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闷哼声在药水接触到皮肤那一刻转而嚎陶大哭，把一脸带狠表情的赵明哲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他的眼紧盯着她。
“要死啦，好痛唷！”
刚才还逞凶斗狠的人，现在一脸苦瓜样，眼角还挂着晶盈泪珠。
赵明哲哑然失笑。“奇怪了，你刚才被人压在地上打都还笑得出来，只是搽药会有多痛？”
“我就怕嘛……你不要擦了好不好？”她揪着他的白色外衣，像个孩子般向他撒娇。
“不行！”
医生的威严震压住蠢动不安的人。
“拜托啦，我最害怕那种刺痛的感觉，真的很可怕。”楚凤一双凤眼睨着他手中高举着的棉花球，她很久很久不曾上过药了……
害怕？她也知道害怕？“知道自己怕就不要强出头啊！几个学生，跟他们斗什么？”万一人家动刀动枪呢？她受了重伤，那他……
那他……
棉花停在空中，眼神盯住她的泪珠，心，也定住了。
怎样？他……应该会心疼吧？
“你不能这样说啊！万一是你的诊所被砸呢？躲在大小护士后头吗？”她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也错了吗？这些男人，全是沙猪，警察们这样说，他也是。
“报警啊！”
不然要警察干嘛？
“没用的男人！”
她回嘴，毫不留憎。
没用的男人？
她是在说他吗？好哇！
“起码我不会蠢到打不过人家还硬出头！”惩罚她的意气用事，棉花用力往脸颊上的伤口压去。
“啊——”一串尖叫声从诊所内部传到外头，惊动左邻右舍。
全身痉挛的赵明哲被迫收回棉花。
“你的伤口很深，而且上头有脏东西，一定要上药，不然你的脸会发炎，会烂掉唷！毁容的话就没人会暗恋你了。”他拿哄小孩那招来哄她。
“真的吗？”想她楚凤虽然并非倾国倾城，但起码也秀色可餐，她沉默了，在忍受巨大疼痛与爱美中挣扎。
“嗯。”
赵明哲非常认真地点头，转身又换了一块棉花。
暗恋？谁暗恋她啊？
凤眼瞅着今天突然变得很有男人味的白面书生，唇角偷偷抬起。“那好，你……亲我，亲我我就不哭。”
亲……她？
细皮嫩肉的男人十分捧场地猛地羞红了脸。“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不是头一回被她调戏，但是……
她下巴一扬。
“不亲就不给搽。”
她耍赖耍定了。
“小姐，这样子会引起医疗纠纷。”他考虑让护士进来帮她上药，可是她们压得住她吗？
“对啦对啦！我会被控告骚扰医生，我知道啦！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啦！”灵动的神情一转，她用恐惧的眼瞪着他手中的棉花：“反正，我真的真的很讨厌皮肤刺痛的感觉嘛！”
她软绵绵的口气和孩子般的撒娇神情，害他明显的界线再度被抹擦无痕。
他无法自己地盯着她不放，想把她娇憨的脸藏在自己怀里，不许她出去用这张迷人的脸勾引别的男人。
事情好像愈来愈不对劲了。
因为她，他逾越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因为她，医生和病患的单纯关系变得复杂而暧昧。
该怎么办？真的亲下去吗？
他盯着那张厥着的樱桃小口，不得不承认，仔细一看，她的唇真的很迷人，让他想咬一口……
望着她迷人的樱桃小口，他发现自己太邪恶．她才不是要他亲她的唇，是他自己乱想。
“那……小小亲一口唷！”
痛苦万分地叹了口气，赵明哲在心里告诉自己。把她当五岁小孩子来哄。
好，就亲额头。选定位置之后，他飞快印了一吻，然后移开。
应付外加冷漠的额上一吻，让楚凤不悦地皱眉。
“不，不给搽。”
她抬手推掉他接近的手。
“又怎样了？”
他发现隔着门外的柜台寂静无声，那对姐妹现在一定贴在门上偷听。
“我刚才已经亲过了啊！”作医生的手足无措，脸色流红，汗水涔涔直流。
“可是不够热情。”楚凤不满意地歪歪嘴，当然，又牵动她脸上疼痛的肌肉。但千万分的痛楚，也比不上上药时的刺痛可怕。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你一定也是这样亲女朋友的……喔，对不起，应该说‘前’女友，是这样吗？”楚凤不确定地问。她又没看过他和她女朋友相处的情况，不过她看这个拘谨男大概就是如此吧。
“差……不多。”
他有点泄气。不用她开口他也知道，难怪女朋友要跑了。
“来，我亲你一次，试一回，包你试过不后悔。”她很认真地对他点点头。他愈慌张，她愈得意，不过只能暗笑在心里，不然会被他发现。
她、她、她……亲他？别闹了！
“不行不行，你快给我上药，我要做别的事去了。”突然烦躁起来，赵明哲有点后悔多管闲事把她带回来。
“啊，今天没什么生意啦！今年流行性感冒不够强，上门求诊的病人不多，现在外头没病人。来啊！”她还是比较想看看他有没有胆子敢亲。
她赌——没有。
“哪有像你这样的人！”好脾气的斯文书生眉间出现纹路，嘴角也抿起。
“我这样不好吗？”
不知惹火人的楚凤还歪着头装傻。
“没有羞耻心！”他真的生气了。
没有羞耻心？
楚凤为之气结。
“我走了。”
他不了解。他无心的一句怒言扯痛了她的心。曾经她的家人也这么说她，将无所谓的笑脸批评为“没有羞耻心”；而他，竟也跟他们一样。
她觉得受了背叛。
发现自己过于伤人的赵明哲心慌意乱地捞住她的手。
她生气了？他不要看到她生气，他只想要看见她的笑脸。
“你要去哪？”
他可以道歉吗？她会原谅他吧？她眼里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意？谁曾经和他一样伤过她吗？
“我这个没羞耻心的女人不想在这里烦你！”她忿怒的眼神盯着地板的一点执意不看向他，也努力遏止泪水泛眶。
“你没有烦我。”
他盯着她发红的眼眶，把她的小手握得好紧，深怕灵活的轻易就挣脱他。
“我要走了。”她努力扯回自己的手，但他的手太大了，她逃不开……
两人拉拉扯扯之际，碰到了她跌伤流血的伤口，她的怒意却比痛楚更深更沉，打乱她的理智。
“楚凤！”他抓住她，两人脸对脸，然后壮士断腕地点点头：“亲就亲！”
他当真……
吵着要他亲亲的人双眼瞪大，看着那张脸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第六章
“啊——好痛！”
伴随着尖叫，轻脆的巴掌声随之响起，大小护士眉一扬，无声相觑一眼。
真的亲了吗？
“赵医师技巧这么差，他们的初吻以巴掌作收唷？”小护士再度靠向门板，想听听里头的情况。
作姐姐的冷静地把她揪回来。
“真麻烦，赵医师这样讨不到老婆的。”很多人哪，书念得一级棒，却是行为白痴。
至于赵医生的巴掌为何而挨，她也很好奇！
姐妹俩对望一眼，忍不住一同凑了上前。
里头，寂静无声。
赵明哲闷头帮全身僵硬的人上药，而刚才撒泼的人僵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敢动弹。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上完药，医生冷冰冰地下逐客令。他希望很久都没有病人上门来，因为他不是很想让人发现医生专业的脸上有个破坏气质的巴掌印。
“你生气啦？”闯祸的人小心翼翼瞅着他明显不悦的脸。
“没有。”连声音都很紧绷。
“口是心非，小人！”
在他冷冷瞪向自己时，她适时地把自己在椅子上缩成小小一团。假装委屈。
“谁教你趁亲我的时候给我上药？我一受惊，就慌了嘛……”她真的怕上药的感觉嘛……
假装成功！
原本一肚子埋怨的人叹口气，蹲在她面前，微仰着脸看她。“对不起，刚才说了伤了你的话。”
“没什么，不用介意。”她逃避他试探的眼神。她知道他想问，可是她希望他不要问。
“你……曾经被人那样骂过吗？为什么？”望着她揪紧长裤的小手，他忍下冲动，没有伸手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大掌中。
如果他能厚脸皮些，如果他能更主动，他或许可以给她更多……
但他给得起吗？他适合她吗？不懂女人心事的他，会不会害她失去笑容？
愈想得到她，却同时愈害怕失去她。
“我的家人，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老挨骂，我不想和他们吵，总用一张无所谓的笑脸面对他们，可是他们气不过，就骂我……”随着语句破碎的断去，几滴泪珠落在她的手腕上。
他总是忘了，她的开朗之后，也带着无尽委屈和伤痕，他真的忘了。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么说了。”他认真地许下承诺。他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她，这是他的承诺。
无论与她是以什么身份面对面，他都要呵护她，让她更快乐。
考虑两秒钟后，她决定原谅他，带泪的脸漾满犹带别扭的笑：“赵明哲。其实你刚才生气的时候好帅唷！”颇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呢！
“是吗？”得到佳人赞赏，他轻抚着微带红肿的脸颊傻笑。
两人默默相望，黄鹂鸟因为心里别扭，暂时失声了。
凭外表，他比不上杨致宣耀眼，但起码也算俊秀挺拔；比收入，他比不上杨致宜的大企业，但是诊所医师收入也不错了；平常他很有礼貌又算有医德，而且现在没有女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让她逗着玩……
而且她还说过他是她的最佳终身伴保呢！
眼前就一个条件优质的男人，她还客气什么？
“喂，你现在有没有交女朋友的心情哪？”一直以事业为重，但现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就住在她隔壁再隔壁，她没有理由要放过他吧？
好货当然自己先留着用，那个在英国的女人不懂得激发他身为雄性的本能，她楚凤比她强多了！
“我……你要帮我介绍吗？”硬把“没有”二字吞回肚于里，他略为忧郁地瞅着她。。
她是不是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还是说，她把他当成哥儿们了？
“是啊！”她头点得很用力。
“谁？”心情在失落中。她让他失望了。
她食指点在自己俏挺算尖：“我啊！”
“你……”答案令他有些错愕，“行吗？”他会不会被生吞活剥了？可是在担心的同时。又有一股股窃喜暖流在胸臆间流窜。
“怎么不行！”又皮又无赖地扬高下巴。“要不要一句话，不然本小姐打算和你断绝邻居关系了。”
“你威胁我唷。”他笑着轻喊。
正中下怀！她自投罗网，正是他的期待。
原来，机会一直都在，是他自己没有发现。傻瓜！
“有用吗？”她藏着期待，装着无所谓，随口一问。
赵明哲点点头：“挺有用的。”
恋爱吗？他期待却又犹豫不决，但又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不知道她这主意从何而来，但他想霸住她身边这个空位不放。
在他沉浸失恋之中的半年，只要每天听见她爽朗的声音，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当听不见她的声音的那几日，他觉得自己比失恋更失落。
或许在他发觉之前，她就已经对他很重要了。
楚凤知道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有些吓人，她庆幸这个害羞男人没尖叫着逃个无影无踪。在她有恋爱心情之际，她决定给两人一个机会，试试看在这条只有老头和丑男的街上，是否会有爱情造访。
“那答案是……”就算没有签名盖章，起码要他亲口把话说出来。
“好哇！”学着她的爽朗，他笑着点点头。
“那，来个订情之吻吧。”没有尖叫着跳开，也没有落荒而逃，捉弄失败的她可还没放弃看他失措的模样。再索一个吻，他还敢要吗？
“你确定？”他表情怪怪的，恐怕是在想刚才那出奇不意的一巴掌。
“我觉得呵……你的吻技真的要加强！”得意万分的楚凤揽着他的后颈，倾身，两人的唇几乎是贴着的。
男人与女人的气息亲见交换着，眼对眼，看进对方心里；唇压唇，触发了一丝火苗；心儿对心儿，狂跳不止！
怎么也留不住原本的戏谑，楚凤眨着媚眼，头一回想撤退，却反被他按住后颈，不准她逃开。
“我……”唇一动，他们就像在接吻，害她不敢再多言。
“你也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赵明哲压抑着自己不要像色狼一样扑倒她一阵狂吻，他真的压抑得很努力……
最不禁激的楚凤双眉一挑，双手把他拉得更近。
“嗯哼！本小姐玉肌冰肤没男人可越雷地半步，但一张朱唇可尝过不少男人的嘴，不会接吻是吧？别难过，来，我、教、你。”
在又恼又暧昧的呻吟声中，双唇相贴，热切地吮吻着……
“喂喂喂，赵医师，我把照片拿来了！”
护士姐妹忙着贴在门边偷听，来不急阻止李妈妈一路呼啸进诊疗室。
在门被推开之前，里头两人迅速分开，在暧昧之中，努力想要强装医生与病患的角色。
气氛太过甜腻，若非李妈妈太过情急着作媒，否则怎会没发觉？
“什么照片？”赵明哲很担心自己脸红了。红了吧？糗大了。
“就是说了要帮你介绍女朋友的啊！你看这个就是……咦？小凤，你怎么拿去了？你要男朋友我可以帮你介绍啦！这些是我给赵医生介绍的女孩子。”李妈妈扬声喊着。
“李妈妈，全都给我拿回去！”横眉竖眼的女郎粗鲁地把一堆照片全塞回她怀里。
开玩笑，才刚说定要交往，她可不准有人横刀夺爱。敢抢她的男人，杀杀杀！
“怎么啦？”李妈妈一脸无辜。“对了，你的伤没事吧？一个女孩子，不要跟男孩子打架，打不赢他们的。”
现在她哪还有空理隔壁那几个愚蠢的孩子？
“他，有女朋友了。”母老虎嘟着嘴，也不管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把原本就变形的脸减分多少，她誓死捍卫她的新任男朋友。
“谁啊？我怎么没听说？”李妈妈埋怨地看着在旁陪笑的赵明哲，他刚才明明就说好哇……
“我不行吗？”气歪了脸的楚风极度不悦地睨着李妈妈。
“你？”李妈妈双眼一转，看看两人红通通的脸，想通了。“哎哟，早说嘛！我就想说奇怪，怎么赵医师老往你那儿跑，原来……”
“老往我那儿跑？”经高人提点才觉醒的女郎跟着双眼一绕，然后邪笑瞪着他：“原来你早就……”
是这样的吗？他是早就已经对她有所企图了？
“李妈妈，不好意思，害你白忙一场。”他觉得现在是送客的好时机，顺道可以避免尴尬。
“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李妈妈笑着离开时，随口说道。
“什么有机会！没有啦！”看在是李妈妈的份上，她才没出口成脏唷！“原来你早有预谋……呵，早知如此，我就不用这么辛苦投怀送抱了，你迟早自己会……”喋喋不休的樱桃小嘴停住，然后一噘；“不对，要你这个木头主动，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