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是发疯自杀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说我是懦夫,我会要你为你这张讨厌的利嘴受到严重的惩罚。」
罗云天杀死得罪他的人之前,喜欢凌虐对方,听对方哀求的声音,或许对方害怕痛苦的表情,可以平衡他变态的自卑,所以花玉贞没求饶令他非常愤怒,他一步步往花玉贞走过去。
她口袋里只有刚才在洗手间找到的刮胡刀片。说会保护她的吴民达在哪里?难道他说的是要保护她尸体完整?花玉贞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还能站著。
心里其实也很怕死,但勇气似乎还没用尽的花玉贞一步步退後。「不,小双姐没有疯,她死前打电话给我,说故事给我听,一直说到咽下最後一口气。」想起小双姐死前的悲怨,花玉贞眼眶早就红了。「她说,她终於可以重新做人了。我虽然没看到她当时的表情,不过我相信当她说可以重新做人那句话的时候一定笑著,她离开你这个魔鬼的时候一定是快乐的。你说她疯了,我不信发疯的人会想得那么周到。你连想看她最後一眼都无法接近,不是吗?你神通广大,但也不知道她的骨灰放在哪里,不是吗?」
罗云天不愿接受他所爱的小双这样痛恨他,一张脸由红转白,双眼布满血丝,拿出不离身的手枪瞪着花玉贞。花玉贞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她的丧礼上会有谁为她伤心。
花玉贞很冒险地讲一大堆的话让罗云天精神涣散,已经进来的吴民达因此有机会冲向罗云天。
罗云天双目圆睁对著吴民达吼叫:[又是你这只疯狗,你今天是来送死的!」
「谁要死还不知道!你这个长疮流脓没胆的歪种!」吴民达瞪著虎眼回敬罗云天的招呼。
「你敢侮辱我,老子让你付出代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民达和罗云天再次贴身相搏,两人看起来齐鼓相当,都用上全身的力量在夺枪。罗云天两名手下听到声音跑进来,看著那只枪没有特定标靶的乱指,甚至指著他们,两人互看,谁也不敢上前半步充当英雄。
「老子怕你不会来,唔——」
奸诈狡猾的罗云天占得上风,骑在吴民达身上,变魔术一样从衣袖里抖出一把细长锐利的刀子,那是罗云天特制的防身利刃。楼下有人大喊警察,天哥向来不许别人插手管他的事,而且看情形,天哥不会有问题的,罗云天的手下互看一眼,立刻跑到楼下支援其他人。
罗云天冷酷地看准吴民达的心脏用力刺下。吴民达要应付枪和刀子,他用力挺腰,千钧一发之际上身右移十公分,罗云天的手偏了,原本要取吴民达性命的一刀只中手臂。一击不成,罗云天用力抽出刀子,吴民达的手臂立时血流如注;罗云天看到吴民达的血,脸上有一股不正常的兴奋,要再刺上一刀。吴民达忍痛把罗云天的枪甩到椅子底下,另一手用力反转罗云天的手腕,一时罗云天被自己手上的刀刺伤大腿。
花玉贞看得目瞪口呆。
罗云天吃痛,仰头狂啸一声,这个专门死缠的吴民达是他的克星、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和这个不要命的疯警察交手,他们必定两败俱伤,而他的计画就得全盘变更。他的手下都在楼下,他不能落进警察手里,没时间耽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逃过这关,以後才有机会报仇雪很。罗云天抬头看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马上弃吴民达瘸著腿跑过去。
躺在地上正要起身的吴民达情急大喊:「贞子,不要让他把电脑带走!」
毕竟腿受了伤,行动迟缓了些,罗云天冷笑一声,回头掷出手上的刀,阻碍吴民达又来防碍他。
花王贞被吴民达喊醒,上前去帮吴民达抢救桌上的电脑,她和罗云天的手同时到达。
「敢跟我抢!」罗云天说,阒黑的眼睛狰狞地瞪著花玉贞。
花玉贞心口一凛,从口袋里拿出锋利的刀片,深深划过罗云天手背上浮起的血管,霎时血液四流。
作梦也想不到,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娇柔的玉贞竟敢刀伤他。又被女人背叛!罗云天放弃电脑,压住伤口跑到窗口边,跳窗前回头恨恨地警告花玉贞:
「你出卖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花玉贞看到罗云天跃下窗户後,才觉得自己力气用尽,全身发抖地摊坐在地上。她刚才的力量和勇气到底是怎麽生出来的?
「贞子,你还好吗?」吴民达躺在原地,有气无力地问她。底下他的同僚们在玩官兵捉强盗吗?捉人捉得好吵。
花玉贞乏力地摇头。吴民达怎麽了?是累了,躺在地上比较舒服吗?花玉贞为他英勇的英雄救美加分,爬行到他身边,问他怎麽不站起来。
吴民达苦笑。「我站不起来。」
花王贞抬起头才看到罗云天的小刀整支没人吴民达的胸膛,只留下漂亮的刀柄在外面。她双唇颤抖得叫不出声来,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滑落地面。幸好这时欧阳娇容已经冲上来了。
欧阳娇容看到现场状况破口大骂:「该死,你又没穿防弹衣!」接著她马上呼叫救护车,替吴民达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时埋怨地怪花玉贞。「你不会先替他止住手臂的血吗?」
吴民达说:「欧阳,不要怪她,她是我认识最勇敢的平民女孩,记得要送她到医院打点滴。」说完,他就「咚」地一声昏倒了。
「阿达死了吗?」花玉贞为吴民达哽咽得喘不过气来。
「他是九命怪猫,阎王不会留他。」欧阳娇容抹乾眼泪,和花玉贞守在吴民达旁边。
花玉贞心疼地凝视安静的吴民达,受这么严重的伤,还忍著把她的事情交代好才昏过去,这个男人说要保护她,他做到了。有机会,她必定回报他。
※※※
吴民达送医院紧急开刀,总算在鬼门关前抢回一条小命;不过医生说他的伤深及肝脏,至少要住院十天。
而吴民达脱离危险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欧阳,检察官怎么起诉罗云天?」
这个问题让欧阳娇容笑得很不自然,她就怕吴民达不躺在床上多睡几天。医生真是,也不照她的交代替阿达多打几针麻醉药。
「受伤差点死掉的人,不要一醒过来就担心这种小事。你安心躺在这里韬光养晦,休管俗事。」说完,她站起来准备回去。
就是因为他差点因公殉职,所以不知道结果绝不甘心。吴民达声音很低沉地叫住欧阳娇容:「欧阳,把头转过来看著我,告诉我。」
反正早晚他都会知道,欧阳娇容怕看到吴民达失望的脸色,她低头看著地面说:「他逃掉了。」
是天罗地网不是挂蚊帐耶!吴民达按著疼痛的伤口,龇牙看著欧阳娇容苦笑。「开玩笑的?」
欧阳娇容摇头。[我在笑的脸会这麽丑吗?就是怕罗云天回来找你,所以外面站了三层警岗在保护你。」
吴民达抬起手制止欧阳讲下去。
「我很不甘心,我们布下天罗地网都能让罗云天兔脱,你说罗云天敢来找我的话,三层警岗有用吗?]
欧阳娇容用力叹口气,替吴民达拉好被,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同事,至少让他们站一站好安心。阿达,这次任务起码也算成功一半,天花板和院子分别找出五公斤的纯海洛因砖,还吓死人的找出四把以色列制造的连发自动步枪、二千发子弹。电脑有设定密码,我们的人还没解开,暂时不知道里面内容。]
至少,这些报告让吴民达心情好了一半。
[花玉贞呢?]
说起花玉贞,欧阳娇容就开始怪怪的。[阿达,你和花玉贞有发生过什么关系吗?听说你开刀急救,小姐她哭得可比孟姜女哀凄,留在医院打点滴消毒,半个小时要问一次你的状况,后来改成一个小时,然后说什么都不肯回家,一定要在外面等到你醒过来。我在想,我未来老公要是发生同样状况,不知道我会不会像她那样关切。]欧阳娇容手指敲着下巴,做沉思状。
吴民达替她那个电脑专家未婚夫哭笑不得。
[下次找你老公一齐追捕罗云天,你就有机会体会了。]
叫她老公上第一线?欧阳娇容立刻狠狠瞪着病床上的人。
[不好笑。阿达,花玉贞不肯回去,说一定要见到你,怎么办?]
[罗云天逃了,她怎么还敢回去,我答应过要保护她的,是我们无能。欧阳,替我叫她进来。]
[对了,忘了跟你说,你昏迷时,那位法院最年轻、最俊酷的严法官来看过你,他说他要出差,回来后会再来看你。以上,报告完毕,我去叫花玉贞进来。]
为什麽罗云天一直没和她联络呢?他到底在想什麽?花玉贞等得快发疯。
星期天,花玉贞总算接到罗云天打来的电话,要她到她家附近的国立美术馆等,指定地点是园区最高的雕塑品附近。
园区最高的雕塑品在哪里?她虽然住在附近,但美术馆可不曾去过。
花玉贞急忙问说:「天哥,是右边还是左边?」
「慢慢去找。玉贞,台中有那麽好的地方,你都没去过?」电话里的罗云天竟然发出笑声。
罗云天这几天眼皮直跳,所以他更加小心,连剩馀的一千五百万也不想去拿。对方怕他,钱一定会准备好,等他胸口不那么闷,晚几天过去也不迟。不过手上的货一定得赶快弄走,没带钱回去他当不了老大、办不了事。
「想去但没时间。」花玉贞看看墙上的布谷钟,十点十五分。「天哥,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最慢三十分钟。」
「可以。」罗云天说完就挂断电话。
「十七秒,可恶!」罗云天通话时间太短,吴民达想追踪他发话地点的计画失败。吴民达用力丢下监听器,马上打电话给花玉贞。「贞子,你的表现是一流的,半小时我们可以做很多安全措施,你放心去美术馆等罗云天。」
花玉贞擦掉冷汗。如果不能在临危的时候控制声音和表情,那她还有资格当最棒的骗子吗?
吴民达和欧阳娇容立刻忙碌起来。欧阳娇容怒道:「罗云天这东西还真会挑好地点。阿达,怎么办呢?」
假日美术馆办活动,交通和人潮都是问题,而且美术馆外面四通八达,发现状况不对很容易逃跑;而怕引起罗云天注意,当然不能事先把那些游客疏散。最令人担心的是,万一双方不慎擦枪走火,捉坏人还是保护民众怎么抉择?愈想愈可怕,要做出涓滴不漏的安全措拖,难度实在很高。
「只好让花玉贞跟著他走。我把计画告诉她。」
※※※
花玉贞可不敢把吴民达的保证全部当真,她还是提心吊胆地绕著整个美术馆的园区。说来惭愧,有幸和美术馆当邻居,却不知道它原来如此广大。如果以後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常常来的。
大部分的雕塑艺品在她这个凡人眼里,真可以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来形容。艺术家的想法和凡人真不同,她走过很奇怪、完全看不懂的东西,也走过能够一目了然的。人物的雕塑她看得懂,其它的有椅子、有山洞、有心脏、有种子、有最高的!
她仰头看了很久,终於确定最高的就在面前。
如来完成的高楼,长长高高又歪斜的骨架立在斜坡地上,最高点有一个人倒吊在狭窄的框架里,给人一种不安和忧虑感,尤其重创台湾的921大地震发生过後,这件雕塑马上让她联想起地震後倒塌的大楼,和陷在大楼里面的人。
挑中这里,可见罗云天的大胆、幽默和艺术修养超乎她的想像。花王贞耐著暑热,坐在离它最近的椅子上等。
她知道,不管明处暗处,都有许多伪装的警察在注意著她,罗云天也绝对不是个笨蛋,他必定会在他挑选的地点附近详细地观察,直到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才会放心出现。花玉贞现在只能默祷上帝站在她这一边,警察们千万别凸槌,别让罗云天灵敏的嗅觉嗅到空气中有危险的因子;因为只要发现不对,罗云天必定立刻走人。失去他的信任之後,她往後的日子会更没有安全感。
过了五个小时,罗云天一直都没有出现。罗云天并没有通知她不来,所以花玉贞只能乖乖等著。愈等心愈烦,她一直看著倒吊在斜塔顶里的人,那就像是此刻的她。
花王贞打开皮包检查行动电话,里面没有任何留言。忽然,拿在手上的电话意外发出响声,花玉贞惊吓的把行动电话丢回皮包里,又陡地想到可能是罗云天打来的,手忙脚乱地将它找出来,放到耳边听。
「他已经来到你的附近,只是很小心,你保持冷静。」吴民达高兴的声音传来。他们在附近大楼里,利用高倍望远镜由高处往下监视很久,看到花玉贞开始浮动,吴民达赶快打电话示警。
花玉贞没有说话就把电话切掉。心里恨恨地骂著:吴民达你这个烂警察,存心想吓死我!如果出错,我是罗云天的第一目标,等你们的子弹打到,我早就变凉了还需要冷静吗?
「玉贞,火气好大,怎麽没说话就把电话关了?」
罗云天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一阵凉风,让花玉贞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天哥。」乾涩的喉咙挤不出好听的声音,花玉贞尽量拉宽嘴巴的线条。
罗云天脸上虽然带著笑容,双眼却显得晦合幽深,他非常小心地看著走过斜坡的一对情侣,然後拿过花王贞手上的行动电话,突如其来地按下来电显示,看了看,开口说道:「女孩子家有话跟人家好好讲,天哥替你拨回去。」
花玉贞心脏差点休克,幸好她早就听吴民达的话,把他的名字改用代码输入,不然被他看到她铁定死的。
不能让罗云天听到吴民达的声音,花玉贞大著胆子伸手去抢电话。
「天哥,不用了,我不想和他讲话。」
电话已经在响,罗云天像和自家妹妹游戏的兄长,轻轻拉著花玉贞玉藕般的手臂,嘴上笑著,技巧地把她推开。
「喂。」
完了!花玉贞闭上眼睛等死。
幸好他双眼一直盯著「目标」,也太熟悉罗云天的声音,同样视他如死对头的罗云天对他的声音一定也记忆深刻,吴民达没有回话,赶快把手机交给一旁也拿着望远镜的欧阳,用嘴形说出罗云天三个字,然後就往楼下跑。
欧阳娇容反应快,对不出声的电话说道:「喂,我是欧阳。要死啦,半天不讲话,你是谁?老娘最没耐心了,不要跟我玩迷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