可做。要不皇上怎会三不五时要我离京办事?”
一想到自己身上那人人称羡的“枷锁”,洛君就想掩面痛哭一番——被皇上喜爱实在是惨事一件,否则他哪会破格被任用,成为宗人府宗令,那原该是亲王才能担当的职务啊!
呜……害他被排挤不说,还每日闲到打蚊子……不公平啊!为何其他深受宠爱的贝子、贝勒都能掌理要职,只有他是被晾着可悲啊——
“可见皇上真的很宠主子您,知晓您疯癫爱玩、静不下心来,所以才让您担任那闲职。”小六子半点也不客气地将话挑明了说,要真让他掌理要职,只怕现在会哭得更大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实际上主子的好日子所剩不多了,就不知该不该明白同他说。
“是吗?要真让皇上偏爱,好日子其实也不多了……听说皇上近日爱上任意指婚的游戏是吗?”就是这个传言,让洛君在这一回云游四海途中,莫名感到介意异常,稍稍败了玩兴。
搔搔头,小六子欲言又止地望望主子,又低下头不敢言语。
“干啥啊?你吃坏肚子想去出恭就出去吧!我不会嘲笑你的。”要笑不笑扬扬唇,想嘲笑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哼了声,小六子才不甘心白白被主子欺负,她决定将京里最新出炉的消息告诉主子,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主子,您今天没早朝,肯定不知道皇上下的旨吧!可已闹着沸沸扬扬了。”贼兮兮笑问,一边还用手肘顶顶主子左肩。
“什么消息这么神秘?”眼皮突地大跳,洛君感到一阵不妙。
千万可别是他心中想的那回事!
“一点也不神秘,严格说来您其实颇有先见之明。”小六子笑得更贼了,她等不及想看主子一脸苦相。
“先见之明?”洛君左眉一挑,他掌心开始冒汗,心跳莫名加快到几乎没跳出胸口。
有问题!肯定是件坏事!否则小六子那会笑得如此奸邪,似乎正等着看笑话。
“是啊!您刚不也事了吗?圣上近来忒爱当乔太守的,受圣上喜爱的人没道理躲得开吧!”哇哈哈哈——她就不信现下主子还笑得出来,聪明人都该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洛君只怕早聪明过了头了。
晴天霹雳啊!
“这不会是真的!”洛君不敢置信的按住胸口站起身、连退三大步,只希望一切是小六子捉弄人随口乱说的。
他不要妻子呀!天见可怜!他才二十二岁,正值大好青春,一点也不想被个妻子束缚啊!上天为何这么跟他过不去!
“是不是真的,您可以亲自去问圣上呀!”看主子变成一枚苦瓜脸,小六子十分开心地笑到脸都变形了。
“你这丫头、这奴才!再笑本贝勒就让你连笑三天三夜!”满心不是滋味,连带神情也变得十分凶神恶煞。
不行!他才不要娶个妻子来绊住自己哩!非得去推拒掉这婚事,要不他自由自在游历大江南北的日子就要被迫结束,一辈子老死在北京城这闷死人的地方!
揉揉笑酸的面颊,轻咳几声整理好情绪,小六子才故做平静问:“嗯……大阿哥,您要去同圣上退婚吗?那很难吧!”
她是不讨厌府里多个少福晋啦!这一来她的工作会轻松许多,不用独自一人应付这怪里怪气的主子,那多好啊!
“难不难得等见了圣上才知晓,你来帮我更衣梳头,我要去见圣上。”事不宜迟,他得快去拒婚,要是拒婚不成,他就连夜逃走,这也不失为个好方法。
“主子,您不会想趁夜潜逃吧?”不放心地瞪着主子问,依洛君的脾气来说,小六子肯定自己没多虑。
“是又如何?那是下下策,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随意胡来。”他一脸严肃的为己辩解,天知道他现下开始希望乾隆皇帝最后不许他拒婚,这就有借口逃出北京去玩了!岂不妙哉!
御书房中,乾隆皇帝高坐在桌案前,身边是个番邦美人,正温柔地替他磨墨,柔软无骨的娇躯也有意无意地轻蹭他,风情无限妩媚撩人,勾得乾隆几乎忍耐不住就地与她燕好。
可惜天时、地利下,人却不和,怵亲王府洛君贝勒很惹人厌的选在此时求见,不将乾隆杀人的目光看眼底,还端出一脸天下太平无事的微笑。
“洛君,你总算知道要回来了,朕当你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职责,想一辈子待在济南府当府尹。”虽气他来的不是时候,可久没见到这令他莫名喜爱的青年,乾隆心中开心大过不悦。
洛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笑容更加无赖。“回皇上,微臣在济南是过得颇愉快,您哪天也微服出巡一趟,就能明白微臣迟归的原因。”
“贫嘴小子!”乾隆笑骂,他就爱洛君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
“皇上要是不爱听,那微臣就不说了。”洛君用眼尾余光膘了下乾隆身侧的美人,不意外发现她正偷眼瞧自己,玉颊上飞上淡淡红晕。
又来一个!心中大呼不妙,这也是他不爱待在京城里的原因之一。
因职务及乾隆的偏宠,他有大多机会见到后宫佳丽,虽然是颇为养眼,可惜他光胆战心惊就来不及了,那还有闲情逸致真正去欣赏美人?
都怪他阿玛额娘,没事生这张俊美皮相给他做啥?又不能当饭吃,徒惹麻烦。后宫已经有很多女人在为他犯相思了,这事要是让皇上知晓,那他一条小命只怕不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离京城越远越好,免得哪天真被个女人害死,就太划不来啦!
“朕也没不爱听,这微服出巡的事儿,朕也不是没干过。”乾隆捻须笑道,想起宫城之外的清丽佳人们,心情更加愉悦。
历代帝王都风流,而其中之最自是非乾隆莫属,这也是他颇引以为傲的地方。
“大概干过五、六回。”皮皮的接上话,洛君好歹身为宗令,尽管他厌恶这闲到只抓蚊子的职守,但该知晓的大小事他可一件没遗漏。
“又多嘴!看来朕真是太宠你了,瞧你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摇摇头,乾隆半真半假的责斥道。扬扬眉,洛君忍不住好奇。“微臣是无法无天,所以,想同皇上问件事儿,成吗?”
“问吧!朕今天心情颇佳,就是说错话也不下罪于你。”乾隆大方一挥手,准了。
“依礼来说,皇上要是临幸宫人,需赐信物并下赏赐以为证明,并由记事大监记下……微臣想问,皇上几次出游,难道啥事也没发生吗?”他不仅仅只是好奇,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七弯八拐的内心早已酝酿出不少诡计。
既然要拒婚就得做的干干净净,如果不幸得潜逃,至少不能害了家人,他可是什么都打算好了。
“这……”有些不大愿意回答,毕竟几次微服出游遇到的佳人多如繁星,让他临幸遇得女子不知凡几,身为一国之君,他哪记得这么多?
“皇上?”洛君可不打算死心,这可关系到他下半辈子的幸福。
蹙了下眉,乾隆不大开心道:“洛君,你是否问太多了?朕的事何时轮到你来逾越?”
“是!微臣知错,请皇上恕罪!”明白自己问不出所以然来,洛君带着不甘心跪下认错,心底又另外打起儿主意来。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皇上口中套不出东西来无所谓,他总能去问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年的总管太监吧!就不信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起来吧!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啊?”乾隆实际上已摸清楚洛君的来意,只是形式上询问。
还能为啥?肯定是来拒婚的,要不依洛君的性子,这时候不是上大街玩,就是一头栽进书海里,哪这么勤劳来看他这个皇上。
“嘿嘿!微臣是想来证实一件传言的。”搔搔头,好不容易点到正题,洛君不敢表现大急,以免坏事。
“哪件传言?”乾隆也不是省油的灯,索性陪他装傻到底。
揉揉下颚,洛君又苦笑了下才道:“就是有关于……皇上赐婚微臣的事。”
“这可不是什么传言,而是事实。”乾隆龙心大悦地望着立刻垮下一张俊脸的爱卿,坏心地又补上一句。“洛君,你该不会是想来同朕拒婚的吧!”
“这……就是为了拒婚。”换作他人,此时此刻也只有摸摸鼻子,乖乖谢主隆恩的份。偏偏洛君的怪脾气硬是让他与众不同,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换乾隆一愣,他作梦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如此不加修饰的拒绝他,虽然洛君平日讲话就没大没小到极点,可从来也没这么正大光明的“抗旨”啊!
“你再说一回!你要怎么着?”乾隆小心求证,深怕适才是自己听错了。
“微臣要拒婚。”洛君笑嘻嘻地一字一句清楚说道,半点也不怕万一龙颜大怒可是会杀头的!
“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乾隆却没有生气,只是微挑下眉,语气中甚至带上笑意。
损了下唇,洛君无所谓一耸肩道:“微臣知道,微臣这叫抗旨。”
“既然知道,那告诉朕你该当何罪啊?”看眼前连伪装害怕都嫌懒的洛君,乾隆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还真不知能拿他怎么办。
“将微臣逐出京畿、下放济南……皇上以为如伺?”洛君十分兴奋的建议,唇角大大的向上扬起,控制都控制不住。
“那叫惩罚你吗?”乾隆大摇其头,要真这么做了,岂不就和“放虎归山”无异?
“皇上,请恩准微臣拒婚吧!”看看大势已去,洛君只好不顾尊严的作垂死挣扎,几乎没明白的在皇上面前耍无赖。
“休想。朕命你半个月内与詹王府四格格成婚,明白了吗?”乾隆可是硬了心肠,为了将洛君留在朝中重用,也只能用家室拖住他,要不总任他三天两头大江南北的游玩,也大浪费人才了。
洛君自然也清楚乾隆的如意算盘,可他一点也不想有什么“任重道远”的职务或妻子来束缚,为大清朝来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得了呢!
问题是他现在总部能同皇上说“不”字吧!又不是嫌命大长活腻了。看来……还是只能假行职务之名、行逃亡之实了……
打定主意,他乖乖谢恩,回府去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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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相思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柔美娇脆的声音缓缓荡过湖面,四散入初夏的树林间,所吟之诗的意境应该是诉情,可惜灵气不够,给人矫揉造作之感。
显然吟诵之人也有同感, 两声之后将手中白色物品随意塞入袖中,继续坐在船头发呆。
身为摆渡人,容可已经习惯寂寞,总不能要求要渡河的旅人同想住店的一般多吧!要真有这么多人,那她大概也早累死了。
只因闲来无事,她将娘亲的遗物那柄白玉骨扇拿出来看,意外发现上头所提诗句,尽管识字不多、书读有限,但这首浅显易懂的诗句,她看来一点困难也没有,甚至觉得作诗之人岂是个“蠢”字了得!
如此直接不加装饰的情诗,一点美感都没有,一看就觉得是拿来骗人的。
最令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作诗人十之八九是她爹……老天!原来她爹是这么一枚蠢蛋!真白费了娘亲为他相思、为他憔悴、抑郁而终……
“妹妹,你在忙吗?”甜美到腻死人的女声好小声地在她身侧响起,看过去是张娇美无俦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无辜美目正对她眨呀眨。
在心下轻叹声,容可和颜悦色的望向姐姐尽管明白她多半又闯了祸,急需靠这妹妹来善后。
“姐姐,可儿现在不忙,有事吗?”
又眨眨眼,容双一脸抱歉道:“嗯!有事……妹妹,咱家里有二百两吗?”
“二百两?”容可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顾不得小船摇晃不稳,气势汹汹的跳上岸,裙摆沾湿了一大片。
“是二百两没错,怎么这么惊讶的模样?”不知是真不懂还假不懂,容双平静的神情向她开口要只是两文钱,而非二百两。
二百两啊!普通人家一年能有十两入帐,日子就过得很不差了,而她们一年里收东凑西凑起来也不过三、四两,哪来的二百两?
“姐姐,你知道二百两有多少吗?”气血上冲,容可脑中一片空白,却又无法对姐姐发脾气——她答应过娘的,绝不让姐姐伤心……
“有多少?”容双天真地问,她手边从来不缺钱,要什么都直接向妹妹开口,向来也有求必应,她对钱压根没有观念。
“是咱们花上大半生也赚不来的数目呀!”容可的口气不可抑止的扬高。
“这样啊……”受教地点点头,容双满脸苦恼。“可是……方崇武要我赔他二百两呢!”
方崇武?那济南城中有名的恶霸?容可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在济南土生土长的人,没一个敢去招惹方崇武,连地方官府在他面前也只能低声下气……姐姐怎么会惹上这么一号人物?
“为何要赔二百两?”容可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心中作最坏的打算……搞不好得逃离济南了……
“我放了他的小妾,他不是好东西,竟然在林子里欺负那姑娘,直往她身上压个没完,她哭叫的好大声……所以我就拿石块打昏方崇武,放了他小妾。”自认做了件好事,容双得意地向妹妹邀功,没注意到她几乎没昏死过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