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她不解,这位陌生人为何待她这么好?
“请问你住哪儿?”但对方已不容拒绝地为她开了后座的车门,“我只是想确定我的司机没把你吓晕了头。”
那个男人叫安希宽,曾是名噪国际的服装设计师,但结婚后就致力于引进各国名牌与国内设计师的培训。不过他并非只在服装界当个龙头而已,听说他死去的太太所遗留的关系企业就多达十几家--这些资讯全是温馨“刚巧”从杂志上瞄来的。
“姑姑,你想……安先生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呀?”她天真地问。
自从那天他送予欢回来后,温情餐厅又多了位固定的客人。
“傻丫头,你以为姑姑这把年纪了还会有魅力吗?”温晴指指正在为安希宽送餐点的程予欢,“你没瞧见人家的眼睛为谁而发亮?”
“可是安先生的年纪,都可以当我跟予欢的爸了!”温馨低嚷。
“爱情是没有年龄之分的,何况安先生并不像坏人,我想他会有分才的。”沮晴收妥手边的细琐,便要出门了,“记得电锅里的补药要喝,都快生了,还一把瘦骨头……”
“是!”温馨懒懒地应了一声。
奇怪,当初予欢和王海立的婚事,姑姑是最反对的,怎么这回反倒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不过,看得出予欢跟安先生好像聊得满愉快,与刚回来时的阴郁相较,她现在的心情的确稳定多了。就不知……她能否察觉出安希宽的“企图”?
“真的?您当时差点以为见到鬼了?”
显然女主角并不晓得她的朋友有多担心,还咯咯地与这位五十来岁的男客人说笑。
“喂!”安希宽重述他乍见程予欢时的感觉,“我以为小嫱来向我讨命了哩!”
小嫱是他的旧情人。程予欢听他断断续续谈起往事,也就因为相信安希宽不过藉着看她来回忆与故人的一段刻骨之爱,她才慢慢敞开心扉去接受这段忘年之交。
“唉!当年都是我对不起小嫱,我永远记得她死不瞑目的惨状。”说到伤心处,他的眼眶不免一红。
“安先生,都过去了……”程予欢安慰道。
虽然他跳过很多细节,不过,听得出安希宽到现在仍深爱着那名叫纪嫱的女子。而最令他愧疚的是,小嫡居然死在他太太的手上。
“对!都过去了!”安希宽吸吸微红的鼻头,赧然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这把年纪了还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教你们年轻人看笑话了!”
“哪里!由此可知安先生是性情中人啊!”她漾开一个微笑,“您的咖啡没了,我去帮您加一点……”
“予欢!”安希宽倏地拉住她的手,这一幕看在观察他们已久的温馨眼里却格外“怵目惊心”,“上回我听你说起命理的事……”
“恩?”她重新坐下。
“虽然咱们老祖宗的命运之说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不过,你要知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只要你坚持下去,相信‘运’是可以改的……”
当初她也以为安希宽对自己别具企图,于是,有意无意间透露自己两度丧夫,以借此断了他的妄念,现在想来是多余的了。反倒安希宽老劝她要想开一点,说什么“心是一片田、多种善根就会有福报”之类的话,来勉励她往光明面看。
“谢谢你。不过,我想……这辈子我大概是注定孤寂一生吧!”她故作潇洒地耸耸肩,“其实一个人过日子,也满轻松自在的。”
“可是……”安希宽还想补充,温馨的惨叫打断了他。
“哎哟!我的肚子好疼……”
“温馨!”程予欢冲了过去,低声问,“你又耍什么花样了?”
每回她跟安先生聊得正起劲,温馨老爱在背后挤眉弄眼或怪叫出声,警告她离“有心人士”远一点,不知道这回她又想唠叨什么了。
“什么嘛!我肚子是真的痛啦!”豆大的冷汗从温馨的额头冒出,的确不像装的。
“怎么会?预产期不是还没到吗?”没经验的程予欢也慌了,恰巧姑姑又不在。
“我送你们去医院!”幸亏安希宽及时拿了主意,
“温小姐也许会早产。”
程予欢从医院忙完回来,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果真应了安希宽的话,温馨早产了,幸好及时送医,现在母子俩都平安无事。不过因为胎儿体重不足,得在保温箱待上一段不短的时日,温晴正为这数十万元的医药费发愁,安希宽又为她们解决了难题。
“安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程予欢几乎一路“谢”回家,“至于医药费,我们一定会分期还给您的。”
“不急!分个三五年还也无所谓。”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早摸清她不轻易受恩的倔强个性。如果说不必还的话,程于欢宁可向地下钱庄借,也不会来跟他吭一声。
“请进来吧!您陪我们在医院耗了不少时间,我冲杯咖啡帮您提神……”
香醇的咖啡才煮好,一位拄着拐杖的男子推门而入了。
“先生,我们今天不营业喔……”转过身来的程予欢,笑容在触及那张熟悉的脸庞时,马上僵住了。“你--”
“丫头,咱们又见面了。”是韩万孙!
“请你出去!”她立即冲到门口,推开门板,“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怎么?跟了那黑道头子之后,连胆子都变大了?”
韩万孙被王海立教训过后,躲到乡下休养了大半年,可惜的是,他的腿因此废了。直到听人说起海立帮的老大已换人,他才回来找那个害他瘸了一路的“祸水”算账。
“妈的,瞧瞧你这臭婊子把我的腿害成什么样子!”说着他拐杖一挥,置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应声碎了一地。
“住手!”程予欢尖叫着,这可是晴姑姑辛苦建立的店呀!他怎能胡乱出气呢?
“先生,你这样破坏人家的物品,是犯法的。”冷
眼旁观的安希宽淡然说。
“怎么,想干涉我教训‘女儿’吗?”看他一派温文,不像能出手打架的模样,韩万孙更肆无忌惮地将其他桌子上的调味品全扫下来,“你又是什么人?不会是看上她美色的蠢蛋吧?我可提醒你,这种命带煞星的女人专门克夫的,你不怕的就……”
“韩万孙,你再不出去的话,我可要报警罗。”程予欢气得牙齿直打颤。
“不必急着赶我,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太久,免得又被你传染了什么衰运!”韩万孙回过头来,阴惊地瞪她一眼,“淑芝人现在在医院,医生说她的下半身瘫痪,需要一大笔医药费以及复健费。”
“怎么会……是你打的,对不对?”这个疯子极有可能找上她妈妈出气。
“聪明!”韩万孙毫无愧色地指指拐杖,冷笑道“我不过拿她试试这条‘义肢’够不够牢固罢了,哪晓得她的脑袋和脊椎那么不中用……”
“你真该下地狱!”她迸出怒吼。
“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不过,眼前这几百万的费用,就不晓得有没有人要出了。”韩万孙临走前瞥了安希宽一眼,“喷喷喷!这种老头你也要?予欢哪!如果生理上真那么不得满足的话,叔叔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帮忙。不是我吹牛,就因为我够强壮,淑芝才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终于扬长而去,程予欢这才靠着门板滑坐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老不放过我……”她忍不住掩面抽泣。
“那个人是你的继父吧!”安希宽递来一条手帕,“想不到他是个这么可怕的小人……别哭了,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几百万……我到哪儿去生几百万?”一想到母亲的惨状,她的胸口就心疼而自责地紧缩,“我们母女俩前世到底欠了那畜生什么,以致他这辈子要如此折磨我们?”
“几百万只是小问题,而大问题却出在你身上。”安希宽的话让她缓缓拾起头,“如果你愿意跟我赌一赌‘命运的游戏’,我可以负责你母亲的下半辈子衣食无缺,更一并解决掉你继父无所不在的威胁。”
“安先生?”她不明白。
“嫁给我吧!予欢。”他爆出惊人之语。
“你--”怎么会提出求婚的?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是无欲无求的呀!
“或许你觉得我趁人之危,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对你……”他欲言又止地顿了顿,“不瞒你说,其实我在不久前才证实罹患了鼻咽癌,长则再活十年,短则也许明年就挂了。像我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头,实在不该向你提出非分要求,因为让年轻的你来陪伴一个孤单老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确太惨无人道了。更何况,你还得面对我那刁蛮任性的女儿,甚至到最后,还分不到任何的遗产……”
原来不是每个有钱人都快乐的,从安希宽健康的外表看,根本看不出癌症在他身上所布下的死亡阴影,以及他那颗寂寞的心。
“可是娶了我,说不定你……”更早向天堂报到呢!
“我很愿意下这个注。”听出她的语气不再那么抗拒,安希宽回以一个自信的笑容,“算命的说我起码能活过五十五岁,如果两人的八字交集后出现了矛盾,那我更有兴趣看看彼此的命运将有怎生的转变。”说着,他站了起来准备要回去了,“你好好考虑,不过别太久,我想你母亲还在医院等你的消息……”
终究,他仍是小人地放了一记致命武器。
“安先生!”程予欢陡然叫住几乎迈出大门的他,“我们--结婚吧!”
第五章
八年后。
“阿布,麻烦灯光调柔一点……”
“Tina,这件裙摆的开叉再高一些,效果可能会更迷人……”
在三楼的展示厅,程予欢正为了下星期的服装秀忙里忙外。这一季的展览除了为“华美”培养的设计师造势,还商请了世界级大师提供几件作品助阵,可想而知,当天的晚会必定是盛况空前了。
“卡尔拉格斐的那袭希腊式薄纱礼服,以及薇薇安,伍斯德的上空婚纱都收到了。”站在一旁提醒的是程予欢最要好的朋友兼得力助手--温馨,“休息一下吧!这些事交给叫Tina她们去处理就行了,瞧你满头大汗的。”
“没关系!已经快彩排完了……”接过递来的矿泉水,她吸了几口,“幸好有你盯着,否则,我真分不出身来注意那些琐事呢!”
“客气什么,别忘了,要不是靠你赏我这口饭吃,我现在仍在那家要倒不倒的公司蹲呢!”多年来的知遇之思。让她将感激化为行动。
“老同学了,说什么赏饭吃?”程予欢示意工作人员一切OK后,回过头来继续说,“说真的,如果没有你,我怀疑自己能否熬到现在。”
嫁结安希宽后,她被安排进一所私立高中就读,接着又到法国留学四年。归国后,她即进入“华美”由基层做起,打样、裁缝……事事跟随设计师学习,慢慢地,再接触幕后的工作。
由于身份特殊,刚开始时,公司的同仁难免在背后批评,说什么她靠狐媚之色迷惑了总裁,将来一定会完全掌控整个“倪氏”等等的。而两年下来,她以诚恳、认真的态度,加上对服装趋势的敏感度,渐渐平息了诸多流言,连那些认为她徒有花瓶姿色的董事们,也不得不另眼相看这位“总裁夫人”了。
当然,只有倪氏未来的“继承人”除外。
“程予欢,你什么意思?”倪映珂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无视于其他员工“等着看好戏”的神色,开口即骂,“你凭什么把我的作品拿掉?你明知道我很期待这次的秀呀!”
“映珂,其实我……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倪映珂打断她的解释,“你根本就是嫉妒我的才华,所以,存心让我出不了头!程予欢……你好卑劣!”
打从安希宽把她带进家门,倪映珂就意识到自己面临了什么危机--这个女人是来谋夺家产的!
她想不透,向来不贪恋女色的爸爸,怎么会一续弦就娶了个不过大她几个月的女人?倪映珂觉得丢脸极了,这么年轻的女人当继母,无论喊妈或阿姨都不适合。而且程予欢不仅长得漂亮,和爸爸的感情更是好到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嫉妒万分,尽管母亲这边的亲戚全持反对意见,她依然选择以出国来逃避不再属于她的家。
直到数月前表舅妈偷愉告诉她,安希宽的身体似乎愈来愈差,一星期顶多上两三天班,倪映珂才觉醒到自己的任性,不过给了继母更多“暗下毒手”的机会。想不到回来后,服装的部分已全落入程予欢手里。
虽然“华美”只是倪氏的关系企业之一,但它毕竟是外公放手让母亲倪美华管理的第一个事业,而那女人居然敢动妈妈最珍视的公司,这无异是向她挑衅嘛!于是她执意先进“华美”实习,岂知道程予欢处处与她作对,还抽掉她辛苦设计的点子。
“大小姐,你误会了。”倪映珂倔傲又霸道的脾气实在不好惹,温馨忍不住地为朋友辩驳,“为求公正、客现,这次的作品全密封了设计者的大名,入围者乃经由各位老设计师与董事的圈选而中选,跟予欢一点关系也没有。不信,你可以问在座的人……”
其他停顿下来的同仁,果然都以点头回应了温馨的话,无疑让倪映珂更下不了台了。这岂不表示,她的作品的确不如人?
“你这丑不拉几的女人给我闭嘴!”老羞成怒的她,完全失去了淑女风度,“你以为忠心护主就能得到好处吗?做梦!倪家的财产,程予欢她休想染指分毫,而你--就等着我正式接掌经营权的那天滚出‘倪氏’吧!”说罢.她愤然甩头出去。
“滚出去就滚出去,我可不稀罕……”温馨咕哝地咋了咋舌,才对看得入迷的工作同仁喊道,“喂!你们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对不起……”程予欢则是对温馨感到抱歉万分,“害你受池鱼之殃了!”
“哪会?”温馨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现在倒庆幸自己留了下来,否则,让你一个人面对那座‘火山’,我可真要为你捏把冷汗了。”
“我不管!你一定要让我的作品参展啦!”
三十分钟后,倪映珂已在位于东区的“倪氏集团”,对她爸爸无理取闹。
“映珂,这件事既是经公平选拔的,你何必执意以权势压人?”安希宽任何事都可以顺着女儿,惟独公事绝不循私,“况且这次的服装秀汇集了世界-流名师共襄盛举,爸爸也不希望让次等的作品坏了‘华美’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