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让你追!
凤璇舞双腿夹紧马腹,抽出小刀一刀剌人马屁股,就见马儿突然疯狂似的狂奔了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阵不知由哪里来的刺鼻烟雾,将追兵阻在她身後……
马下停蹄的狂奔著,凤璇舞直奔洮州城而去,在即将到达城门口时,一个飞身,弃马由城门上飞跃而入,七窜八钻的在房顶上跑著,然後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出现时,狼狈地冲入一间府宅中的一个睡房。
「芳姨?!」凤璇舞焦急的低叫著,「醒醒!」
「嗯?」在梦中被人唤醒的芳娘睡眼惺忪的望著屋内,「谁?」
「璇舞!」
「我的天!你怎么了?!」听著那声音如此虚弱及狼狈,芳娘连忙披起外衣,然後定眼一看,人整个傻了,「快!赶紧躺著!芳姨立刻给你止血!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我太大意了!」知道终於到了安全的地方,凤璇舞安心的吁了一口长气,让芳娘将她扶躺到榻上,「怪不得别人。」
「我就要怪!怪那个令狐存曦!他怎么能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芳姨一边帮凤璇舞止血,一边不断的咒骂著:「要死他不会自己去死啊!」
「事是我惹出来的嘛……」凤璇舞苍白著一张脸笑了笑,「我有点困,芳姨,你能不能帮我准备一桶水,并在午时左右唤醒我,我未时还得回去回报。」
「乖,你睡,芳姨会帮你全弄好的。」将带血的布整在一块儿,芳姨红著眼点点头,然後轻关房门,将血布找了个地方全烧了,又急急的去烧水。
而这一觉,凤璇舞睡得极不安稳,因为在梦中,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视著自己,让自己无所遁形……
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凤璇舞被一阵细微的说话声吵醒时,她立即警觉地坐起身子,并竖起耳朵仔细听,然後脸色整个苍白,慌慌乱乱的起身。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她得赶紧躲起来才行!
「令狐大人,璇舞真的不舒服!」芳娘挡在大门外,怎么也不让令狐存曦进屋,并不时放大自己的音量,希望屋内的凤璇舞听到後能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不舒服?那我更要探望探望他了。」令狐存曦淡淡的笑了笑,然後对那个与他同来的军士使了个眼色,让他架住芳娘,迳自向内屋走去。
「不行!你不能进去!」芳娘焦急的大声叫著,几乎惊动了半条街。
听到芳娘的叫声,令狐存曦更是毫不迟疑的一把推开房门,然後看著屋内架著一个屏风,而屏风後,隐隐约约传出了阵阵水声及浓郁的花香。他关上房门,静静站著。
「芳姨,是你么?我的衣裳……」半晌後,屏风後传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能帮帮我么?我不小心放远了,构不著。」
瞄了一眼放在旁的衣物,令狐存曦取起其中一件,然後绕到屏风後,望著一个女子裸著身、背对著他,长发披散在肩上,坐在布满花瓣的水盆内。
将衣裳递了过去,但令狐存曦却故意将它悬在她眼角能看著、却拿不著的地方。
就见一只白嫩无瑕的右手由水中懒懒地伸出,在摸不著衣裳後,头,缓缓地向後转,「芳姨,再拿近些好么……你、怎么是你?!出去!」
「芳娘说你今天不舒服?」望著那略带苍白的精致脸庞,再瞥过她雪白的双肩及右臂,令狐存曦淡淡的问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凤璇舞紧皱起眉,赶紧转回身去,用右手遮住前胸,「不舒服不行啊,谁规定我时时刻刻都得伺候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难道不是?不可能啊!
眉一皱,令狐存曦将衣裳挂在屏风上,一转身,大步踏向屋外,但眼眸却眯了起来。凤五明明回到了这里,明明也没有人出去,可璇舞的右手根本没受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情报不可能有误的,凤五的右手绝对受了伤。但他亲眼所见到的事又如何解释?令狐存曦的眉愈皱愈紧,可是突然,又慢慢的松开。
未时快到了,凤五也该回来了,或许他不该太早下定论,因为这个游戏,才刚开始。
一见令狐存曦离开了,芳娘小心翼翼的在门口观察了半晌後,才颤抖著手关上大门,慌慌张张的进入房内,「璇舞,你怎么样……」
「走了么……」趴在木盆的边缘,凤璇舞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缓缓将左手举起,上头是一片血红。
「宝贝儿……」看著那惨不忍睹的伤口,芳娘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滴落下来,随手拿起一件衣裳,轻柔无比的为凤璇舞擦拭著血渍,「疼么……唉,我怎么那么笨,这么大个口子能不疼么!」
「没事的,芳姨,什么时辰了?」凤璇舞抬起头虚弱的问著,「离未时还多久?」
「就剩半个多时辰了,你就别回了吧,这样的身子怎么走啊?」芳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著。
「不行,他既然会到这里来,就表示已经起了疑心,我若不回就更糟了。」凤璇舞由盆中缓缓站起,下半身的衣物已染得血红,「快帮我把头发弄乾。」
「可是……这伤怎么办?」芳娘哭著为凤璇舞擦乾头发,「若他发现了怎么办?」
「他不会发现的……」凤璇舞突然一笑,然後用著颤抖的左手拿起镖,用力的往右臂一刺,再用力一转!
「璇舞,你——」眼泪简直是喷出来的,芳娘抱著凤璇舞,再也克制不住了,「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是凤家人,」凤璇舞凄然一笑,「凤家九族上上下下的命运,就在这条手臂上。」
第四章
未时,一匹瘦马狂奔进了洮州大营,一人飞身由马上跃下,步履蹒跚地向令狐存曦的营帐走去。
「我回来了。」顶著一头乱发,凤璇舞臭著一张脸,将一张纸头往案上一丢,「那个姓伍的说的话我全给你写下来了,还有事吗?」
「受伤了?」望著凤璇舞顺著右臂滴落到地上的血渍,令狐存曦淡淡问道。
「没事我回去了。」凤璇舞一转头,就往帐外走去,因为她眼前已开始模糊,若现在不走,除了当场晕倒在这里,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等一下。」就在凤璇舞急急想出帐时,身後突然传来令狐存曦的声音。
「有什么事你一次讲完好吗……」凤璇舞用尽最後的力量缓缓转过身去,然後突然住了口,因为她看到令狐存曦竞向她走来,然後一把捉起她的手,将衣袖整个撕裂。
「七星毒镖?伍夫还挺狠的嘛……」令狐存曦轻轻扫了手臂一眼後,由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药粉倒在凤璇舞的右臂上,刹时间,她的手感到一阵灼热,但痛意竟真的消逝许多。「剩下的拿去吧。」
「不了,谁知道你的药会不会更毒……」凤璇舞摇了摇头,却发现令狐存曦压根儿没理她的话,迳自将药瓶塞入她怀中,然後走回杨旁。
「你脸上的疤已够多了,何必再在身上多留一个?」令狐存曦定定的望著凤璇舞,「伤愈不留痕,这药可是人间圣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当我的侍卫有时也有点甜头吃的,省得你到皇上面前告我的状,说我虐待你。」
「我就告,看你怎么样……」凤璇舞没好气的低咒一句,然後再不多话,急急回了自己营帐,然後一头栽向榻中。
伤愈下留痕……真的么……不过好像真没有那么痛了……
在榻上,凤璇舞迷迷糊糊的想著:要是回去後,让娘亲们发现她手上有伤疤,她们肯定要伤心、要自责的!如果这药真那么管用,那她试试也无妨,要是假的,反正也死不了,她就不信令狐存曦敢毒杀她一个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挣扎著坐起身来,凤璇舞轻轻将左手的衣袖拉开,然後忍著痛,将药粉倒在上头,再撕了一块布,用嘴咬住,把伤口好好扎上後,倒头就睡。
只是她不知道,她这一睡,竞睡了整整五天。
「凤大人?」当凤璇舞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翻著身时,一个声音在帐外响起,「您起来了么?令狐大人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进来回话。」凤璇舞懒懒的由榻上爬起,然後觉得出乎意料之外的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小的不敢。令狐大人有令,凤大人的帐房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愣了愣,凤璇舞突然惊觉自己昨天似乎睡得太沉了,「昨晚有人找我么?有人进我帐房么?」
「这五天都没人找您、也没人靠近过这营帐。」
五天?她这一睡就是五天?
「行了,赏你的。」走出帐外,凤璇舞拿了几锭银子递给军士,「下去吧,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凤大人,」这名军士闪著一口洁白的牙齿笑了笑,「小的叫崔傀。」
怪名字!凤璇舞眨了眨眼睛,然後进到帐内梳洗了一番、悄悄将伤口再包扎一次後,由壶中倒出一碗茶水喝完,才慢吞吞走到令狐存曦的营帐。
但在去令狐存曦营帐的一路上,她老觉得有点怪,因为这营里的军士们怎么看起来有点兴奋?可兴奋中又带著一丝疲惫。
「找我干嘛?」掀开令狐存曦的帘帐,凤璇舞有些心虚的问道,毕竟因为受伤整整睡了五天这种事一点也不光采。
「你立功了。」令狐存曦仔细望著凤璇舞的脸色,「伍夫受贿、鱼肉百姓、意图加害同僚等罪名罪证确凿,昨日已押往长安。」
「啊?!」一听这话,凤璇舞立刻傻了眼。不是才五天么?他竟然就将伍夫收拾了?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你怎么没叫上我一起去?」
「你是我的侍卫,不是军士。」令狐存曦淡淡的说著,「伤处愈合了吧?」
「伤处?」凤璇舞又愣了一下,然後拨开衣袖一看,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伤口竟在五天内悄悄愈合,只剩下一块淡淡的粉色。
「再过几天,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你是要我开口谢你,还是要怪我办事不力?」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凤璇舞皱起眉,「你直说就是了,别拐弯抹角的东拉西扯。」
「不是。我是要告诉你,皇上把我贬到了凉州,半个月後启程,」望著凤璇舞心虚的脸,令狐存曦诡异的笑了笑,「然後过几天我会放军士们大假,有很多姑娘们会来,你若看不上,就照惯例自己到洮州城去找乐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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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姨怎么还没来?
在营帐里不断来回踱著步,凤璇舞心里有些忐忑。姑娘们全到了,怎么就少了一个芳姨?
眼见令狐存曦就快到了,凤璇舞只得自己先净了个身,然後找了一件芳姨遗留下来以防万一的衣裳,自己先穿戴起来,然後开始弄那个她根本不会弄的头发。
但弄了半天,头发依然不听话,气得凤璇舞一把将发带丢到地上,然後背对著帐门,听著那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今天你的芳姨没来帮你梳头?」一进门,令狐存曦便望见凤璇舞那头歪七扭八的发型,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後顺手帮她梳整後,再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握起,拿出怀中的丝带将它们绑起来。
「她病了。」凤璇舞胡绉了一个理由,然後静静坐在令狐存曦身前,任他的大手在她头上来回穿梭。
「你病好了,她倒是病了!」令狐存曦又是一笑,「女子与男子果然不同,身子骨天生就是弱些。」
「今天下棋吗?」凤璇舞赶紧换了个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皮有些重。
怎么最近老这样?到了中午就困,难不成上回的伤还没全好?可明明手上都没疤了啊,而且她觉得最近精神其实不错啊。
「不!」令狐存曦静静坐在案桌边,然後等著凤璇舞将棋盘摆放好,双腿盘膝,自己拈起黑子就下了起来。
而下到将近半盘时,令狐存曦就再也看不到白子落下,因为白子的主人,不知何时竟已沉沉睡去了。
用手抚著下巴,令狐存曦静静地望著凤璇舞。看样子他加在伤药中的「午时醉」真是发挥功效了,让人到午时时刻,无论愿不愿意,都得沉入梦乡。
不过他不能只靠她睡著这点便断定她的身分,因为这还不够……
轻轻站起身来,令狐存曦撩开了凤璇舞的右臂,然後由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粉末在她手上,然後轻轻一吹——
就见她的右臂上,慢慢现出一轮粉色,而那部位,与凤五受伤但已痊愈的部位完全吻合。
真是如此!?
虽早有准备,但真真切切知道了这个答案,却令狐存曦眯起了眼,凝视营帐一角,脑中思绪万马奔腾。
「他」竟真是个女儿身?!这可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啊!
或许先前的两位皇上是知而不问,默许了凤家做的这个决定,共同将这个秘密掩藏了起来:毕竟,凤家早由权力官场中脱身,无人会有兴趣再去挖掘这件事。但如今,皇位更迭,谁也没料到当今天子竟又想起了凤家,若这个尘封的秘密在此时曝了光,就算那两位皇上再疼长公主,也无法由皇陵里爬出来为她们辩解。
可若下是如此,凤家十七年前就名存实亡了,而他眼前这个沉沉睡去的人,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过去十七年来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但他却清楚这半年来她是怎么过的。她竞在这大漠、这全是男子的军营中,默默的咬牙忍受著,然後让她那双本该细嫩、白皙的手,充满了创口……
心里一阵叹息,令狐存曦再不忍望向她的手,因为,那全是他的杰作……
但不到一会儿,他突然又撩开凤璇舞的左臂,然後也倒上了粉末,再轻轻一吹。只见上头也出现了同样的粉色,只是这粉色的范围,竟比右手的小上许多。
长叹了一口气,令狐存曦望著那个伤口,心中百感交集。果然,她真正受伤的是左手;果然,她右手的伤只是障眼法;果然,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她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上一个比原来还大的创口,以为这样便能躲过他这只老狐狸的算计……
只可惜,她依然太单纯,而他,又太深沉。
可若他再逼她、试她,下回,她还能用什么法子应对?用手撑著前额,令狐存曦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才十七岁啊!这一切,原本都不该发生,也不该由她来承受的啊……
再也忍不住的抱起了她,将她放在怀里,令狐存曦眼中有著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抹疼惜。而他,就这么静静的拥著她,直到夜幕降临。