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德华昨晚喝得烂醉,是你照顾他的?”伊莎夫人仍徉装不知情。
“唉……”她坐下来,瞪着眼前的早餐,“咦?为什么有两颗蛋?”
“‘应付’醉鬼最累人了,干妈当然要好好帮你补一补!”
奇怪!欧慕华不是嚷嚷着要送她进监牢吗?但看大家平静如常的模样,显然他并未四处宣扬她的“阳谋”。
“慕……爱德华去上班了?”
“你有事情找他?那我叫他马上回来!”
“不用了!我只是顺口问问。”夏突然放下筷子,“对不起!我胃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
又一个不吃早餐的人!
“怎么连小也怪怪的,他们会不会是……吵架了?”
“少爷把工作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我要是小姐的话,也一定会不高兴的。”亨利评论道。
“嗯!你说得没错。”伊莎夫人颇为赞同,“爱德华始终没有固定的女友,就是因为时间都被繁重的工作给剥夺了。”
她托腮想了想,突然,一个灵感闪过她脑际。
“那么就由我来安排,让他们去度个‘蜜月’吧!”
???
“我哪有时间陪小?想玩的话,她不会自己去吗?好了好了,客人正等着看货,回去再说吧!”
烦躁地挂上话筒,欧慕华自工作中得到的平静,全教他继母的一通电话给搅乱掉了。
哼!一定又是夏出的馊主意,否则伊莎不会心血来潮叫他们去度假,而且还选定了那处偏僻的地点。
那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他的迟迟未采取法律行动,而让她以为自己的肉体对他仍有蛊惑的作用?
“做梦!”欧慕华啪地将铅笔折成两半,“我不会再跟你上床了!”
但,一想到那晚的缠绵和夏散发的香味,他的下体又绷硬了。
“噢!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的荷尔蒙似乎分泌得很旺盛,尤其是早上,害他屡受“升旗典礼”的困扰,后来他干脆不穿内裤睡觉。
“一定是伊莎逼我喝的‘鬼补帖’使然。”他推测。
虽然那些中药的确能让人上班时精神百倍,但也令他的精力充沛到想狠狠发泄一顿……
“咚!咚!”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对不起!这位小姐请求打扰您几分钟。”
抬头一看是林瑜慈,欧慕华便请她进来。
坐定后,他单刀直入地问:“林小姐是为了夏而来找我的吧?”
“是的。”林瑜慈一脸愁容说:“因为小最近都无法集中精神上课,而且体重掉得很厉害,我担心……”
“哦?”双方刻意避不见面才几天,他实在很难想象,夏的体重掉得有多厉害?“她有告诉你原因吗?”
“小向来就是这样,宁可强颜欢笑,也不愿让别人分担她的忧愁。”
“向来?”他眉头一拧,“听你的口气,好像认识她很深了。”
“呃……”而她迟疑的口气,则令人更加怀疑。
“林小姐,你不会是夏诈骗的共犯吧?”
林瑜慈的表相虽然老实,但是,上当的次数多了,欧慕华已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诈骗的共犯?”她愣了几秒,而后道:“我想,我知道小情绪糟糕透顶的缘故了……非常抱歉!欧先生,我欺骗了您。”
但她平静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作贼的心虚。
“很好!只要你愿意坦白,我可以……”从宽!
“其实,小是我失去联络已久的同窗好友。国一时,我俩还坐前后座呢!”
她推了推眼镜,兀自述说起自己与夏结识的经过。
刚开始,林瑜慈对这个家教甚差的同学是避之惟恐不及,直到某天她在校外遭到一群恶棍欺负,被恰好经过的夏舍命相救,“叛逆少女”才翻身为“救命菩萨”,林瑜慈对她可谓崇拜到了极点。
由于夏妈妈是童养媳,与混黑道的丈夫并无感情,所以夏爸爸一等病鬼老婆归西,立即把外头的女人和私生子迎回家。
身上经常瘀痕累累的夏,除了一半是同别人打架而挂彩,另一半则拜她的继母和流氓哥哥所赐。
或许在师长眼中,这个平常很安静、真要说起话来却有张“气煞人”的利嘴的学生,被视为问题十足的“麻烦精”,同学们可十分拥戴这位专替人家背黑锅的“大过女王”呢!
有一回,夏陪同学去堕胎,哪知被训导主任瞥见她从妇产科走出来,“无耻淫妇”的指控,最后竟然演变为退学风波。
“反正已经被贴上标签了,多添一笔纪录算不了什么!”
这也是夏的处事原则——宁可牺牲自己,绝不拖人下水。
“自从小退学后,我们便慢慢失去联络了。从断续的传言中,我只知道她转了好几所学校,而且课业都不怎么顺利,直到她逃家,再也没有同学听说过小的消息了。”
到欧瑞家上课的第一天,重逢的两人互吐这几年的过往,她才晓得好友遭继母陷害而在中途之家留下纪录。当夏聊及独立生活的那段辛酸,更让林瑜慈哭肿了眼睛。
“没想到我会在英国遇见最怀念的朋友,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啊!”
从伤感中回神,她的唇角已添了抹安慰。
“是呀!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欧慕华亦有同感。
原来夏的故事如此富戏剧性。如果没有林瑜慈的出现,他在她身上贴的“恶女”标签,恐怕一辈子也撕不下来。
“比起我们,小的人生真是太不顺遂了。经过那么多风浪,我从来都没见她哭过,可是今天早上我却看到她对着窗外偷偷拭泪……”抬起头,林瑜慈肃然道:“虽然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可是依小倔强的个性,我猜,她并不会替自己辩解。”
你以为我图的是那些?人家把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你耶!
夏含泪的控诉,再度回荡于欧慕华的胸口。
“无论你如何看待小,我愿意用性命担保,她对欧瑞家的财产绝无非份之想,而且她深深爱着你……你们每个人!”
经过短暂的考虑,林瑜慈决定“那句话”还是由夏自己说。
“对不起!打扰你许多宝贵的时间,我告辞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送客后,欧慕华才静下心来分析她所言的真假。
如果夏真是贪图荣华富贵之徒,她早在Lily死后就甩弃掉玮玮这只拖油瓶了,又岂会为了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而跟他拚命?
再回想那个粗鲁的女孩乍到英国时,虽然闹了很多笑话,但她的开朗和风趣,也同时为古板而传统的欧瑞家族注入不少生气。而他之所以被夏吸引,不正是因为她难得的自然率真?
我一直想跟你吐实,是你不给我机会的啊!
没错!是他不给她机会,甚至不相信她的解释。更该死的,他还妄自在她身上加了许多莫虚有的罪名……
想到此,欧慕华的心一阵痉挛。
人家都把纯洁的身体奉献出来了,而他却回以恶毒的践踏,夏不被伤得千疮百孔才怪!
欧慕华不禁自责地低呼:“噢!小,我该如何弥补你所受的伤害呢?”
蓦然,他想到了伊莎夫人的建议——
度假!
???
“夏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当两位干员模样的男子出现在欧瑞家时,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将有好长一段日子得在牢里过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来到停机坪,一票人已在那儿等她。
“干妈,我!”
“今天的天气不错,飞机应该不会颠行得很厉害。”伊莎夫人慈祥的笑容没有丝毫的鄙夷,“不过维克(Wick)现在已经进入秋季了,你可要多穿点衣服。”
原来她的牢房远在苏格兰北方?这个欧慕华可真狠心喔!
“玛丽,玮玮麻烦你了……”
摸摸孩子迷人的金发,她只想将这张苹果脸深深镌刻进脑海里。
“还有,千万别把那条熊熊的破布巾丢掉,那是安抚他情绪的惟一法宝了……”
“是!”玛丽恭敬道:“小姐请放心!我会照顾孙少爷的。”
夏不禁感动万分。大家在知道了她假冒玮玮的生母来此骗吃骗喝后,并未对她大吐口水,欧瑞家的人真是善良呀!
“快来不及了,小姐请上路吧!”
哼!只有管家最冷酷无情了,居然不给他们母子好好抱一抱的时间,就示意那两人把她架进飞机。
“再见……”她忍住哀伤的泪,向众人挥手道:“谢谢大家的照顾,也请各位多多保重。”
一如初来时的景象,仆佣们也是二字排开。
“再见了!小姐!”
“祝你玩得愉快——”
由于飞机的引擎声太大,后面的尾音全被掩盖掉,所以夏心里直纳闷着,她都要被抓去关了,怎么这些仆人开心得像在欢送她去度假?
“唉,不晓得英国的牢饭会不会很难吃?”
担忧的夏因而无心浏览高空下的山河。
情绪仍在纷乱当中,飞机就降落了。落地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旧阴森的城堡。
“好可怕,这么破旧的牢房,一定有很多的虫虫……”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却最怕蟑螂、老鼠。
一想到自己将与那些生物为伍,夏就有种尖叫着逃离的冲动。偏偏押送者全长了副虎背熊腰,恐怕她落跑没多久,就会被抓回来毒打一顿了。
走到大门口,干员们介绍了迎上前来的老人家,“这是尼克和苏珊,他们负责古堡的生活起居。”
“幸会。”尼克操着浓重的苏格兰腔,矮躯佝偻如钟楼怪人。
即将同这对怪叔叔、怪婶婶关在一起的夏,顿时打了个哆嗦。
“冷吗?”老妇和蔼的问候才带给人一丝温度,她却又补了句:“先洗个澡吧!相信这里的大浴池能让小姐暖一点。”
“大浴池?”夏立即联想到“监狱风云”中,囚犯们互以刺青较劲的场面。“呃……我可不可以晚点再洗?”
“过了下午三点,维克的气温就开始下降了,想洗的话最好趁早。”接着她命令矮男道:“你把行李提上楼,我带她去‘泉室’。”
夏忐忑地尾随,不过古堡并未如预期中的肮脏,甚至干净得连蜘蛛网都见不到。片刻,她被带进一间大浴室。“毛巾和香皂都在这边……”
苏珊又告诉她房间在二楼,之后就离开了。
“这两个牢头好奇怪,难道他们不怕我逃走?”
但继而想想,四周全是黑压压的森林,即使逃出去,八成也会困死在林海里。
“温泉?”硫磺味令她精神一振,“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当作来度假的吧!”
夏脱下衣服先把身体洗一洗,然后才跳进池里。泡在微烫的水温里,她不禁闭上眼睛享受这意外的优待。倏然……
“哗啦啦——”好响的一个落水声。
“谁?”被溅得满脸的她,根本不及看清跳水者。
但对方并未回答,净顾着低头洗脸,不过由背影来判断,那绝对是个男人。
“少、少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她的声音抖如脆弱的秋叶,“我……我是柔道八段的高手喔!”
“哦?”终于,那人回过头来,“那我可要好好领教了。”
“欧慕华!”夏的眼睛霎时大睁,“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章
“这栋古堡是欧瑞家族的资产之一,我当然可以来呀!”
欧慕华交环着双臂,恣意欣赏着眼前的旖旎春色。真的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她那经过血液循环的肌肤,因泛着红晕而更显诱色。
“你家?”
呆了几秒,夏的反射神经才和大脑连结上。
她立即跳过去捶打他,“搞什么鬼嘛!我以为这里是监狱,差点就被你吓死了!”
“监狱?”握住她的拳头,欧慕华忍不住大笑了,“你有听过搭乘私人飞机、还可以大肆享受温泉浴的犯人吗?”
“为什么要骗我到这里?”她小嘴一扁,“你不是打算报警处理、狠狠关我个几年?”
“我才舍不得送你去坐牢呢!”欧慕华轻抚那张噘起的红唇,低声道:“可如果明讲了是纯度假,你肯跟我一道来吗?”
“太过份了!你居然这样子整我?”夏恼火地推开他,“我现在就要回去。”
但是,环在腰际的手并未让她挣脱。
“那怎么可以?美丽的假期才刚开始呢!”
“谁要跟你一起度假了!你不怕被我这阴毒的女人谋害灭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欧慕华说着将嘴凑近。
“你——”虽然很想揍扁那张可恶的脸,可惜她没用的骨气却轻易屈服在他的吻下,甚至无耻地迎接入侵的滑舌。
唇齿交战了好一会儿,他在松口后才讨饶道:“原谅我吧!小。”
夏杏瞪一眼,“我绝不会原谅你这个混球的——永远!”
其实她热情的反应已泄露了答案,欧慕华便决定不给她太多的时间喘息,免得那颗小脑袋瓜补充够氧分后,又胡乱钻牛角尖。
???
半个小时后,夏已吃完苏珊烘焙的点心,舒服地躺在大床上聆听欧慕华的家族史。
其实,欧瑞家的子嗣原本相当繁盛,却因历经数百年的王位争夺战,才锐减为今日单薄的男丁。
不过凭着血统的优势,以及历任大家长的睿智,从早期的重工业到今日的金融、电子、旅馆服务业……等领域,这个大英帝国的“日不落”贵族,仍然成功地转型成掌控欧洲经济命脉的跨国集团。
再大的战争都不曾撼摇他们的基业,直到三十年前查理二世到亚洲视察市场时,不意栽进了个中国女子的温柔乡,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革命就此展开,期间长达五年。
在经济封锁以及多重逆境的夹杀下,查理二世最后还是回来了。虽然他的心已随病逝的爱人死去,稚幼的儿子却不能没有母亲照顾,于是他听从了家人的安排,娶了同样拥有贵族血统的伊莎·布兰为妻。
“幸好伊莎是个温柔宽大的女人,即使我父亲隔几年就过世了,她仍然努力扮演称职的继母角色,并且一手带大我和克里米亚。”
望着墙上放大的“合家欢”,欧慕华的眼中充满敬佩。
或许因为先后失去双亲,他比同龄的孩子还早熟懂事。而他优异的学业成绩,不仅展现了资质的不凡,之后在事业所展现的魄力,更一改祖父对东方血统的歧视。
不过身为“欧瑞企业”的掌舵者,欧慕华除了得背负许多的家族传统,同时要面对跨世纪的竞争,如此巨大的压力绝非常人能承担。
“以前,伊莎常要克里米亚多学学我这个事事完美的哥哥,但是她并不明白,我之所以努力表现,有大部份的因素是来自‘嫉妒’。”
事隔多年,他终于吐露了心底的秘密。
“其实我一直嫉妒克里米亚,而且从未间断过——即使他人已经逝世。”
“为什么?”夏不禁问道:“你们兄弟的感情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