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感冒。”她轻揉自己微疼的太阳穴。
“我以为你要洗掉一层皮才肯出来。”他又恢复了一惯的轻松自在。
“喏,我只有这件T恤是XL的,你试试。”
他套穿在身上,丁恤干整的贴着他胸膛肌肉,像美国品牌牛仔裤的广告模特儿。
“你不觉得以医生来讲,你长得……太魁梧了点?”她咽口唾沫,想起昨晚直接的触碰。
“这是赞美吗?”他正视她。
“你又自恋啦──”元琦避开他直视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眼眸令她心烦意乱。
“走吧。”他披上外套。
“走?去哪?”这个人怎么像急惊风。
“溜狗啊,记得带卫生纸和塑胶袋。”
“这我知道。”
“不错,好国民。”他十分痛恨那些让小狗解便在大马路上、没有公德心的养狗人。
下楼后,投投兴奋的一路朝前奔去,扯得绳子紧绷。士达摇摇头,他溜投投都须如此费力,不晓得以元琦瘦弱的身子,怎么拉得住这只狗?
“它一向如此?”他指指投投。
“大部分。别怀疑,很多时候是它在溜我。”她无奈地耸肩。
到了公园,放投投自由后,士达检视手上勒红的绳痕;元琦正想说什么,突然惊呼了一声:“文凯!”
他正朝他们走来。
士达闻声抬起头来,这就是那个朱大少吧?他在元琦耳畔低声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然后不等她回答,便将手搭在元琦肩上,状甚亲昵。元琦想挣脱他,又怕把场面弄得更尴尬,到时更难收拾。
文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痛如绞。一个小时前,他怒火中烧的挂了元琦的电话后便街出家门,希望夜凉如水能冷静他的脑袋,没想到才打算离开公园,就撞见他俩来溜狗。这样的场面,教他觉得情何以堪。
虽然伤心,他仍客气的打招呼,“元琦。这位是……”
“敝姓雷,你好。”士达不等元琦开口便先点头示意,环着她的手略微加重力道,“你是朱先生吧?元琦常烦你照顾,真是谢谢你了。”他欠了下身表示谢意,自然的散发成熟的魅力。
文凯眼中的忧伤显而易见,这……他这些年所拥有的到底是什么?难怪元琦迟迟不肯接受他的求婚,原来她另有心上人。
他强自镇定的说:“有空和元琦一起来玩,她和我们一家人都很熟。”然后转向元琦,微微一笑,“元琦,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教元琦万分不忍,却只能看着他黯然的离去。
待文凯走远,元琦就爆发了,“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伤他?!”
“你心疼啦?”士达心里也很不舒服,他没有想到朱文凯竟是如此斯文的人,一下子醋意涌上心头,乔装出来的自信几近崩溃。
“这不是事实!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复杂得不可收拾,要是拆穿了,我怎么面对他们?”
“你不需要再面对他!”士达寒着脸说。
“我是指朱朱和朱妈妈!朱朱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朱妈妈就像我另一位母亲。”元琦将脸埋进掌心,她快哭了。
“我们可以让它成为事实。”他说得轻松,怕元琦识破这是他最大的希望。
元琦却认为他勉强自己。“你不需要牺牲到这种程度。”
“我不是牺牲!”士达握住她手臂。
“不是牺牲,那么是博爱、同情啰?我不需要!”她气得自顾自的朝回家路上走。该死,眼泪怎么又不听话了。
士达怔愣住了,情况怎么又变成这样?他们像来自不同的星球,用着不同的语言沟通,永远有办法产生误会。
他沮丧的招呼投投,循原路将它送回主人家中。
“我拿了衬衫就走。”他站在门口,无精打采的说。
“不进来坐一下?衣服还没干。”她没比他好多少,像才打了一场苦仗。
他摇头,打算要脱下T恤。
“你穿着吧!下次再还。”元琦阻止他,笑了笑,“你穿起来比我好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这要拜每个星期天都去游泳之赐。”
“难怪!”她自嘲的说:“我星期天也是泡在水里,不过没你这么幸福。”
“怎么回事?”
“你见识过啦,星期天是它的洗澡日。”她指指蹲在脚边的投投。
“你自己洗?”士达讶异极了,他可以想像那副人狗大战的情景。
“你确定我们要站在门口聊天?”她发现他要离去令她不舍,这种心情很奇怪。
“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都还要上班,我不进去了。”士达心中其实也不想就此离去。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衬衫给你。”她说着转身走到阳台,拿着他的衬衫回到门口,“喏,还是湿湿的。”
士达伸手接过来,迟疑半晌才说:“元琦,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迟早要解决的,不是吗?”她给他一个释怀的笑容。
“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士达依依不舍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下楼。
元琦关上门,背倚着门板想,原来他们是如此相像。她多变,他一样不平淡;她反应直接,他遇事更是灵敏得像豹;她力求公平,他富正义感;她爱狗,他差点就是兽医。
手不自觉的抚上唇办,老天!她想念他的吻。
☆ ☆ ☆
“早啊,敏芳。”元琦踏进办公室。
“早。又是朱大少送你来上班?”
“没有。我听你的话,快刀斩乱麻。”她不想谈文凯。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敏芳的语气听来有点兴奋。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佳佳一进办公室就凑过身子。
“喂,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像三姑六婆?”元琦埋怨。
“什么时候的事?”敏芳追问元琦。
“什么事?”佳佳又拉着敏芳追问。
元琦真是服了这两个女人。
“她斩断朱大少了啦!”敏芳说明。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她疲倦的回答。
“还不习惯?”佳佳以为她还未能忘怀。
“什么习惯不习惯。对了?我打算退掉房子,搬回内湖住。”朱家大小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因为朱妈妈不再打电话来叫她过去吃饭,朱朱也没有和她联络。可是住得这么近,难保不会在路上碰面,届时怎么反应?元琦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搬回家中住好了,起码减少八成见面的机会。
“什么时候?”敏芳连声追问。
“你想干嘛?”元琦纳闷她的反应。
“我想租下来。”
“我不想放弃可以接近朱大少的机会。”敏芳直言不讳,听得元琦双眼瞪得比嘴还大。
“你既然决定放弃他,那我就──”敏芳不带任何歉疚的笑笑,“放手去追啰!”她摆摆手,拿起办公桌上的课本,“我早自习补课,不跟你们聊了。”
元琦愣愣的目送她步出办公室,好半晌里反应过来,“她……”她转向佳佳想说什么,却发现佳佳似乎不怎么惊讶。
“你……似乎……不惊讶。”
“我早就猜到了。”
“啊?!什么时候?”难怪敏芳和她说起文凯总是酸溜溜的。
“好久了。就只有你没感觉。”
“但是,她……这么突然,吓了我一大跳。”她摇摇头,“而且文凯和她?文凯会喜欢这么积极的敏芳吗?”
“这没什么不好,做人就是要朝自己的理想前进嘛。我倒是挺佩服她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追什么!纵使胜算不大。”
“佳佳……我觉得你变了。”元琦觉得佳佳瞬间成熟得像个老大姊。
佳佳笑而不答,展露出自信的美。
“爱情的力量,恒祥的功劳,嗯?”她戳着佳佳的腰。
“讨厌!干他什么事。”佳佳爱娇的啐她一口。
元琦突然想起士达。“那……敏芳对士达?”他们亲吻如爱侣?!
“她可能是不服气,连士达都看上你。”
“士达看上我?”她讶异佳佳的说法,赶忙撇清,“那是……那是……”
佳佳打断她,“大伙都看得出来,只有你没感觉,单纯得像个婴儿。”
“你错了。那是因为我们以前就认识,所以才会造成你们的错觉。”元琦叹道。
“我知道你们以前认识。”
“你知道?!”元琦大叫。
“恒祥说的。”
“恒祥知道?!”元琦像只八哥般复诵她的话。
“士达告诉他的。”
“什么?!他怎么说?”
“你们以前就认识了,但是之间好像有误会,所以……”
“那叫误会?他亲口说的?如果那叫误会,天下已经没有清清楚楚的事件了!”
“什么事件?”佳佳瞪大眼,恢复三姑六婆的本色。
“他没说?”元琦斜睨着好友。
佳佳摇头,不打断元琦说话的兴致。
“事情是这样的……”元琦说明七年前的情书事件。
“原来如此──难怪你对士达的敌意那么明显。”
“你说,这怎么可能是误会?”
“是很难说服人,但是士达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啊!”佳佳沉思着。
“他不像会说谎?事实摆在眼前!”元琦扁扁嘴。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周什么芳的说谎?”
“不会啦,她像天使一样可爱……”
“哪有一天到晚喊“哎哟”、“讨厌啦”的天使,她根本就是欺你太甚!”
“但是……”
“你看看敏芳,她不也经常鼓吹你放掉朱大少?你啊!单纯得像个BABY。”她不客气的点着元琦额头。
“我确实是有种被敏芳耍弄的感觉,但是,当时我们都是学生,乃芳哪有可能编造故事?”
“元琦──你不觉得你对同性都太善良了?我记得你对士达可是又冷又酷的。”
“我……”
“去把谜题解开。”这次换佳佳鼓吹她。
“但是……士达和敏芳……”
“你还顾虑敏芳?老天,她不是问题,你才是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好男人愈来愈稀少?一天到晚看你放掉机会,你不可惜我都觉得可惜。”
“佳佳,你变了!”那个温柔含蓄的佳佳呢?爱情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我是担心你!砸掉好好的一段感情。”
“佳佳,你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根本问题是出在士达身上,他改不掉风流成性、脚踏两条船的习惯。”
“我说过那可能是误会。”
“我亲眼看到他吻敏芳也叫误会?”元琦不想再隐瞒,她好累。
“嗄?!”
“总算吓到你了?”
“那你有没有问士达是怎么回事?”
“佳佳,眼见为真。而且我凭什么问他?”
“但是恒祥说……”佳佳差点说溜嘴,赶紧住口。
“说什么?”她无力的问。
“没事。”佳佳埋头整理资料,佯装认真,不欲继续这个话题。
元琦也无意追问,这一连串事件搞得她的生活乱七八糟,她不想再听到什么情天霹雳。
佳佳边整理资料边纳闷着,是恒祥告诉她士达是认真的,她才答应巧扮红娘,助一臂之力的,怎么这会儿又扯进敏芳,还有什么情书事件?这个士达……
突然,她像想起一线希望似的大嚷:“他也吻你啦!”
这是恒祥说的。
“你连这都知道?!”元琦一阵臊红。
“我……”
“他把接吻当打招呼,你说,这种人怎能当真?!”
“那他吻敏芳也可能是打招呼啊……”
“佳佳!如果你觉得他是个好男人,怎么不留着自己要?我替你去告诉恒祥。”她动了肝火。
“元琦──”
“别说了,我拒绝再听到任何一句有关那混蛋的话。”
“那──星期天一起去爬山好不好?”佳佳差点忘记这件事,恒祥说他会把士达也找去。
“不好。你找别人吧,我不想去。”
佳佳还想说什么,但见元琦拉下了脸,只好把所有说服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 ☆ ☆
艳阳高照的星期天。
元琦站在阳台伸了个懒腰,昨天忙着打包,累得她腰酸背痛。东西似乎不多,怎么一整理起来才发现多得吓人,打包至一半,她就不支倒地,一觉睡到早上。
投投见主人神清气爽,立刻摇摇尾巴,希望能出去散散步。
“对了,今天要帮你洗澎澎。”
洗澎澎?
听到这熟悉的语音,投投耳朵一动,全身抖一下,想趁她不注意时,逃出视线范围。
“嘿!别想逃。”元琦一把拦住投投的去路。
她横腰将投投抱起,看着它四肢往前伸直诈死,不禁乐得哈哈大笑。
叮咚!
元琦抱着投投狐疑地望着门,然后低头看向爱犬,“找你的?”
可卡犬摇头。
奇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星期天是投投的大难日,所以没人敢来找她,怕沾了一身狗毛回去,是谁这么不怕死?她抱着投投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一身休闲服打扮的士达。“原来是你。”
“你为什么没去?”他劈头就没好口气的问。
“去哪?”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去爬山啊!佳佳没约你?”他依然没好气。
“我说不去的,佳佳没告诉你?”她故意反问。
“你……”他气馁的抓抓头发,越过她进入客厅,却看到客厅地板上堆了好几个纸箱。
“你要搬家?”他皱皱眉。
“嗯。”
他眯着眼,口气不悦的问:“搬去哪?”那个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络上的家?“我……”奇怪了,这个人星期天没事带着火药来轰炸她家?“我有必要向你报备吗?”
“是,该死的没有,可以吗?”说完他一把抱过元琦手中的投投,大跨步直往浴室走去。
“喂!你干嘛?”
“帮它洗澡。”他看也不看元琦一眼就进了浴室,顺手关上门。
“喂!洗澡是我们母子增进感情的同乐时刻……”她一打开门,正好看见士达将上衣脱掉,结实的小麦色胸膛,看得元琦忘了她正在发飙。
“投子,你妈妈肚子饿了。”士达低头调侃的说。
“你……脱衣服干嘛?”她大力带上门,站在门外大吼,红晕爬满双颊。
“你总不可能每次都有一件XL的T恤可以让我穿回家吧。”他边说边放水,淅沥哗啦的水声将元琦的抗议隔绝在外。
“雷、士、达,你给我出来!”
回答她的是节奏轻快的口哨声。他怎么可以破坏这个美丽的初春星期天!她快气疯了,这是她家?!里面那是她的爱犬?!她竟像个疯女人一样在门外大叫。
不管了,她一定要进去,管他是否袒胸露背,她要争取自己本有的所有权。
一开门她就傻眼了,他竟脱得只剩一……一条内裤!元琦顿时呼吸急促,不自在的撇开脸,深吸一口气。
再回头她才注意到,投子竟像玩具狗一样乖乖趴在地板上,任士达打着泡沫刷毛。
“你打晕它了?”她急急蹲下去抚着爱犬,短裤外的大腿碰着士达的长腿也浑然未觉。
“拜托,女人,你出去好不好?”士达喘气的说。
投投抬起慵懒的眼,对她诉说着同样的话。
她狠狠敲着投投,“你同性恋啊!喜欢男人帮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