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的卖笑生活,让兰馥自觉已到忍耐的极限。
每日每夜,她不但要应付那些心存不良的酒客,还得小心翼翼探查毒品交易的内幕,搞得兰馥的精神异常紧绷。
偏偏毒品交易的事,迟迟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再加上战之彧那边也完全没有联络,若非她已投下许多心力,没道理空手而归,她搞不好会撒手不管。
「什么东西难以置信?」
另一个声音在兰馥身旁响起,她回过头,才发现绿茶不知何时也到了。其实她们并没有约定见面,所以看到绿茶出现,兰馥也有些讶异。
「不,没什么事。」兰馥摇头。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与战之彧的交易,她干脆不提。
「你看起来好象很累,真的没事?」绿茶摸摸她的额,确定没有发烧才稍稍安心地放下手。
这么冷的天气,兰馥居然还坐在苹果树下吹风,绿茶直觉地以为她感冒了。
「一直找不到证据,我当然累啦!」见话题转移,兰馥顺势跳出。
「你还在欲望牢笼上班?」
绿茶凤眼微眯,不敢相信好友居然还在那个大染缸里搅和。离上回见面都过了一个多月,怎么她要的证据还没到手?!
「我也想早点离开啊!只是那票人的口风超紧,简直是一群蚌壳精转世。」
兰馥大叹三声无奈,每天在酒瓶和酒杯之间来来去去,虽然她向来很小心,不让自己喝太多酒,可总有一、两杯下肚,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她也很担心自己迟早会变成酒鬼。
「你再待在欲望牢笼也不是办法,难道你家老总都没吭声吗?」
绿茶口中的老总,指的是TM周刊的总编。她记得曾听兰馥说这人非常难搞,是个难应付的上司。
如今兰馥为了追查一个新闻,两个多月来都没做其它的工作,按理说,这个难搞的总编不可能不吭声。
闻言,兰馥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下。
「别提了,我刚刚才被那个秃头老总训了一顿。」
「到底怎么了?」
一想起这件事,兰馥的双眼顿时喷出火花。
「那个死老总,居然问我是不是当公关当上瘾,想改行做酒家女?否则怎么迟迟还下动笔撰稿?!啊——死秃头一个!」
她怎么可能想干酒家女?!
虽然这两个月来,她领到的薪水的确优得不得了,但一想到这薪水袋背后的黑暗,兰馥就觉得不把内幕揭发,实在对不起自己。
第三章
「别火了、别火了。」
眼见兰馥几乎陷入暴走状态,绿茶立刻笑着要她消消火气。
兰馥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因此她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绿茶本以为这回的怒火会像往常那般,随便叫两句就没事了,但她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两个多月来,兰馥为了扮演公关小姐「玫瑰」的角色,还得不时压抑自己的本性,假装成另一个人。
这对直肠子的兰馥而言,才是整个任务中最困难的事。
因此,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可以痛快发作一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消气。
「你知道吗?死秃头叫我别再浪费时间找证据,只要赶快把新闻发出去,其它什么都不要再管了。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
兰馥越说,火气越大。
「那个死秃头到底懂不懂,有真凭实据写出来的才叫做『新闻』,捕风捉影的东西只能叫『八卦』!」
因为这个坚持,她才会继续在欲望牢笼混下去,就是期盼着可以让自己逮到证据,要不,她早早就可以收工回家了,何必受这种气呢?
为了她的坚持,兰馥可以戴上酒家女的假面具、卑躬屈膝地讨好男人,因为她知道,那些付出总有一天会值得的。
但现在总编的话,简直是把她的坚持当成笑话,教兰馥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好好好,喝口茶顺顺气。」
绿茶笑咪咪地把杯子送到兰馥嘴边,本意是想安抚怒气冲天的兰馥,没想到兰馥一瞧见嘴边的茶杯,竟无端想起一个月前,战之彧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老板知道你喜欢喂客人喝加了料的酒吗?」
一时之间,兰馥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她曾暗暗发过誓,一定要整整战之或,以消他抓住她的小辫子,趁机威胁自己帮忙的一箭之仇。
可现在,她却根本见不着战之彧。
既然见不到人,当然也就整不了人,如此一来,她当时立下的誓言,现在看起来更像个笑话。
「啊——可恶啊——」
兰馥生平第一次有想要翻桌子的冲动,但她也知道,现在把桌子掀了也没用,因为这对她一点帮助也没有。
「既然找不到证据的话,你要不要考虑让奶茶帮帮你?说不定她可以替你找到你想要的证据。」绿茶提议道。
绿茶并不知让兰馥心烦的事有两宗,只当她是因为苦无证据而生气。
奶茶是在一家专门收集情报的事务所工作,要找什么资料,上那儿找就对了,因此她才会如此提议,看看能否减轻兰馥的负担。
不过,她并不认为兰馥会接受这个提议。
果不其然,绿茶的话才刚出口,兰馥那头马上就——
「你说什么引」美眸圆睁,似想把绿茶拆解入肚。
「火气别这么大嘛。」绿茶讨好地笑着。「我只是提个意见让你听听,你不一定要接受啊。」
看这样子,是别想兰馥会接受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也不失望。
「再说,反正奶茶就搁在那儿,找她帮帮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总不能老泡在酒池肉林里。」
闻言,兰馥倏然灭了火气,沉着脸,瞪向绿茶道:「绿茶,我发觉你的嘴越来越毒了,未免有失古典美人的风范。」
绿茶绝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她的相貌本就偏向古典美,再加上一双漂亮的凤眼,更让她看起来活脱脱像是自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尤其当她不开口时,更有一种沉稳典雅的温婉气质,怎么看都是贤妻良母的最佳范本。
可是,这女人的职业却是律师,一张嘴更是毒得很,要是她有心螫人,对方绝对会被她叮得满头包。
「喔?怎么说?」绿茶只是笑了笑,接受兰馥的「赞美」。反正她也不想顶着古典美人的招牌过日子,有失风范又如何?
「我是一个记者,我的工作就是挖掘黑暗内幕,把事实摊在阳光下。如果把自己的工作全丢给奶茶,那我先前的潜伏又是为了什么?我这记者还要不要当?」顿了下,兰馥又道:「还有,本小姐可没有泡在酒池肉林里。卖酒,我承认:卖笑,我也承认。但是,本小姐绝、对、不、卖、肉!」
如果她肯卖肉的话,还干嘛这么辛辛苦苦捍卫自己的贞操?没事还得喂客人几杯加了料的美酒?
如果她不必下药,现在也不用受制于战之彧。
想到那个男人,兰馥的脸色又更差了。
难道她真的整不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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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出白雪姬的苹果园,兰馥就见到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战之彧。
他正要跨进停在马路旁的黑色轿车,当那张冷漠的脸庞转向兰馥时,她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梦。
这时,战之彧也发现了她,隔着一条街远远看着她,而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相距太远的关系,让兰馥看不大清楚。
被他这么一瞧,兰馥莫各地觉得浑身不对劲。
因为梦中阿育的脸,居然换成战之或的!
兰馥心中一惊,连忙拍拍脸,回过神。
「搞什么嘛!我居然会觉得那个战之彧长得很像阿育。」又甩了甩头,兰馥迅速恢复镇定。她越过马路,走向战之彧。
「战总裁,好久不见了。」兰馥娇笑着,是酒家女玫瑰的标准表情。
见她走到眼前,战之彧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旋即又恢复正常,速度快得没教任何人发现,他的心,曾小小地浮动了下。
「上车。」
他淡淡地抛下话,便迳自上车。
见状,兰馥连忙跟在他身后也上了车。虽然不知战之彧想做什么,但有接触,总比过去一整个月的没消没息要好吧!
「战总裁,你好久没来找人家,人家好担心你忘了我。」甜甜腻腻的嗓音如怨似瞠,兰馥继续扮演着酒家女的角色。
战之彧没有应声,只是轻声向司机交代了什么,就见驾驶座后缓缓升起隔板,把后座的一切阻隔在隔板之外。
不一会儿功夫,车子已行驶在午后的台北市区里。
但是,即使隔板升起,战之彧也只是半垂着眸,一声不吭。
又过了好一会儿,兰馥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战总裁,你今天怎么都不讲话啊?」兰馥问道。上回见面时,他的话不是挺多的吗?怎么今日一见,却半句话都不吭?
但兰馥并不知道,上回是因为战之彧在跟她谈交易,才会滔滔不绝地说话,平时他可是沉默寡言得很,至于今日嘛……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淡然的口吻,听不出他对这问题重视与否。
「来喝茶罗!」兰馥笑咪咪地答道。「那战总裁又怎么会在这里?」
战之彧没有回答,转而说道:「你这阵子表现得不错,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尽管开口,就当是慰劳你的辛苦。」
当说到「慰劳」二字时,他眼底似乎闪过些什么,但兰馥仍没注意到,因为她全副的心神,全搁在该怎么与战之彧应对上头。
「喔?」闻言,兰馥眼睛为之一亮,把败金女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战总裁,你对人家真大方。」
这会儿,兰馥的嗓音更是甜得可以酿出蜜,笑得弯弯的美眸,也明白表达出她有多么开心,就只差没再送上两枚香吻以示感激了。
可不管她的外表再怎么像豪放女,又为了扮演「玫瑰」而如何大胆演出,但事实上,兰馥还是尽力减少与男人实际碰触的机会。
她当然知道这种做法很半吊子,也很可能会让人怀疑,但就这一点,兰馥是怎么也做不到真正的豪放。
说到底,她还是非常惜肉的。
对于她卖力的表现,战之彧只是轻哼了声,不置一语。
见他又不吭声了,兰馥心想,总不能这么沉默下去吧!
好吧!再找个新话题聊聊,可又不能让战之彧起疑……那该说些什么好呢?
酒店的事?
不好。再说,兰馥也不觉得战之彧会想听。
那些业务人员的事呢?
也不好。战之彧都说要送她慰劳的礼物,他肯定比她还清楚。
谈谈她想要什么礼物呢?
宾果!这个话题绝对安全,而且也可以顺便问问战之彧,到底想把她带到哪儿去,只不过,她要什么礼物才好呢?
可兰馥想了老半天,却想不到该跟战之彧讨什么礼物,她并不认为自己缺了什么,最后,一句电影台词闪入她脑中——
「人家想要一只钻石戒指,因为钻石永远是女人的好朋友嘛……」
兰馥的话说到最后稍稍有些犹豫,她怀疑自己从战之彧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嘲弄。
「钻石吗?」战之彧不置可否地应道。
兰馥的回应,则是热烈的点头——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该把那戒指搁哪儿。
「的确,以一个记者的薪水,是买不起一枚好戒指的。」他淡淡地开口,总算把目光放到兰馥身上。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兰馥一阵战栗。
「战、战总裁……你刚刚说什么记者不记者?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挂着牵强的微笑,兰馥突然发现自己大难临头。
他已经知道她的身分了?!
怎么会?!
「TM周刊的记者,兰馥小姐。」
见到他好看的唇轻轻吐出她的名,兰馥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她自认在欲望牢笼里的一言一行,绝对瞧不出破绽,再说,她甚至为了维持「玫瑰」的生活方式,特地租赁另一间公寓。
为什么这男人会知道她是记者?!
「与你谈妥『交易』后,我接着就派人调查你。」像是读出她眼底的疑问,战之彧非常好心地提供解答。
他是个生意人,他不可能与一个不知能否信任的人,维系合作关系。也因此调查「玫瑰」的身家背景,成了他必然的行动。
只是,就连战之彧也没有料到,调查的结果竟是如此惊人。
「不可否认,当我知道你的身分后,的确有些讶异,因为你一直做得很漂亮,我派出的人花了非常多的时间,才发现除了『玫瑰』这个身分,你还过着另一种生活。若不是你一直维持着到那家店喝茶的习惯,或许我的人永远不会察觉。兰小姐,你表现得实在精采。」
战之彧为她的辛苦演出鼓掌喝采一番,和善的态度,仿佛他并不在意兰馥其实是个记者。
「你今天是特地跟踪我?」兰馥问,既然被人识破,她也干脆地卸下伪装,不再故作柔媚,美眸里有着浓浓的戒备。
「不,只是巧遇。」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尤其自己不久前才收到兰馥的调查资料,所以战之彧也有些讶异。
「算了,是不是巧遇都不重要。」挥挥手,兰馥知道这并不重要。「既然你知道我是个记者,那你是想要取消我们的合作关系?还是有其它的打算?」
「这件事等一下再谈。」战之彧学她挥挥手,表示这并不重要。
「那……我们现在要谈什么?」兰馥问得很戒备。
也难怪她会戒备了,虽然战之彧从头到尾没有不友善的表示,但兰馥敢拿人头担保,他才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
战国企业能迅速在台湾窜起,除了挟带大量资金的绝对优势外,也是因为战之彧说一是一的性格使然。
只要做出约定,就必须彻底履行它,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绝,更别想要欺骗战之彧,欺骗他的人都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兰馥的忧虑其来有自。
毕竟先前试图挖出战之彧过去的记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兰馥不认为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安然脱身的记者。
「在谈话之前,我会先带你去买只你喜欢的钻石戒指。」战之彧执起她的手,打量那纤长玉指适合什么样的戒指。
「毕竟我答应过你,要慰劳你这个月来的辛劳。」
这算什么?!兰馥美眸圆睁。行刑前的最后一顿饱餐?!
「去他的钻石,我根本就不想要那玩意儿。」兰馥瞪着他,火气不由自主地冒了上来。「你只要讲清楚,到底想做什么就好了。」
「我想做什么?」战之彧说着,在其中一只修长的指间落下一吻,他抬头微微一笑,笑容奇异地融化这男人冷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