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悲哀吗?”
“姮,你也有喜欢的人吧!你和他结合了吗?”她问得极自然,没有一点羞赧。
粉颊猛地一片火红,君清姮慌慌张张站起身,张着口发不出一点声音,一会儿又不知所措地坐了下来,一眼也不敢对上伊玛葛的目光。
并不着急,伊玛葛玩起了苍的两只前肢,一边唱起歌来。而苍就像一个宠溺妻子的丈夫,满脸无奈的任由伊玛葛让他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
君清姮看着这一幕,心中奇异的不感到怪异排斥,反而有一股暖流流过,似乎看到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伊玛葛,你可以教我唱歌吗?”
歌声戛然止住,她看像君清姮点点头:“当然!来!我教你唱牧歌,下回放牧时可以一起唱。”
伊玛葛先将歌词翻成汉文,再一句句用蒙古与教给君清姮,歌词并不多音也十分简单,花了一下午君清姮便学会了。
“要一起唱唱看吗?”伊玛葛十分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君清姮转圈圈。
也一般兴奋的君清姮连连点头,两人头声唱起歌来:
蓝蓝的天上,飘着片片白云,
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的图案像是斑斑的白银,
白银的表情顺着草原的人心——
“伊玛葛,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在悠扬歌声中,君清姮突然道。
并没有停下歌声,伊玛葛含笑瞥望她眼,唱得更大声了。
理解她的体贴,君清姮贴近她耳边轻声道:“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他,虽不后悔,可是……”
伊玛葛伸手捂住她双唇,摇摇头。“所以,我只要能和苍一起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愉快的哼着歌,君清姮正替马儿刷毛,伊玛葛正在忙着烤羊肉,把一切工作暂时丢给了她。
“苍,你不去陪伊玛葛吗?”已经习惯将苍当成一个“人”对待,她取笑似的望了眼他。
打个呵欠、爱理不理地摇摇尾巴,苍趴在她脚边懒洋洋打着瞌睡。
“苍,我唱首小调给你听好吗?你想听绣荷包还是嫁新娘?”
“汪汪!”苍叫了两声似在回应。
“好!那我就唱一首嫁新娘。”清清喉咙,她十分自得其乐的唱起小曲儿来,与北方民族潇洒的歌声不同的婉转声音,飘飘荡荡悠扬动听。
“你怎么会在这里!”拔高的尖叫声几乎破声,足见来人受惊不小。
被吓了一大跳,君清姮戛然停住歌声,迅速地望向来人,这一看她震得僵住身躯,手上的刷子掉落在地却不自知是银月!
见她呆愣不知所措,银月跳下马背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拉着她冲入帐内,苍也跟着跑了进去。
“茂巴儿思说你死了!你怎么会还活着?你知不知道事情弄得多大?”银月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子骂。
“我被伊玛葛救了。”强忍心中翻涌的情绪,她脸色平淡地回道。
“咦?你会说蒙古语了?”惊奇得什么似的,银月尖锐地叫起来。
“是啊!我教她的,银月你认识呀?”掀开帐幕走入的伊玛葛插入话,笑盈盈的脸上隐隐有股淡忧。
“当然!她是绰和尔的女奴,可是半个月前茂巴儿思竟来向父亲密告说,她是满清派来和亲的公主!”银月猛跺脚,气鼓鼓地瞪着君清姮又骂:“你知不知道全蒙古的人都在找你?都快打起来了!”
“茂巴儿思并不怀好意,就是他想害死我的!”君清姮喊了出来,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竟真足以导出战争。
“我不相信!茂巴儿思不会这么做,那对他又没有帮助!”银月激动不已地反驳,小脸气得一片通红。
“君清姮不会说谎,姐姐相信她。”伊玛葛揉了下妹妹头顶,为好友说话。相处的日子虽然不多,但两人对于对方的性子已摸得颇熟,相互都能信任对方。
“可是……”银月仍想辩解,却因姐姐少见的行为而噤了声——伊玛葛从不为人说话的,她对每个人都很生疏,除了银月一个例外,现在又多了君清姮。
“情势很危险吗?绰和尔好吗?”君清姮急切地想知道事态的发展。
“内哄了啦!部长一大半支持绰和尔,少数还帮着父亲……现在两边的人都在找你,因为你是人证呀!要是确定绰和尔真掳走你,大概就可以正式讨伐他了,那些部族长大概也不会帮他。”银月努力地把情况叙述出来,再由伊玛葛从中翻译。
“绰和尔也在找我吗?”她轻声问,心情又酸又甜。
若有所思地凝望她,伊玛葛了然地与苍交换了个眼神……原来如此呀!
“他一发觉你不见就来退婚了,当着一大群人面前和父亲撕破脸……唉!他真是的!”讲来就生气,银月跺跺脚冲出帐外。
帐内一片沉默,气息十分窒人。
好半晌,君清姮幽幽一叹道:“我该回去了……必须阻止这场战争……”
她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但她仍要试着守护绰和尔,谁要她爱上了他,深陷无法自拔……
“你大概阻止不了什么……姮,是他吗?”问的是她心甘情愿献身的人。
愣了愣,君清姮点点头,苦涩地笑了起来:“我虽然和他结合了,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我有该完成的任务,永远逃避不了。”
在她以为终于得到平静、终于能远离世俗时,为什么上天就来残忍的敲碎她的梦?
思索了一下,伊玛葛道:“我赞成你去将事情做个处理,但我不喜欢你消极悲哀,你是爱着绰和尔吧!那就该去追求,只会等待的人,上天是不会香顾的。”
“我还能爱他吗?我可是大汗的妻子呀!”君清姮无法忘去自己所应背负的枷锁。
“我也还不是爱着苍?再说,父亲看来是不打算娶你了,你大概永远当不成我母亲,所以……”一耸肩,伊玛葛不断鼓励好友。
呆了许久,君清姮一颔首:“我明白了……伊玛葛,谢谢你的照顾。”
“没什么,我们是互相陪伴。”伊玛葛拍拍她纤肩似乎想给她力量。
“那我走了。”告别并不很难,君清姮苦笑着想,多可怕!她竟然已习惯告别了。
向她挥挥手不做挽留,伊玛葛走到帐子一角坐下,苍跟过去趴在她身侧,甩甩尾巴算道别。
梦一般的日子,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再看一眼多日来生活的地方,君清姮一咬牙走了出去。
银月坐在外边大石上吹草笛,一看见她出来就突然弹起身。“你要去哪里?”
“回去大汗那里。”她平静地回道。
“为什么?”银月不解,她看得出来君清姮喜欢绰和尔,一点也不想嫁给她父亲。
“因为我必须去不是吗?”
呆了下,银月噘起嘴抱怨:“真讨厌,我本来是来看姐姐的,怎么会找到你这个大麻烦!”
一跺脚,她吹口哨叫来了马,翻上马背:“喂!走吧!别拖拖拉拉了。”
也牵过自己的马儿骑上,君清姮默然地随着银月回到她不断想遗忘的地方。
第一眼见到君清姮,茂巴儿思无法克制地露出极端诧异的神情,他一直以为她已死在瀚海里了!
“好久不见了,茂巴儿思。”用汉语向他打了个招呼,君清姮努力压抑上前打人的冲动。
“是很久不见,你看来很好。”冷笑数声,茂巴儿思随即别开首不去看她。
被带入大汗帐中,君清姮终于又见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因为距离近的关系,她能清楚地观察他,确实令人厌恶,她几乎克制不了别开头的冲动。
“你就是大清公主?”粗嘎的声音如雷震人,却不知为何缺少一种威严。
说不上为何,君清姮假装自己听不懂蒙古语,静待茂巴儿思翻译。
“大汗问你是不是公主。”他淡讽地一弯唇。
她无语地一点头,就看见大汗一张脸变成青黑色,朝帐外大喝:“带那宫女上来!”
立即的,一名壮汉如抓小鸡般拎入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粗鲁地丢到君清姮面前。
“叫她认清楚!”大汗浑身发抖,看来是大动肝火。
茂巴儿思抓着女子头发仰起她的头道:“看!是‘你的’公主吧!”
一瞬间,君清姮认出那名女子了——是雨竹!
“雨竹!”心疼地搂住她,没想到他们竟忍心虐待一个弱女子,她看来憔悴苍老,数目前的清秀俏丽早就看不见了。
“公主!”雨竹也认出了君清姮,激动不已地泣喊起来,反搂住了她。
“你……我对不起你……”君清姮泣不成声地向雨竹道歉,恨极茂巴儿思的残忍无情。
“好啦!真相大白了。”一拍手,茂巴儿思笑容可掬地看向大汗。
“她是那达慕大会上的女人!绰和尔太侮辱人了!”大汗气得脸色铁青,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在那达慕大会上,绰和尔从头到尾都带着君清姮,还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吻她,大汗哪有没看到的道理?
“可不是,绰和尔是存心羞辱您,大汗!别再轻饶他了。”茂巴儿思在一旁不住扬风点火,更令大汗气极。
蒙古人是天生的战士,最不能忍受别人的蓄意挑衅与侮辱,这回绰和尔已真正侮辱了大汗的尊严,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
“我太宽容绰和尔了!”大汗猛力站起身,双拳紧握得连青筋都冒出来了。
“要出兵教训他吗?”茂巴儿思双眸闪闪发亮。
“当然!传令下去!准备讨伐绰和尔!”大汗大喝一声,士兵们立即回以响彻云宵的呼喊……
第九章
“报!”穿着战服的士兵单膝跪在桌案下,帐中气氛是凝重肃穆的。
“报上来。”立于一旁的红发大汉代为出声。
“伊玛葛公主求见族长。”
桌案前正批阅公文的男性习惯性一挑眉,沉声道:“伊玛葛?带她进来。”
士兵领命退下,绰和尔放下笔看向不花。“你想,她怎么会突然找来?”
“伊玛葛公主是个奇妙的人。”不花摇摇头,忠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没错,她很奇妙特别,我很想念她。”赞同地轻颔首。
“我也很想念你呢,绰和尔!”大方地走入帐中,伊玛葛直接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
“你的苍呢?”朝她身后看了下,没瞧见一向跟在她身后的牧羊犬,绰和尔忍不住好奇。
“他在家里照顾羊群,那可是我们重要的财产。”她理所当然回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不自觉也跟着浅浅一笑,绰和尔轻轻搂了下伊玛葛。“很高兴你过得很好,当初我还怕让你走是不智的。”
“不,那是你一生少数做对的几件事,”伊玛葛一笑,直接坦白的说:“绰和尔,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令你后悔的事?”
闻言不禁一震,绰和尔紧蹙眉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遇见了你的‘后悔’。”伊玛葛云淡风清地说,能看穿人心似的大眼牢牢盯住他鹰眸。
“……她在哪里?”绰和尔失控地抓住她双肩,身躯因激动而发着颤。
轻巧地挣去他的钳制,伊玛葛往后退了几步,以充满安抚意味的语气道:“你冷静点回答我几个问题,要不然我就不说了,可以吗?”
“不要跟我谈条件,在哪里?”一掌打碎桌案,绰和尔咬着牙厉声警告。
蹙起眉,伊玛葛神色凝重道:“这不是谈条件,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害朋友,有些话我必须先说。”
深知伊玛葛坚持的硬脾气,绰和尔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强忍下来——他太想知道君清姮的下落了,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来熬得多痛苦,每日提心吊胆就怕接到她的死讯!
见他忍下了冲动激动,伊玛葛又露出了微笑。“告诉我,你爱姮吗?”
“那不关你的事!”他粗声低喝,俊颜却不由自主微微赧红。
心下了然,她坏心眼地笑笑道:“姮很喜欢你的,那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所以呢?”更加不好意思,又忍不住一阵心喜。
“你的心意呢?她说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像我和苍一样……可是她说她没资格……”
“胡说!她怎么会没资格?她是我的女人,我要她!”绰和尔握紧了拳,终于吼出真心,不再有所顾忌。
愣了下,伊玛葛赞许的笑了起来。“你自己去跟说,她为了你到我父亲那里去了。”
“她去了?”绰和尔震怒地吼道,转头对不花说:“准备夜袭,派人送信给各部族长,要他们不许插手!”
“你干嘛这么突然要……”伊玛葛没想到绰和尔会有如此反应,惊愕极了。
“因为大汗这几天就会打来,我要先发制人,再说我们之间的恩怨该有个了断……你回去吧!”
“非打不可吗?你那么想成为大汗?”伊玛葛认真地望着他,试图挽回一些余地。
“对,就像你坚持要和苍在一起。伊玛葛,我有我的梦想,我想成为成吉思汗的传人。”那是他自小就立下的志向,没理由改变,而且他也必须抢回自己心爱的人。
这场战争是势在必行,没有分毫改变的余地。
“伊玛葛公主,这是男人的心愿。”不花在一边帮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绰和尔的雄心壮志。
而茂巴儿思应该也是明白的,为什么他会背叛绰和尔?不花百思不得其解,曾有一段日子,茂巴儿思比谁都忠于绰和尔。
怔怔地看着两人许久,伊玛葛终于叹了口气耸耸肩:“我明白了,你们自己小心。”
挥挥手,她转身离开。
大战即将开始,营地里的气氛充满肃杀的低沉空气,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就等夜晚降临……
端了一大堆食物跑到君清姮住的帐中,银月斥退所有守卫,默默替她斟了一杯酒。
“我不敢喝。”君清姮歉然拒绝,她一喝酒就会起疹子,十分痛苦。
“喝一点点就好,算陪我嘛!”银月噘嘴不死心地劝着,她的心情看来十分浮动,似乎很……愉快。
猜测着,君清姮难却盛情,只得啜了一小口酒,立即便被酒浓烈的气息呛得直咳。
连忙爬过去替她顺气,银月抱歉地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你真的不会喝……唉!”
“没关系……咳咳咳……”一时仍顺不过气,君清姮边咳边道,反而让气岔得更厉害,咳得惊天动地。
手忙脚乱地替她顺气,银月不能不说是被吓到了,还吓得颇厉害。
过了许久,终于抚平了呼吸,银月无力地软倒在地上,睁着大眼认真地看着君清姮,小口动了动,又突然别开首去。
“你有事要跟我说吗?”细心地发现她期期艾艾的小动作,君清姮索性替她起头。
微愕了下,银月涨红了小脸,结结巴巴又无比认真的问:“嗯……那个……被……被吻到了,心都会……麻麻疼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