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婆——」花玉贞轻轻叫一声,想要留住平婆,平婆耳鸣背驼地不回应;花玉贞只好回转身子跟吴民达说:「我也是客人,不知道严家还有没有其它客房,平婆东西怎么摆放。」
「那就和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好吗?」
「我」花玉贞想要说和以前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犹豫不决地看著吴民达。
「贞子,我好累,也很臭。」吴民达低声恳求,一双黑眸藏著热情看著花玉贞。
瞧阿达低声下气的,唯独对他,她硬不起心肠拒绝。花玉贞只好不很情愿地说:
「好吧,跟我来。」
看到贞子,他的精神恢复了一半,吴民达跟在贞子後面回房,照她的指示使用她的用品;洗完操,精神更是恢复了三分之二。
吴民达只穿著短裤,头发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
「贞子,为什么女人用的沐浴用品特别香?」
站在窗户边的花玉贞回头看了一眼,又调转回头继续看著窗外,用平淡的口吻说:「你怎麽穿这样就跑出来了?」
「以前我洗完澡都这样出来。」吴民达认为是习惯没改。「在医院你照顾我时我就这样了啊。」
「你说过那是在医院。後来我暂住你家的时候,你不是说家里有外人在,服装不整就是不庄重,所以讨厌我带给你的不便,害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连在家里都不能放轻松。」花玉贞看到玻璃映出吴民达的影像往她走来,心跳加速。
吴民达站在花玉贞背後,举起手搭著她的肩。
「贞子,我常常说错话。」
花玉贞没有反应,也不回头。吴民达从玻璃里看到贞子咬著嘴唇,经玻璃反射的眼睛特别晶亮,像是泪水含在眼睛里。
吴民达陡地醒悟,他和罗云天早晚要再次面对面决战,到时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如果败的是他,他就永远也不能搂著贞子,而他多麽想拥抱贞子,紧紧地将纤细的她抱在怀里,用尽一生呵护。
「贞子,」吴民达不由自主地圈住贞子,脸颊贴著她的秀发,声音沙哑地说:
「不要不理我。」
花王贞胸口微窒,她叹口气。
「你何必在意我理不理你。」
「因为我爱你。」吴民达终於说出口。
「谁相信。」花玉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民达不愿错过这次和好的机会。他说:「我父亲有两个老婆,我是小老婆生的。跟剧本写的一样,大老婆怨恨出轨的丈夫和夺她所爱的女人,就用尽方法在精神上折磨我妈妈;我妈妈忍气吞声过完一生,死後却连公妈牌上都没她的名分。父亲的自私让他所爱的人都很痛若。]吴民达愈说愈多。「过去,我总以为女人是混乱的根源,总是刻意回避,没想到我会再度遇上你,你给人的感觉是那麽不一样,我都讲不出来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花玉贞也自玻璃中看到阿达的黑眸特别晶莹,一时爱恨情愁、嘎痴怨对种种情绪填满她的胸口。花玉贞任眼泪潸潸流下,叫了一声阿达,转身回抱住令她眷恋的男人。
「我知道,你是为了吃浦烧鳗才爱上我的,我却很清楚我什麽时候爱上你。」
贞子肯抱他,吴民达打心底觉得开心。
「才不是为了吃。贞子,你什麽时候爱上我的?」
「我不告诉你。」花玉贞抬起脸,笑盈盈地摇头。
吴民达笑著捧住贞子的头,双手抚摸著她柔软的秀发,两人深情互视。吴民达胸口怦枰跳,他吞咽一口口水,如蜂取花蜜,低头深吻她的香唇,然後搂紧著贞子,沙哑地轻叹道:「为什麽你身上每处地方都那麽柔软?」
花玉贞双颊发烫。她避开脸低声说:「你开刀的伤口。」
吴民达重新攫获贞子的红唇,急切地说:「早就好了!」
花玉贞心脏咚咚咚,急促敲著,一股微妙的暖流自下腹窜起,她无力地娇吟一声。吴民达更大胆地张开双掌将贞子的背和臀压往自己,让她柔软的娇躯紧贴著地结实坚硬的身体,感受他的爱意、挑逗她的热情。
贞子的反应令他更加兴奋,吴民达的嘴鼻在贞子耳颈间厮磨,然後往她双峰间的敏感地带磨蹭。
数度春风之後,花玉贞累得将头枕在吴民达的臂弯里睡觉。吴民达心里有种很幸福的感觉,他手指爱怜地轻划过贞子如婴儿般柔嫩的脸庞,然後拉上被子替贞子盖好,手臂横放在她的腰上,拥著贞子笑著入梦。
好梦方酣,吴民达突然被贞子的恶梦惊醒。
「天哥,求你放过我们……」花玉贞的呓语由小变大。「阿达,不要管我,你快跑!快跑!」
「贞子。」吴民达摇醒挣扎反抗的贞子。
「阿达!」一身是汗的花玉贞张开眼看到阿达平安躺在她身边,不禁松了口气,将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里,无声地流著眼泪。
「又梦到罗云天了?」吴民达低声问。
贞子点头。「他的冷酷无情我了解。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有一天,他突然站在我面前对著我笑,而手上的枪却指著你的心脏。阿达,你要答应我,要是那可怕的时刻真的发生,你不要管我,直接朝罗云天开枪就好。」
吴民达不断抚摸贞子的秀发,喉咙乾涩地说:「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成了夫妻,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花玉贞终於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左右用力地摇。
「那样我们两人都会死的!阿达,我不要你死在我面前,我不要你死!」
「贞子,同样,我也不要你死。该死的是无恶不作的罗云天。」吴民达用拇指擦掉贞子的眼泪,握著她的下巴,心疼地看著她莹亮的黑瞳,很坚决地说道:「要相信我!」
不是花玉贞不相信阿达的勇敢和能力,只是自古好人都被[一念之仁」所害。罗云天没有仁义道德的包袱,任何阴险下流的邪事他都做得理所当然,阿达这么耿直,万一著了他的道……花玉贞想到就发抖。
花玉贞感受到阿达更用力地搂著她,她只得点头说道:「答应我你会很小心。」
「我当然会小心,我可舍不得丢下怀里这个爱哭包。天快亮了,不要乱想,快睡觉。」吴民达轻声哄睡贞子,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
早上,当严力宏看到吴民达坐在他家的餐桌上时,他选在阿达对面坐下,一手托著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凝视看起来不时呆笑的阿达。
「平婆,阿达来多久了?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太正常?」严力宏拉住拿著煎蛋过来的平婆。
平婆边耍著烫手的平底锅,边咧嘴怪笑。「少爷,阿达是凌晨来的,半夜吵老人家睡觉,我就生气地叫贞子招呼他。」
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就懂了。
「难怪!」严力宏用叉子敲击盘子边沿吸引阿达注意。「现在是热恋中?」吴民达腼腆地只笑不答。严力宏一对剑眉扬得更高,接著,畅怀笑道:「恭喜了。」
「谢谢。力宏,我找罗云天的线索又断了。」
「拓子捎来消息,说他的委托人背著他汇出一千五百万到罗云天指定的三个帐户。我立刻下令银行冻结这三个帐户,而拓子也动员他的调查员,你们一在明,一在暗,又有黑道对他下了杀缉令,他这回跑不掉的。」
※※※
杀了伍东华让罗云天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没有钱又没有人支持他,所有的不便他全归咎给一直不肯放过他的吴民达,且加深对吴民达和花玉贞的恨意。可怕的是,他这时反而异常冷静,冷静的思考,冷静的观察,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暗处,伸出它的抓子,静待一举捕获他的猎物,而他的猎物就是花玉贞和吴民达。
等待反而让罗云天产生一种紧张的乐趣。他偶尔来个声东击西,就能让那些条子忙得东奔西跑,心里就产生无可比拟的快感。
终於,他成功地暗中跟上吴民达,看著他把车子开进一幢深宅大院里。
这是谁的家?罗云天心中打了个大问号。
成为独行侠的罗云天更加小心,他压低帽缘,绕著这幢房子的围墙走两圈。
只有门牌没有姓氏,很可疑的一幢高墙大院,可是罗云天却笑了。他百分之八十肯定花玉贞就住在这幢房子里,但为了要百分百确定,他就得想办法进去找了。
观察一天一夜,只有两辆车子进入。第二天,仍是两辆车出来,不过教罗云天不安的是,这两辆车和昨天进去的并不是同样的车型。搞什麽鬼!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隔得太远,看不到开车的人的脸孔。
罗云天正想强行翻墙进入时,正巧让他看到一部专门配送的车子停在别墅门口,他赶在司机按铃之前过去。配送的司机对突然靠过来的人瞄了一眼,就倒楣地被罗云天打昏,拖到车厢里面。
罗云天下车时,已经换过配送公司的制服。他挑了写著同样地址的袋子,又搬下一箱矿泉水,然後上前按铃。
「谁?」平婆的声音简短地从对讲机传出。
罗云天知道问话的人正从监视器里看他,他笑著举高手上的物品,藉此挡住他的脸孔。「配送公司,我送你们订购的东西来,请快点开门,我还有很多家要送。」
「等一下。」小铁门应声而开,平婆伸长手问:「签收单呢?」
罗云天拿给她签了,然後笑著说:「今天公司办特惠活动,送你们一大箱的矿泉水,我替你搬进去。」
「我自己来。」平婆将已经很重的袋子分别挂在两手上,然後弯下腰便把一大箱矿泉水抱在手上。「你替我关上门就好。」
这矮胖的老太婆力气大得像头牛,罗云天一脸冷笑,依言关上铁门,不过他人没有出去就是了。平婆发现停下脚步要赶人时,喉咙却突然发不出声音,因为一把冷硬的枪正指著她的头,而她空不出手来反抗。
平婆心里想:如果她就这样随便死了,不只有负少爷和阿达的交代,而且死得很没面子。马上,她装成一副很害怕无知的样子。
平婆声音抖著:「你你要抢劫?!」
「抢劫」侮辱到他的黑道地位,罗云天怒吼老太婆:「少废话,带我进去!」
「好、好重!我可不可以先把水放下来?」
「放下来我就轰你上西天!」罗云天的枪顶在平婆的背上,扣下板机就穿能透心脏。
好狠心的死小子!平婆咬牙切齿,装作很重的样子,心里想:等下老娘会让你这小子死得很难看!
走进客厅,平婆笨拙地往前跌了一跤,痛得坐在地上大哭,嘴里说:「要什麽你自已拿,我老太婆只是替人煮饭看家的可怜人,求求你饶了我吧!」
听到平婆哭声急忙下楼察看的花玉贞站在楼梯口,和罗云天面对面凝视,她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心里感觉像整个人掉入深潭一样——寒冷与绝望。
「天哥」
罗云天别了花玉贞一眼,枪仍指著平婆。
「玉贞,久违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没用的人。」
「我——天哥,」花玉贞吸口气,心里怕归怕,但还是勇敢地想救平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平婆只是个老太太,你放了她好不好?」
平婆两只手已经从袋子间抽出,忙著擦眼泪,听到贞子替她求情,也跟著作戏,把一般人的贪生怕死演出来。
「是啊!先生,我只是一个领人家薪水的老可怜,拜托你饶了我,我天天求菩萨让你发大财!」小心,你的贱命遗留著,发财才有用。
「把其他的人给我叫出来!」
「天哥,我保证这屋子里没有别人,难道你怕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太婆?」花玉贞冒死大著胆子说。
罗云天仔细聆听,然後要花玉贞走到他面前。
「过来。」
阿达不在,她一点机会都没有。不过也幸好阿达不在,至少,她不用去担心梦中的情节会在她面前发生。花玉贞慢慢走向罗云天,走到平婆面前时,她试著弯下腰去扶平婆。罗云天没有阻止,花玉贞小心边看他的脸色,边把平婆扶起来。
花玉贞虽然表现得平静,平婆却在两人相扶持站起来时,发现贞子手心冰冷,而且抖得很厉害。平婆肥胖温暖的手紧紧捏著贞子的手,贞子感激平婆传来的温暖,却无法猜到平婆的意思;因为她并不知道平婆其实是位深藏不露的人。
平婆为贞子炖煮的鸡汤香味阵阵飘来,刺激罗云天的味蕾和肚皮。这几天他一直没吃好没睡好。
罗云天瞪著平婆。
「老太婆,去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是。」平婆露出笑容,放重脚跟,像一般老妇一样行动笨拙地跑进厨房。
罗云天想吃又担心平婆搞鬼,用枪指著花玉贞拉著她走。
「跟著老太婆!」
平婆不管罗云天在她背後盯著,鞠躬尽瘁地巴结他:「先生,这只大鸡腿现在最好吃!」
「坐下。」罗云天把贞子拉下来。
平婆看罗云天对著扑鼻的食物虽然稍微放松,但仍是很神经质的小心,不过看他为了吃东西,终於把枪放在桌上,她就不再担心。平婆说:「先生,我电子锅里还有特地为我家少爷熬的参茶,一斤万元的人参加上其它上等中药,补精神固体力,等下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老太婆善体人意,这两天,他元气大伤加减补也好。罗云天别了一眼平婆,然後说:「你这个老太婆有意思,拿来给我喝喝看!」
「是是!马上来。]
花玉贞不禁对平婆的镇定感到佩服,她也努力做深呼吸,让激烈跳动的心安定下来。很快地,平婆双手端著托盘,上面放著一只茶壶、数只茶杯走向罗云天;罗云天见她过来,右手不觉放在枪柄上,平婆不敢冒进,站定,放下托盘,然後把参味浓烈、金黄色的液体倒进杯子里。
「瞧,光吸冒出来的气就够补的,温度刚好。」平婆用力吸进两口气,然後手掌包著茶杯端给罗云天。
罗云天看她端得轻松,伸手去接。这时,花玉贞正好因为一根头发刺进眼睛,抬起手要将头发拨出来,罗云天眼角别到花玉贞有动作,立刻回头看她,吓得花玉贞将手停在半空中不敢放下,小声解释:「我只是拨头发。」
「不要再让我紧张。」罗云天警告的同时,右手已经握住杯子,然後他瞪大眼睛,站起来大叫,用力甩去似乎黏在手上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