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有,你没有脸红。”沉思中的安烈顺口回答了蔼柔的问题,话说完,才回神认真地观察起蔼柔的脸蛋──的确白皙如常,但他突然发现她圆润如珠的耳垂带着淡淡的粉红色。原来她不会脸红却会耳赤呀!瞧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底还是紧张的。他是不是伤了小女孩的自尊心呢?
安烈抬头看着天空。
“天色马上会暗下来,我们走吧。”
“嗯,好啊。”
两人无言地走着,沉默的气氛让安烈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回头看,一下子竟没瞧见蔼柔,他吓了一跳,大喊:“舒蔼柔?”这才看到蔼柔突然蹲下来了。
蔼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鞋带松了,我绑一下,马上就好。”
“没关系。”他不能解释为什么刚刚找不到她,那种心慌的感觉会这么强烈。
蔼柔眯眼抬头看着安烈,他的脸孔因背光而有些模糊,但她能感觉他正凝望着她。正想着,安烈突然蹲下来微笑看着她,如此的温柔。她有些恍憾了,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当年……似乎也是从此开始的。她笑了,带着些无奈与哀伤。
安烈看到她这模样,心都揪起来了;他扶着她的肩,柔声地问着:“怎么啦?”
蔼柔甩甩头,挥开不该有的思绪。
“没事!只是想到上次是我姊夫带我来至善园,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在台湾,有点感伤罢了。”她绑好鞋带,猛地站起来,一股晕眩却倏地袭来,眼前一阵黑,她摇晃了一下,安烈连忙搂着她的腰,将她的头靠向他。蔼柔温驯地伏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等待昏眩的感觉过去。
静静地抱着她柔软的身躯,嗅着她发上的香气,安烈心满意足地笑了。感觉到他胸前微微的振动,她害羞地挣脱他的怀抱。安烈看到蔼柔耳垂又红了,呵!
“你贫血?要多注意,有空去看看医生。”蔼柔乖乖地点了点头。安烈有些好奇地问:“当初为什么没跟着姊姊、姊夫一起去呢?”
蔼柔有些不自在地笑着说:
“因为念到高二,联考也准备了两年,想看看自己能否考上;而且我十二岁父母过世后,就跟着新婚才半年的他们住,当五年的电灯泡也够久了,所以不想去。如果没考上理想大学,我或许也会去澳洲吧。”
安烈蹙起眉头。
“他们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台湾?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住吗?”
“呃……我现在跟舅舅、舅妈住在一块。”扯了个小谎,免得他知道又要唠叨了。
“那我就放心了。”想到蔼柔这么早就失去父母,安烈不禁更加怜惜她了。
就在此时,蔼柔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她恨不得钻进地洞埋下头去。
安烈故意说:“哎呀!我肚子怎么饿得这么早啊,我们去吃下午茶吧。”
蔼柔也笑着拉着他的手臂快跑起来。
“嗯!快走,免得你变成饿死鬼!”
第四章
没想到竟然有同事看到她跟安烈去故宫看展览,还加油添醋说他们两人有多亲密。羡慕的人编织起灰姑娘的美梦,嫉妒的人则对她冷嘲热讽,等着看她被甩;也有人好心地劝她别陷下去,免得将来吃亏。
其实蔼柔心中也知道不该与安烈交往的,可是又总不自觉地陷溺在他对她的好,如果继续下去,今天这种对话恐怕每天都会上演吧,该醒了!
蔼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摆回工作上,一会儿电话突然响了。
“业务部您好。”
“听你的声音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安烈醇厚低沉的嗓音传来。才说好不想他的,为什么他又要打电话来呢?每次讲电话时都觉得他好像紧贴着她耳朵低声诉说,十分亲匿,害她心跳加速,也更让她回想起听他节目时的悸动。
“昨天从福华出来时风好大,你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还担心你会感冒呢。怎么了?都不说话?”安烈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对她放心不下。
“没事,每周一想到又有一个礼拜的工作等着自己,我就会心情不佳。”蔼柔本想立刻挂掉的,可是人家是关心自己才来问候的。为什么老对她那么好呢?
“有一首歌就叫ManicMonday,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晚上请你吃饭?”
瞧见同仁怀疑的眼光,蔼柔冷淡地回答:“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能多讲了。”
安烈轻笑起来。
“尽职的员工是老板的幸福,我再跟你联络吃饭的时间。”
蔼柔迅速挂了电话。安烈则还兀自拿着话筒发楞。她怎么啦?这么冷漠!
※ ※ ※
看着若有所思的安烈,梁蔚钟用力地挥挥手──
“还魂啰!”
“啊?对不起,你刚刚讲到哪里?”安烈有些尴尬地笑着。这阵子他打了好多次电话,可是她老避着他,说不到几句话就挂掉,害他最近都有点魂不守舍的。
“喏!都快六个月了,还有听众写信给你。怎么样?到我节目来做一个单元吧。”将一小叠信递给安烈,梁蔚钟很快接口道:“没有她寄来的信。”
“我想也是。”安烈苦笑着说。现在读那些蓝色信笺,娟秀的字迹、聪颖的话语都幻化成蔼柔娇美的脸庞,时而俏皮、时而慧黠,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安烈有些困惑地开口道:“我……认识了一个女孩。”他轻笑起来,“真的还是个小女孩,才刚大学毕业,是安和贸易的职员。我……跟她满谈得来的。”
阿钟很久没看到安烈有这么认真的神情。
“这不是很好,干嘛愁眉苦脸呢?”
“我不知道怎样定位我们的交往,因为我对她不像一般交女友的感觉,比较像……兄妹。其实也不像,总之是一种交错着契合、疼惜和保护欲的复杂感觉。”
“你所谓交女友根本就是找床伴嘛!像兄妹?那就像是红粉知己,纯粹的心灵之交啰!”哈!枉费阿烈聪明一时,如果只是像妹妹,还会这么伤脑筋吗?
安烈猛点头。
“没错!下次见面我就告诉她,免得我们的关系暧昧不明!”
“如果她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别让她溜走,机会是不等人的。不过,你这个风流大少可别伤了人家小女孩的心唷!”
“就是不想伤害她,我才会苦恼这么久啊。很高兴你跟我的想法一样,维持单纯的朋友关系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安烈呼出胸口的一股闷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身为老友,梁蔚钟深知安烈一直没有从季依薇抛弃他的过往中恢复,才会在碰到真正心动的人时反而踌躇不前。
※ ※ ※
“这是后天出国的机票,请副总裁过目。其它是出国要带的相关资料。”
“好,放在这儿,我会处理。”
“副总裁,您的姊姊昨日下午来电,请您有空回个电话。”
“现在帮我接好了。”
电话接通,安薰直爽的声音立即钻入安烈的耳朵──
“死老弟!我不找你,你就不懂得来慰问我老人家吗?整天泡在女人堆中混啊!”
“冤枉啊,老姊!是你老爱云游四海,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我回来三个月了。喂!你外甥失恋了,都六个月了还是死样活样的,看了就生气!我想你不是也很惨的失恋过,或许有过来人的经验可以跟他分享一下。”
“老姊,你、你、就这么残忍!不怕我伤心?还要我自揭疮疤?”安烈故作伤痛状。他发现现在自己倒真的比较能坦然面对这件事了。
“你女朋友这么多,还不能安慰你吗?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饭?”
“我后天要出国一个月,等我回国再去你家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出国前先跟可杰通个电话?”
“回来再谈好了。”啪一声就挂了电话,老姊的急性子还是一点儿也没改。
安烈拿起话筒拨了熟悉的号码。
“是我,别挂!我后天要出国一个月,明天有晚宴,只有今晚有空了,走之前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下班我来接你;二是我们在你家附近的自助餐店碰面一起吃晚餐,你选哪一个呢?”
蔼柔无可奈何地说:“你知道我的选择是哪个。”
安烈嘻皮笑脸地说:“七点自助餐店见喽!”他现在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好,我会准时到。”她轻轻地挂上了电话。也该是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 ※ ※
当安烈看到蔼柔时,已经七点半了。她看起来瘦了不少啊!原本微圆的鹅蛋脸有了尖尖的下巴,脸色苍白,灵动的双眼有着掩不住的淡青色黑眼圈。
安烈连忙搂住她的肩,拉她就座。
“怎么瘦这么多?都没好好照顾自己?”安烈心疼地责备着她,“正好,今天盯着你多吃一点。”他温柔地看着她。
听着安烈低沉的嗓音说着关怀的话语,蔼柔眼眶一热,禁不住想流下泪来,她连忙故作开朗地说:
“好啊!今天就让你见识我大胃王的实力,去排队吧!”
吃饭时,安烈问她为何消瘦,她只是简单地提及科长想借重她的英语才能,由她向两周后来访的外商做产品简报兼口译的工作,这阵子压力比较大一些。
“我带了些资料想要向你请教几个商业专有名词和问题呢。”其实蔼柔当然有别人可以问,只是向安烈询问让她有因公事见面的借口,比较没有罪恶感。
“没问题!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次来访的外商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很可惜我不在国内,不能看你的临场表现。”
“还好你不在,不然我会更紧张的。你不在公司这么久的时间,没问题吗?”
“我用人一向适才适所,放心交付权力。反正传真、E-mail甚至是视讯会议都很方便。再不然他们还可向太上皇──我老爸,请示。”
看着充满自信、侃侃而谈的安烈,自然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让蔼柔失神地忘了答腔,直到安烈一直笑看着她不说话,她才赶紧回神说:
“我到底不是念商的科班出身,很怕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没关系,你尽量问。其实我也不是科班出身的,做生意最重要的是Ideas。”安烈指指脑袋,他顿了一下,又说道:“真正困扰你的恐怕另有其事吧?是跟同事处不好吗?”他仔细观察蔼柔的反应,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算是。”对她恶意嘲讽的终究是少数,多数同事是提出好意的警告。
“你进入社会久了,就会知道嘴是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没办法强求他人要怎样看我们,只要心安理得,行得正,坐得稳,能独善其身也就对得起自己了。”
“我知道,只是人言可畏,弄得人心烦啊。”蔼柔低头无意识地搅动着饭菜。
安烈轻勾起她的下巴。
“是因为我吗?”
“不谈这些好吗?先吃饭吧。”蔼柔柔声地说着,虽然她已下定决心道别,但还是忍不住眷恋这最后的亲密时分。
“好吧,我去帮你添碗汤。”安烈笑笑走开。
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蔼柔也开始就手中资料请教他一些问题,时光便在两人专注的讨论中流逝,直到老板说要关门了,才惊觉已经九点半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多时间。”蔼柔礼貌地道谢,静静地走在人行道上。
安烈对她的疏离蹙起浓眉,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搂住了蔼柔的肩,他暗哑的嗓音低喊着:“蔼柔……我……”未完的话语被洁白柔软的小手轻轻捂住。
“别,你是老板,我是职员,还有太多其它方面的差距,就让我们保持最单纯的关系好吗?今晚我真的累了,你也忙了一天,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了。”
看着蔼柔脸上疲惫而略带黯然的神色,安烈满腔的话语也都说不出口了。他突然紧紧地搂住蔼柔,极力地嗅着她发上的幽香,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安烈才放开她。
“一切等我回国再谈吧。”
※ ※ ※
明天要出国的行李还没收好,偏偏还得来参加这个枯燥的晚宴。安烈正想告退,才走没几步,便有人低声唤他的名字:
“安烈,你欠我东西没还。”
安烈回头一瞧,不禁暗叫一声糟糕,方燕珍已风姿绰约地走到身边,她一手放进安烈的臂弯,在他耳边娇声地说:
“你欠我一晚。”
安烈尴尬地笑着,一同走入电梯,他的确是欠她一个人情。
“我明天就要出国,很多事还没处理完,今晚我不会是一个好情人的。”
方燕珍嘟着嘴说:“烈,你最近是怎么啦?大概有半年时间都很少看到你,也没听到你有什么新的风流韵事,改性了?”她将娇躯紧紧贴着他。
“有半年了吗?”安烈陷入沉思──这么久了?先是做广播节目两个月,后来……后来他便遇上了她。蔼柔啊,她竟盘踞了他的心思这么多个月!固执的小女生昨天才刚对他发出拒绝往来令啊。他有些气自己为何放不下她,连该把她当什么都不知道,安烈不禁皱起眉宇握紧了拳头。
“你有新女友了?”
“没有。”安烈有些生气地说,倏地搂紧她纤细的腰肢,邪气地笑了,轻吻住方燕珍的耳垂。“好吧,今晚就卖给你了,不过我不能待太久哦。”
“我们先去“虹”,我想让我的朋友看看你。”方燕珍着迷地望着他。
“要演一场亲热戏?好!我奉陪。”把烦心事暂抛一边,今晚就让自己放纵吧。
摇晃着调酒器,甩弄着各式花招,倾倒着各色的汁液,在杯中铺出炫丽的层次,嵌上一片柠檬,投下一颗樱桃,这是何舜凯最心爱的工作。
“Carl,再SHOW一次你高超的技巧嘛!”在场美女娇滴滴的要求,何舜凯欣然从命。他再度将调酒器抛向空中,正准备在背后接住。
“论文写好了没?”一名女子以阴森森的声音问着。
匡啷一声,漏接!何舜凯面色如土地抬起头来──
“你你你!怎么会到“虹”来?”
“同事拉我,我就来了。我已经夸下海口你可以给我们打折哦!”蔼柔嘻皮笑脸地说着。今天她心情甚好,简报稿终于完成。不可否认的,安烈的解说与回答的确有很大的帮助。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与他来往,也卸下心头的重担,虽然有点怅然若失。突然她想起昨天临别时,安烈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又紧抱住她……
“最多九折,你刚刚害我摔了一杯摇好的酒。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啊?七折才行啦!”蔼柔赶紧回神。今天是几个同事硬要拉她来,本来不想去的,等蔼柔发现是表哥的酒吧,就想去敲他一笔也好。她表哥还真是双面人,白天戴着眼镜,一副斯文书卷气的模样;晚上戴起隐形眼镜,头发油亮亮地全梳向脑后,马上变得邪气不羁,正是女人最爱的坏男人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