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时分?」看来他醒得有些不是时候。
「要不要去通知老爷和……」
「看这时辰也该都入睡了,就别扰动他们。」他反对的摇摇头。
婢女还想开口再说些什?,尹峙天却扬了扬手阻住了她的话。
「都这?晚了,想必你也累了,先退下歇着吧!」他体恤的命她离开。
待那婢女一走,尹峙天连忙梳洗整装,换上一件浅绿的长衫后,旋即熄灯离开。
不管玉玲珑休憩与否,他决定走一趟静然阁,来个突击夜访,准备问个明白,因为她欠他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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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可好些了吗?
纳兰宛湮静坐在窗旁,凝望着天上的繁星,可是她的心却挂记着仍在飘然阁里的他。
不是一直提醒着自己不想他、不惦他的吗?怎?已到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偏偏不受控制?
就将他清俊的身影深深的隐藏在心头吧!纳兰宛湮痛定思痛的眨下眼里打转的泪。
抹去脸上尚还湿热的泪痕,纳兰宛湮将开启的窗棂半掩,脚步轻盈的穿过水晶珠帘转进寝房。
她褪去了身上繁琐的外衣,仅以一件单薄的丝衣半掩住贴身的小衣。
坐回镜台前,她打散了头上盘绕的发髻,在简单的束在脑后,这才起身转至小桌前。
小桌上婢女小怜在离去时早巳放置着一盆冷冽的清水,她一如往常的将双手浸入水中,缓缓的掬起一些水,欲洗去脸上薄施的脂粉。
突地,一阵不易察觉的脚步声由后传来。
纳兰宛湮心头一骇,就连手心里还来不及拍上脸的清水,也瞬间的流回水盆中。
她旋身回头一望,正好迎上她日思夜想的他。
「你……尹大少爷……」纳兰宛湮讶然的微退一步。
她一退,尹峙天反倒一进,眼里尽是责备和不解。
「尹太少爷?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他提醒着她。
他的眼神,他说话的语调,若有似无的似是带着危险,更让她莫名的心慌。
在纳兰宛湮准备转首避开之际,尹峙天却更快的一把攫住她,在她还想启口的唇上一覆。
他……他又吻她!
纳兰宛湮急得想挣开,但整个情况却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愈动愈反抗,他就愈深愈狂放的紧吻着她。
直到她也难自抑的迎合着他,直到他情欲狂动的扯下她仅覆在身上的薄衫,直到他们俩不知不觉的双双倒卧在柔软的床榻上……
细细的吮吻完她唇上未拭的胭脂,尹峙天总算尝到真正属于她唇间的芳香。
离开她胭脂尽褪的唇,尹峙天这才低首凝望着她。
「这样根本就不像你。」他抚上她脂粉末卸的眉眼,一对俊眉紧紧的揪结。
纳兰宛湮睁着眼,万分不解的回望着慢慢松开紧搂着自己的他。
「不像我?尹大少爷,你是病胡涂了吗?我是玉玲珑不是你心头的那个人。」
「你就是!」
他蓦然由她身上跃起,在她还搞不清他的意图时,急急的将她由床榻上拉起,直奔小桌上的水盆旁。
扯下挂在盆旁的巾布!,他以清水沾湿,伸手抬起她娟美的脸蛋,既轻且柔的拭凈她脸上掩饰的脂粉。
心慌和害怕紧紧攫住了她,而她却无法反抗的任着他,只能紧捉着她又穿回的薄衣。
失去了脂粉掩饰的她,五官清丽脱俗,在烛光摇曳的映照下,熟悉的令他禁不住将她紧拥入怀。
「这才是你,我的宛湮.....哦!宛湮.....」他喜不自胜的在她耳旁一阵低喃。
「我……不是……」她转首轻轻将他推开。
若他真将她认出来,为何偏偏不是在昨日以前而是在现在?纳兰宛湮难过的俯首。
微一怔,尹峙天勾起她别过的脸,在她诱人的唇瓣上深深一吻,这才又移开。
「你若不是……」他抚着她微泛红晕的脸。「为何在我病得迷糊时说溜了嘴?」他的指节缓缓的撩上她的下巴。
「你病得太过昏沉,听错了。」她仍是找着借口。
尹峙天的手指顺沿着来到她细柔的肩头。「我是病了,可是我一字一句皆没听错。」
「何以证明?」她不死心的问。
「就是这里。」他突地挑开她轻掩的薄衣,手顺势的抚上锁骨处的紫色刺青。「这朵紫蝶花是你故乡西夏之物,平白无故,你会刺上它?」感受到其上不小的凸起肉疤,他不禁心头一惊。
她这伤……触起来似乎不似一般的伤,好象是……烧伤!
「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终究她还是颓然的松了口。「刺上它除了掩疤,更是让我时时记着自己源出何处。」
心疼的细察紫蝶花刺青下原是难看看的伤疤,尹峙天连忙的扯下她覆着的薄衣,扳过她的身子,察看着她该是细白无瑕的背。
但几道深浅不一的烧伤,却触目惊心的映入他的眼帘。
「这伤……」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时她是怎?逃出那场大火,而他竟然失职的无法守护在她身侧。
「我差点无法逃出那场大火,要不是因为身负重任……要不是一心还想着见你.....只怕我……只怕我……」纳兰宛湮心有余悸的微颤。
尹峙天心有所感的轻轻由身后将她揽住,让她紧依着他的胸怀,不再忧惧。
「既然大难不死,为何不回来找我?又为何以玉玲珑这个假身分混迹于临安?」既回来又隐瞒着她真正的身分,他不懂她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她可是骗他骗得好苦,还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别人。
一想到这荒唐的事,尹峙天不禁又气又喜的细吻她的耳垂,一心想着等会该怎?罚她。
「我们不该在一起的。」纳兰宛湮突然推开了他,退离了好几步远。
「为什??」是因她身上的那些伤?她在意?
就算她在意,他却不在乎,别忘了他是尹神医,这点伤疤在他的妙手之下不消几个月就能痊愈。
「因为……」想到那一幕幕残忍的杀戮,她不禁又湿了眼眶。「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你身上那点伤我不在乎。」尹峙天急得踏前了一步。
「伤在这里。」她指向自己的心房。「我们这群西夏遗族这?的信任你们,就连那块王族间代代相传的玲珑玦都不顾一切的献上,怎知……怎知……」纳兰宛湮难受的哽咽着,激动得无法言语。
「什?玲珑玦?宛宛到底发生了什?事?」她的话正说到重点处,尹峙天愈听愈觉得整件事情充满蹊跷,太过不寻常。
「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感到有些讶异。
「我真的不明白。」他一向都极少干涉府里的大小事,尤其是官场,他更是不闻不问。
纳兰宛湮心头顿时犹豫,对于该不该说她实在难以下决定。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她知晓尹峙天虽对尹冀略有微词,但仍崇敬其父,只怕一旦她将事实真相说破,他会因此承受不住。
「告诉我,宛湮!」他上前攫住她的手,坚持的不再让她离开他半步。
「唉!」无奈的一叹,纳兰宛湮还是挣脱了他。「你和贺大夫出城问诊的那个深夜,我正巧溜出别馆,你爹尹冀却在这夜半时分派人灭口,而后放火湮灭所有罪证……」
那一夜的惨绝人寰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她甚至想陪着他们共赴黄泉,但因为他……她却懦弱的活了下来。
活下来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灭族仇人的亲生儿子啊!
「我爹派人灭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尹峙天完全无法相信。
他爹尽忠职守,眼里除了皇命外,所有的一切他皆瞧不进眼里,就连母亲病逝之际都得忍痛上战场,无暇回京奔丧。
而今,她却口口声声的痛责其父为了那块什?玲珑玦而杀人灭口,这……他根本难以信服。
「为何不可能?」纳兰宛湮又退离了他好几步。「王子将那只玲珑玦献给尹冀,原盼他能在大宋皇帝面前力保,求得我们这群亡国遗族一个安身落脚处,怎知尹冀他……」
「我爹为人向来正直。」他气极的反驳。
「就是他。」她冷静的断言。
尹峙天闻言微微一怔。
「不……根本就不可能。」尹峙天拢紧眉头。「你说我爹派人?你可曾亲眼瞧见、亲耳听见?」
「我确实亲眼所见。」一想到那几个杀人魔,她不禁气愤难消。「你该记得当年跟在你父亲身边那个高壮的武师教头。」
「你说那简武师?」
「就是他。他伙同两名黑衣人将我西夏王族诛杀殆尽。」
「他……」他记得简武师在那场大火后就进宫成了侍卫长。
简武师的受封进爵和那场蓄意的谋杀有关吗?尹峙天愈想愈寒心。
要是纳兰宛湮的话所言非虚,那……他父亲果真是残杀西夏遗族的首要凶手。
「杀人而后放火,这一切皆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看错。」简武师那张狰狞的脸她永远记得。
「宛湮……」尹峙天着急的想解释。
「别这样叫我。」她恳求着他。「一切虽然与你无关,但你终究还是尹冀的儿子,为了这笔血债,我断不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她心碎、心痛,也必须断了和他未了的情愫。
「或许只是个误会。」他不想再次得而复失。「给我时间,我一定调查个水落石出。」他不信他就这样失去了她。
她不抱任何希望的摇头。「大宋皇帝现在又将玲珑玦赐予尹冀,只要取回那属于我西夏王朝的东西,我就走。」
「宛湮……」尹峙天心痛的倒抽了口气。「给我时间……」
「就算我愿给也是徒劳。」她说的是实话,此时的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病倒在床时发生许多事,再过两天,他便会明白一切已无可挽回了。
纳兰宛湮经经走向他,深望着他的眼里尽是诉不尽、道不完的爱恋与遗憾。
凝视着他片刻,她突地绽露一抹浅柔的笑,扬起螓首,轻轻的啄上他的薄唇。
浅浅的吻,但却重重的刻在彼此心中,尹峙天双臂一伸,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退开自己身边。
「你走吧!」她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出,「我们没有现在,也不会有未来,以前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随风而逝?五年的相思就这样简单的丢下?
他做不到,他绝对做不到!
第九章
曙光乍现,总算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夜。
彻夜难眠的尹峙天,在天刚破晓之际立即整装步出飘然阁,直朝父亲的居所凛然阁前去。
他的前脚才踏出飘然阁,弟弟澔天也匆匆的朝他走来,并且拦在他的身一刚。
「大哥,怎?你昨夜醒了也不让下人通知我一声?」为了大哥的病情,尹澔天可是一夜都睡不安稳。
尹峙天下想耽搁于是闪身绕过弟弟前行。
「当时夜已深了,不必扰了大家好眠。」他边说边走。
尹澔天二话不说的也紧随而上。
瞧尹峙天行走时健步如飞,看来这场风寒来得急倒也去得快。
「大哥,你病才刚好,这?匆忙的又赶着上哪去?」尹澔天也边追边问。
「你今早倒闲的很,不必上早朝吗?」尹峙天奇怪的望着他一身轻简的便服。
「不必!早告了假。」他今天可是特意挪了一天的空闲。
谁叫他这个大哥近来行事不按牌理出牌,上一刻钟才没声没息的留书出走,下一刻钟又莫名其妙的淋了雨病得昏厥。
这其中必定大有隐情,作为他的唯一兄弟,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他总要探索个明白。
「告了假?有什?大事让你置公事于不顾?」尹峙天行经静然阁前缓下了脚步。
他情不自禁的远望着该是她居住的厢房,此刻厢房门还紧闭着,但不知房内的人儿可好……
他的专注,让尹澔天有些恍然大悟。
「为了你。」尹澔天将他的心思猜着了三分。
「为我?」穿过一座荷池,尹峙天讶然的停步。「怎?说是为我?」
「大哥,你这一次欲走还留,该是都为了玉玲珑那个女人吧!」
「那又如何?」纳兰宛湮未死之事,他不想太早对尹澔天言明。
见尹峙天反应冷淡的提步又走,尹澔天连忙又跟上。
「爱上谁都好,我劝你千万别爱上她。」尹澔天担忧的力劝。「她不是纳兰宛湮。」他干脆直接挑明。
「是即非,非即是。」他神秘的笑了笑。
闻言,尹澔天顿时怔愣住了。
什?是啊、非的,他怎?全都听不懂?
大哥他莫非……莫非让相思给逼疯,让病给折腾得语无伦次?
「大哥……」尹澔天心头一惊,急忙的随着尹峙天的脚步踏进父亲居住的凛然阁。
远远的,才刚梳洗穿衣的尹冀,就听见长廊上传来吵嚷的叫唤声。
是哪个没规矩的侍童一大清早的在廊上嚷嚷?实在太放肆了!
尹冀万分不悦的令下人推开厢门步出房外,迎面就见着尹峙天和尹澔天一前一后的走来。
「爹!」尹峙天连忙的躬身一揖。
「大哥我……」
尹澔天慌张的追来,原本还想大嚷的嘴在望见怒目而视的尹冀后,顿时说不出话来。
「澔儿,你这大清早叫叫嚷嚷,成何体统?」尹冀愤怒的甩袖入房。
「爹……」尹澔天瞬间傻了眼,愣愣的呆站在原地。
「还不快进去赔罪!」尹峙天拉着还在发愣的弟弟走进厢房。
二人才进厢房,尹冀早已坐在花厅里,喝着侍童端上的热茶消消火气。
「爹,你早!孩儿方才一时忘形……」尹澔天战战兢兢的解释着,却让尹冀给打断。
「你今早不必早朝?」
「告了假。」尹澔天据实以告。
「那你们怎?不好好聚聚,反倒大清早的一同来到这里?还有峙儿,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峙天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等会我有话问你。」他这个大儿子最近行径古怪,他不得不仔细了解。
「爹,孩儿也有一事相询。」尹峙天快速的转入话题。
「何事?」尹冀难得的面露笑意。
「爹,关于五年前凌霞别馆的那一场大火,是否是单纯的意外?」
尹冀的笑容瞬间因尹峙天的问话冻结。「当然是意外。」他心虚的扬高了声,并遣退了候在一旁的侍童。
「大哥!」他什?事不提,怎?偏偏就提这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无顾于尹澔天的阻止,尹峙天不死心的追问:「若是意外,怎?简武师在杀人放火后即刻晋升为皇宫的侍卫长?而目前皇上为何将西夏遗族献上的玲珑玦重新还赐予父亲?」
尹冀震怒的一瞪,手重重的拍在花桌上,力道之重将搁在桌上的茶杯都给震碎。
父亲的心虚,尹峙天可没半分错漏,他坦然无惧的迎向父亲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