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烈笑着拍拍她的脸──
“我要赶去开会了,明天再来看你。”
“真的不用麻烦了,明天我表哥来就可以了,你还是快去上班吧。”
“我还是来吧,你表哥靠不住,我可不放心。”
蔼柔痴痴地看着安烈离去的背影,隔床照顾病人的看护忍不住说:“小姐,你真好运气,男朋友又帅又体贴。”
蔼柔轻叹了一口气。“他是很体贴,可惜他不是我男友。”
※ ※ ※
自从蔼柔出院后,胃口一直不好,安烈总是要盯着她吃饭吃药,常常来家里看她。蔼柔自从下定决心要把安烈当真正的哥哥,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地让安烈登堂入室;她甚至有些故意地想把她最邋遢的一面表现出来,好向自己证明她的确是把安烈当家人一般看待,也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安烈按着蔼柔家的门铃,忍不住笑了。自从蔼柔生病后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似乎是更加亲匿了,不再那么拘谨,会开心地跟他谈天说地,有时还会跟他撒娇,让他更是爱怜与疼惜,真的像是多了一个贴心的小妹妹。以往他按了铃,蔼柔总会让他在门外等个十分钟,现在不管屋子多乱,她也会立刻开门了。
蔼柔喊着正在傻笑的安烈:“安大哥,进来吧!”
瞧着一身苹果绿围裙的蔼柔在厨房中忙碌,他心头一片温暖。今天可是蔼柔为了答谢他在她生病期间的照顾,特别下厨煮招牌肉燥面请他呢。
“哇!好香哦!闻了肚子更饿了!”
“马上就好!咦?你不是带了齐秦的旧情绵绵CD要配古早味吗?”
“对啊,我先去放!”不是浪漫的烛光晚餐,却是别有一番温馨风情的SundryLunch,只有他们两人共享。瞧着蔼柔在厨房忙进忙出,安烈有种错觉:好像她是个忙碌的小娇妻,而他则是幸福等待的丈夫呢。
柴鱼片熬煮的汤汁,中和了油腻的感觉,配上香菇丁的鲜美、红葱头的香味,果真是百吃不厌!安烈满足地叹口气,很快添了第二碗。蔼柔一手撑着脸微笑地瞧着他吃面的神情。感觉到她的注视,安烈好玩地跟她对看起来,只见蔼柔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轻轻以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一直在看我,怎么可以不准我看你呢?”安烈在蔼柔耳边呢喃着,他温柔地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喜欢瞧她耳垂发红的模样。
“我是厨师,欣赏食客享受美味的表情,天经地义呀!”蔼柔俏皮地说。
“我是食客,欣赏美丽的厨师,秀色可餐,更添滋味啊!”
听了安烈的赞美,蔼柔娇羞地低头,玩弄着围裙上的蝴蝶结缎带。
“谢谢你。”安烈郑重地说,不光为这一餐,而是她带给他温馨似家的感觉,让他这几个月都过得很幸福快乐。
“你干嘛啊?好像日本人哦,在料理东西军还是电视冠军里,主持人最后向大厨道谢带给他们丰盛的大餐似的。”蔼柔手指着他哈哈大笑。
这小妮子,还真是缺乏浪漫细胞,把他这么有感情的谢谢曲解成这样,安烈故作生气状,假装要咬她的手指。
蔼柔吓得跳起来,边跑边说:
“你不是很饱吗?怎么还想吃人肉叉烧包?”
安烈边追边答:
“虎姑婆把手指当麻花点心吃,你不知道吗?今天我就要来做虎姑公!”
两人追闹成一团,他摊在沙发上喘气──
“刚吃饱就乱跑,我胃会痛。”
蔼柔听了,连忙在他身旁跨下来──
“对不起。很痛吗?我拿胃药给你吃?”
安烈长臂一搂,将蔼柔围在怀中,笑着说:“哈!你输了,自动送上门,看看我要先吃那一根好?”拿起她洁白柔软的小手仔细观察。
“喂!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你胃是不是真的不好?”蔼柔浑然不觉安烈搂着她的亲匿行为,只关心地问着。管理这么大的企业,压力一定很大,胃多半不好。
“不是挺好也不是挺坏,你不用担心。”安烈感动地将蔼柔搂得更紧。
蔼柔柔顺地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的心跳──“以后我要常准备木瓜、芭乐还有牛奶,听说对胃好。”
“好!你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行了吧?”感受到蔼柔倚在他胸前的嘴角满意地扬起,安烈也笑了。就这样让他抱着她直到永远吧。
刚挂了安烈打来告知今晚有应酬的电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会互报起彼此的行踪,免得找不到对方会担心。
“男朋友打来的?”同事小娟好奇地问着。
“才不是呢!”蔼柔立即反驳。
“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啦!我可是做过研究的。从接电话的声调、面部表情、肢体动作是很容易判断出来的。”小娟一副很权威的模样。
“哦?愿闻其详。”蔼柔的兴趣倒被挑起来了。
“首先,你不会说某某先生好,反而会说干嘛,一副很不在乎、其实心中窃喜的样子;要不然就只嗯的一声,脸上立刻露出腻死人的甜美笑容,一边装着处理事情的模样,耳边夹着电话,双手必须要忙碌地翻翻档案夹,有时还会悄悄观察四周,怕被同事发现在跟情人通电话,你比较像这一种。”
“老天!我……我有像你说的那副蠢样吗?”蔼柔忍不住要喊冤了。
“不不不,一点都不蠢,还美得很呢!你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沉浸在爱河中、依偎在男友身旁的小女人模样,娇艳欲滴啊!你知道吗?企画部的小陈上次就是瞧见你这模样当场被电到,之后就发誓要追到你。我跟他说一定没希望了。”
蔼柔脸垮下来──
“跟你说不是就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很照顾我的大哥哥。”
看着蔼柔脸色不太好看,小娟吐了吐舌头。敢情是她单方面的暗恋?不像啊,看样子人家对她也满有心的,否则怎会天天打电话问候或是查勤呢?
“我哥可不会天天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每天到了十一点还没接到电话,就不时盯着电话发呆呢。”小娟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你……”被看穿了的蔼柔心乱得不知该如何接口,赌气地说:“小娟,你去跟小陈说我没死会,要看电影还是吃饭,都请他放马过来!”
“啊?”
“我去化妆间一趟。”她需要独处一下。
瞧着蔼柔离去的背影,小娟真后悔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突然蔼柔桌上的电话响起,小娟顺手接起──
“国扬你好。”
“请问舒蔼柔小姐在吗?”又是这个低沉好听得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小娟连忙说:“她离开座位一下。”等不及那男人回答,她的长舌本性又出来了,“你要小心一点,你女友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呢。”
“哦?”那男子轻笑了一声,“我会注意的,谢谢!请她回电安先生好吗?”
“没问题,拜拜!”咦?那个安先生可没否认“你女友”这个称呼呢。
※ ※ ※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爱恋是这般明显吗?他可从来没说要她当女友呢。原以为自己将感情藏得很好,只以妹妹对兄长的态度对待,谁知她的伪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其实最令她心惊的却是小娟那句“依偎在男友身旁的小女人”,何时她竟已习惯依赖了?像卫星般绕着行星打转,等着他的来电、等着他的来访、等着做东西给他吃、等着他的赞美、等着他温柔的拥抱、等着他轻捏她的小鼻头、笑着跟她说拜拜……万一,他的关怀终有有效期限,最后还是她独自一个人,就像父母的骤然撒手离去、姊夫姊姊的远在澳洲,她怎么办呢?这阵子,她几乎忘了从高二以来是如何培养自己习惯独立自主的生活,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更何况他对她的态度总是那样模棱两可。有那么一秒钟,她会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是炽热爱恋的,但其余的九秒钟,却只是宠溺关怀的。从他开始说要照顾她也已经过了八个多月了,蔼柔觉得只有在他公司的四个多月,他是真正以男性追求女性的态度待她,其后或许只是出于愧疚及责任感吧。他并非纯情男子,可是认识这么久,他却从来没吻过她。唔……只有至善园那次大概算是他的失误吧。
不行!她一定要找回过往独立自在的生活,虽然她平时也是待在家中的多,可是为了摆脱总守在家中等他来的现状,她一定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不排除跟其他男生约会。如果安烈注定只能是她的单恋,她便不能漫无止境地等下去呀。
蔼柔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向小娟道歉,小娟却已经等不及要跟她说话。
“安先生请你回电给他。”小娟睁大眼等着看蔼柔的反应。
虽然自己刚刚才信誓旦旦要以平常心面对,想到要打电话给他,蔼柔突然又有一点胆怯了,不过她还是拨了安烈的手机号码。这是他们联络的方式,从不透过第三人转接。有时候蔼柔不禁要想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上不了台面,她一不是情妇,二不是情人,三不是有正式结拜仪式的妹妹,她是见不得光的,蔼柔悲哀地想着。
电话通了。
“柔柔!”他的声音听来似乎是欣喜期待的,还是她的错觉?
“嗯……”糟糕!真的给小娟说中了,蔼柔连忙改说:“是。”
那头的安烈大笑起来──
“你在跟教官报到吗?”
“没有啊!干嘛?有事吗?”她怎么觉得又犯了小娟所说故作不在乎状呢?
“你……没事吧?”安烈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听起来是有些不开心呢。
“没有啊,我好得很呢。”
过度开朗的声音让安烈更觉可疑了──
“我刚忘了问你下下礼拜天有没有空?”
蔼柔已经打定主意怎么都要说没空──
“最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哦。”
“这样啊?我有JohnWilliams电影音乐演奏会的票,本来想请你陪我看的。”
“真的……是好可惜哦。”蔼柔本来想高兴地大喊真的呀,可是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志气,于是转得很硬,听来就像云霄飞车从高处陡降下来。
“你不能去?”安烈语气中浓浓的失望让蔼柔更加懊悔。她不去,安烈又会请哪个美女出席呢?蔼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话梅,怎么有点酸酸的?
“是啊,下次吧。”蔼柔咬牙说着。
“也只有这样了。”他还是觉得她今天的确怪怪的。
第六章
蔼柔真的答应了小陈邀她去看电影。电影很难看,陪的人也不对,使她更加怀念起跟安烈看电影的美好经验。蔼柔如果喜欢电影配乐,会看完整个片尾的报幕表,只为了听配乐及插曲,安烈也总静静陪坐一旁,事后一起讨论配乐及搭配剧情是否恰当,故事发展与男女主角心境的转变是否合理,某一幕的取景、特效如何。如果是烂片,安烈跟蔼柔则会比赛谁的嘴比较毒,一起把电影上自演员下至道具贬得一无不值,最后一起哈哈大笑,浪费的电影票钱似乎也值得了。跟别人看电影,对方吃零嘴又一直跟她说话,害她不能专心,真不如在家睡一场懒觉。
看电影、唱KTV、听了几场演讲,回到家她也早早上床,熄了所有的灯。因为安烈经过她家楼下,只要灯光还在,他就会上来拜访。虽然躺在床上,可是夜猫子的她哪睡得着。唉!她再也找不回过去心如止水、怡然自得的日子了。
忙着股东大会的安烈,起先并没注意到蔼柔的刻意疏远,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连约三次,她都支支吾吾地说有事,这才让他警铃大作。虽然蔼柔说她晚上不在,他还是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见到她,把事摊开来讲。
将车停在蔼柔楼下,看着从她家透出的晕黄光线,他的胸口忽然一热!那是他温暖的避风港,有着娇柔可人儿的家啊!他急切地按着电铃,好想见她啊。没人应门,安烈焦急地准备拨电话,却看到蔼柔悠闲地喝着饮料从巷子那头走来。
蔼柔终于决定今天不要再出去混了,好好在家休息。倒完垃圾后,她买了一杯珍珠奶茶,边喝边想等会儿要上网还是挑本小说看看,等到她发现安烈站在面前时,只不过十步之遥。蔼柔的第一个反应:溜!她上半身转了四十五度。
“想逃!”安烈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蔼柔立刻像被点了穴。
“没有啊!晚饭后做做扭腰运动。”怎么会答得这么蠢?蔼柔暗骂自己。
“上楼吧。”安烈搂着蔼柔的肩膀。说得好像是他家一样,蔼柔心里想。他搂得真紧,好像她会逃似的,就算她想,也跑不过长腿的他吧?
“你不是今晚有事?”
蔼柔胡乱答着:“哦,临时取消了。”
狭小电梯空间中的静默,让人有些尴尬。
“我好渴,你的饮料借我喝。”
“哎,我吸管都还没擦呢!”看着安烈用着她的吸管,蔼柔有些不好意思。
“毒不死我的。”安烈大笑起来,随后又皱起眉头说:“倒是甜死我了。”
蔼柔笑着说:“没人逼你喝。你把冰块摇一摇就不会那么甜啦!”
原先有点凝重的气氛似乎开朗了起来。进屋后,蔼柔泡了一壶文山包种茶,安烈闻着茶的清香,眼睛却一直瞅着她不说话,蔼柔被他瞧得低下头去。
安烈在她身前蹲下,仰望着那心虚的小脸蛋,柔声地问着:
“为什么避着我?”
蔼柔轻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你可能又要笑我了,我觉得我变得太依赖你了。”
“依赖?!”安烈有些惊讶与不解。
“从小,我父母因晚年得女,一向非常宠我,养成我凡事依赖的习惯,等他们过去了,我又开始依赖起我的姊夫和姊姊,现在我又开始依赖你了。我总是等着你来,我好怕太习惯你,就像野生动物被驯服,丧失求生的本能,只会依附,没有自我了。”蔼柔终究没说出她最怕的事,那就是失去他之后日子该怎么过。
听着蔼柔娓娓地陈述,安烈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半句话了。他轻环住蔼柔,让她坐在他的膝上。安烈低头轻倚在蔼柔肩上,也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是我太霸道、太自私了,毫无餍足地索求你对我的好……”他顿了一下,“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并不是你在依赖我,而是我在依赖你呢?”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