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柔不忍地轻拍他的背,柔声说着:“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将它转化成男女之间的爱情。”
“我不相信!”可杰突然抓住蔼柔的肩,疯狂地吻上她的唇,把她压倒在沙发上,热烈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身躯。他粗暴的动作弄疼了蔼柔,她很害怕,可是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心中反覆地思量: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对学长如此,对可杰亦是如此,辜负他们的感情,让他们伤心……
可杰打开了她胸前的钮扣,吻上她的颈项、她的胸前,可杰觉得心好像快跳出胸腔,却突然发现身下的她紧闭着双眼,泪不停地顺颊而下,怯怯地发着抖。他吓到她了!可杰难过地想着:就算得到她的人,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啊。
可杰颓然地起身,低声地说着:“你走吧,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蔼柔抓着胸口的衣服起身,“可杰……我很抱歉。”她匆匆离去。
可杰忿恨地捶着墙壁,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喊着蔼柔的名字,终于流下泪来。
※ ※ ※
回到宿舍,蔼柔红肿的双唇、脖子上的吻痕以及仓皇的神色,引来室友们的关切。蔼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泪。她并不怪可杰,真的!虽然当他对她那样时,她害怕得不得了,可她知道可杰只是气急了,并不是有意的,他终究还是没有强迫她啊!她难过的是自己又辜负了一个人。是的,她是没有心,她一点都不值得两个这么好的男孩付出他们的真爱啊。
虽然早早就躺上床,但蔼柔一直睡不着。凌晨两点了,眼看着室友都进入梦乡,翻来覆去的她还是没一点睡意。听听音乐好了,也好转移她纷乱的心思。
悄悄地拿出随身听,蔼柔胡乱转着不同的频道,在听到一阵迷人的萨克斯风演奏的爵士乐曲时,她停下转台的手。一阵低柔、富磁性的嗓音响起:
“各位夜未眠的朋友,大家好,欢迎您收听“心灵交流室”,我是你们的代班DJ,Andre,原来的主持人Alex因出国进修两个月,这段期间便由我为你们服务。我是广播界的新手,今天是我的处男秀,所以要请各位多多捧场喽。”
“好了,闲话不多说。首先,我想先放一首有一些时日的老歌: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很多人都常会抱怨你不懂我在想什么、你不了解我的心,可是如果大家都不敞开心胸说出心里的话,又怎能期盼别人会“自动”懂你的心呢?对!其实我不懂你的心,所以请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让我们“心灵交流”……”
童安格温柔的歌声回荡在耳际。蔼柔记得自己以前很喜欢这首歌的,不过倒是很少去想过歌词所衍生的意义。真糟糕!她本来是想藉听音乐来帮助入眠,现在她可是更加清醒,一定要听完节目才甘心了。
这个主持人Andre的声音真是有魅力啊!低沉而有磁性,有种魅惑人心的魔力。并不是他刻意去装出这样的声音,他讲话的语气非常自然,显然平常就是这样说话的,态度亲切还带着一点戏谑。有时他似乎是边讲边思考,并不是事先写好脚本,这时他的语气会稍有停顿,而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真是性感极了!蔼柔不禁暗骂自己无聊,才听不到五分钟,就想像一大堆,再下来岂不要开始揣测他的长相?嗯,还是不要想像吧,很多广播员都长得很抱歉挺爱国的……天马行空的想像在发现童安格的歌已唱完时,蔼柔赶紧将注意力放回广播中。
“现在我大略简介一下节目进行的方式。我预备在每次的节目中介绍一种音乐,可能是一出百老汇剧、一张电影原声带,或是一张爵士乐经典,也欢迎大家来信给我建议。在乐曲播放之间,我会回覆各位的来信。我必须强调,我并没有任何专业的心理学知识,只是提供大家一个抒发意见的管道,大家可以交换经验心得,提供一些旁观者的看法。有时候心里的不舒坦,只要说出来就好了一大半呢。”
“今天我想介绍的音乐是一部法国电影“今生情未了”的原声带,法文片名是UnCoeurenHiver,英文的翻译是AHeartinWinter。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部电影,看完纳闷了好半天,为什么男主角就是无法接受女主角的爱呢?我大略看了之前听友寄给Alex的信,其中谈感情问题的就占了四分之三,情之伤人可见一斑。看了这部电影让我有很深的感触,感情的事有什么道理呢?它并不符合物质不灭定律,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收回多少;就像片中的男主角,不知何故,他丧失爱人的能力,或说是他从未具有爱人的能力,他的心被封锁在寒冷无暖意的冰天雪地中,他,没有心能爱人……我们来欣赏这部电影的配乐,拉威尔(Ravel)作曲,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的三重奏,待会儿再为你简介故事的发展……”
他,没有心能爱人……蔼柔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度翻腾起来。
你没有心吗?一点都感受不到我对你付出的感情?为什么?可杰痛苦的呐喊还在耳际。是不是她也像电影中的男主角没有心去爱人?蔼柔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听着悠扬的乐曲由平静渐至激昂而终归平淡,就如那一场来不及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恋,翻译成“今生情未了”实是大错特错。情未始何来未了?
在乐曲渐渐止歇中,Andre娓娓道来这段故事:内敛寡言的修小提琴师傅史帝芬,在老板兼工作伙伴麦辛介绍的女友卡蜜儿在找他调音后,平静的生活起了变化;史帝芬专注地听着卡蜜儿所拉出的澎湃情感,也仿佛透视了卡蜜儿内心深处。几次短暂的交谈与会面,双方情愫渐生,卡蜜儿终于大胆向史帝芬表白,却换来史帝芬无动于衷的拒绝,最后犹如船过水无痕般,卡蜜儿还是回到麦辛身边,而史帝芬也跟麦辛拆伙,从此孤独一人面对漫长的人生。
在叙述这个故事的同时,Andre适时播放与剧情相关的乐曲,并开始回答听友的来信,有时也引用电影中的情节安慰听友:不被接受的感情并不代表自己有错或有问题,不能爱人的一方或许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蔼柔在Andre温柔的话语抚慰下,原本不平静的心像是得到了赦免。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的节目竟将结束,当Andre说出下次空中再见时,蔼柔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躺在床上,蔼柔睡意全无,脑中翻来覆去都是Andre动人的嗓音与话语。突然有一股冲动,蔼柔拿出小手电筒,摸黑找出了信纸和笔,跑到厕所写信。
DearAndre:
这是我第一次提笔写信给一位广播节目主持人,我非常喜欢你的节目,忍不住想将听完的心得与你分享。UnCoeurenHiver是我最喜爱的电影之一。记得曾看过一篇影评谈到这部电影,大意好像是说“大鼻子情圣”、“今生情未了”及“留住有情人”这三部法国影片,象征了现代法国男人都不敢放手去爱──“大鼻子情圣”中西哈诺为英俊的草包男子写情书给自己心爱的表妹,直到死前才终于对终身未嫁的表妹吐露心意;“今生情未了”的史帝芬则是不敢接受卡蜜儿所付出的感情,即使他曾心动;“留住有情人”(Fanfan)则是已有未婚妻的亚历山大,总觉得爱恋的感觉易在激情中消逝,他无法自己地爱上了芳芳,却怕那种爱上的感觉会因肉体接触而消失,于是他选择了住在芳芳的隔壁;芳芳租了一间原是舞者的套房,一整面的墙全是镜子,而镜子在亚历山大的设计下,成为一面透明,一面是镜子,他可以看到芳芳的一举一动。亚历山大喜欢这种与芳芳一同生活却没有亲密接触的日子,如此他的爱恋才能常保如新。
我不知道台湾的男孩是否也会这样,但其实,不论男女,不敢去爱就是因为怕到时失去会更苦吧,于是宁可舍弃相恋时的甜蜜以求换来一颗平静的心。一点心里的感触与你共享……
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大张信纸诉说内心的感受,不知不觉竟已经四点多了。偏着头想了一下,蔼柔决定用她在BBS上的匿称来署名──台北的舒洁小柔柔敬上。
终于结束了这封长信,蔼柔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可是听完节目、写完了信,她觉得心情倒真是好了许多。望着自己在洗手间写出来的信,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Andre。嗯,洒一点学妹送的Anais淡香水在信纸上,以免有“异味”。唔……现在她可终于有了睡意,好困啊,明天一定有一对熊猫眼了!
第二章
星期二下午,安烈如往常正在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桌上电话内线响起。
“喂?”依然低沉富磁性,却多了一份果断与权威。
“WHY电台梁蔚钟董事长来访,没有事先预约,要请他进来吗?”
“快请进!”安烈的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份期待。自从录完节目后,他还没有机会问问阿钟的反应,又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问他,今天阿钟总算自己送上门了。
梁蔚钟一如往常嘻皮笑脸地进来了,一屁股坐在皮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喝着秘书端进来的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味,仿佛是无上的享受;他就是不开口,想看看急于知道节目反应的安烈会作何表示。
磨蹭了五分钟,安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钟,我很忙耶,好吧好吧!我承认现在你是老板,我是你WHY电台的伙计,行了吧?快给我从实招来!”
“早说不就得了!我还没哪次到你办公室是这么快被请进来的,不摆摆威风,岂不是太不值回票价了吗?”看看安烈这座火山已在爆发边缘,梁蔚钟立刻陪上笑脸说:“要不要跟我们电台签约?我帮你正式开一个新节目,你可知道广告商的反应好极了!你这副迷死人不赔命的嗓子还真是天下无敌呢。”
安烈听到这些话,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不过他更想知道一般听友的反应。
“那……有没有听友来信呢?”安烈有些不安的问。
梁蔚钟眉开眼笑地说:“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啰!来,送你一个礼物!”他拿出一叠信交给安烈,最上头的一封淡蓝色的信函还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你收到货真价实的第一封信,星期一下午就收到了。这些信都没有拆过,留给你慢慢欣赏吧!”他笑着指着那一封淡蓝信封说:“你说像不像一封情书啊?我刚拿到时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不知道她洒了多少香水上去。”
缓缓拿起这一封字迹娟秀的蓝色信笺,安烈有着一股异样的感觉。或许是第一封吧,他轻嗅了一番──
“是Anais淡香水。”
梁蔚钟吹了一声口哨──
“你还真是在女人堆中打滚的,鼻子这么灵!”
“谢谢你的抬举。因为安燕喜欢这个牌子,还叫我帮她买过,这才记得。”安燕是他学建筑的小妹。
“赶快把信打开来看吧,我很好奇这第一封信写了些什么。当然,如果里面有些私密的话就不用说给我听啦!”话是如此说,梁蔚钟的头凑得可近了。
本来想用撕的,却突然觉得好像会亵渎了这封信似的,安烈拿起拆信刀仔细地沿着信封口拆开,打开厚厚的三大张信纸,与信封同色系的淡蓝色信纸对角上印着靛紫色的小小花草,清丽典雅;娟秀整齐的字迹再度映入眼帘,安烈突然不想那么快看信的内容,他闭起眼睛,一方面想延长这种兴奋的感觉,另一方面他忍不住幻想起是什么样的女孩会用这样高雅的信纸,又写着一手的好字,她是年轻还是老?高还是矮?胖还是瘦呢?
“你可以翻下一页了吗?我不知道你阅读的速度这么慢呢。”
不识相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安烈的遐想,等安烈意会到梁蔚钟这个死人竟然已经偷看了第一页,他气得一把将死人的头推到南极去──
“我都还没开始看呢!你怎么可以偷窥?!”安烈像个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孩,愤怒地指控罪魁祸首。
“我脖子都快被你推断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稀奇!”梁蔚钟太了解当DJ收到第一封信时高兴得意的那股感觉了,不过他这个八风吹不动的同学也会有这样的表现,还是很值得欣赏欣赏的。嘿嘿!
看着拚命揉脖子的阿钟,安烈也不禁觉得有点抱歉了──
“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这样好了。你帮我看其它的信吧。”
“这还差不多。”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空气中搅动。
梁蔚钟很快地把六、七封来信都看完了,瞥了一眼安烈,这小子竟然还没看完!等等!不对,他根本是翻来覆去念过来又念过去。
“要不要护背?”
“啊?”专注于信的内容的安烈完全没抓住这个变化球。
“免得被你翻烂了!”梁蔚钟打趣地道。
安烈露出一个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去你的!”再依依不舍地瞄了几眼信的内容,开口道:“或许我应该交个笔友,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真好!”看了看信封,“唉!可惜她没留地址。”有些献宝似的,安烈终于将信拿给阿钟。
“喏,拿去看吧,把你的手汗先擦干,免得污了她用签字笔写的字迹。”
“我拿卫生纸包着总行了吧!”梁蔚钟飞快地将剩余的两页看完,啧啧称奇地说:“这小女子的看法还真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耶!”
安烈打趣地问道:“为什么是“小”女子?或许她是一个欧巴桑呢。”
“直觉吧!用这样的信纸,如果真是一个妈妈桑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不过,搞不好人家只是一个国中生呢,我们WHY电台的主力听众都很年轻的。”
看到安烈还在冥想的模样,梁蔚钟拍拍他的肩膀说:
“我们做广播的,收到第一封听友来信时,总会高兴得不得了,甚至还会有爱上固定来信听友的感觉;不过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久了也就麻木了。你没有在节目中透露真实的身分,她用的也是化名,你们的关系不过是声波与笔迹的交流,可别走火入魔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